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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痛苦是短暂的

    苏晗辛看见陈耿在身边,之前混沌的梦境在一瞬间就消散了,只余下满满的心安。她好像已经不在乎故事的结局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联系,是扭也扭不断的。就算这以后发生再多,那无尽的纠葛,已经像藤蔓一样紧紧将他俩缠绕在一起了。

    她反握住陈耿的手,想握紧它,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她的心中流过一丝慌乱,看着陈耿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大抵是猜到了什么。

    苏晗辛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那得到真正的答案。“是不治之症吗?”她的声音很弱,好像快一些,下一秒她就要喘不过气了。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好像不属于自己似的,整个人,犹如一个躯壳。

    陈耿看着苏晗辛的眼神渐渐变得无望,安放着一双清澈大眼的眼窝变得深邃,而那种深邃,只显得病态。他的心跟着一丝一丝地抽疼起来,要说在滴血,都是轻的。那种痛感包裹着无力,无法扭转,心,犹被水蛭吸附,直至抽干最后一滴血,他都不能将那毒害给扯下来。

    他紧紧握住苏晗辛的手,神情地望着她说:“谁说的,能治。”

    看着陈耿这副样子,她已经猜到一些了,只是奋力憋住眼里的泪水,将字从喉咙里憋出来:“什么病?”

    陈耿看着她的眼睛有了躲闪,忽而变得迟疑起来。

    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反而是苏晗辛一直看着他,整理了情绪说:“反正以后医生都会告诉我的,但我只想听你说,”顿了顿,她又扯开嘴巴淡淡笑着说,“是我生病,又不是你,怕什么?”

    苏晗辛的一句话彻底将陈耿的心里防线弄崩了。他怕什么,怕她出事,更怕她死。

    他怕她身上乌黑的刺青,怕她身上深深浅浅红色的抓痕,怕她从高中时起就留下的伤疤。他怕苏晗辛笑着说没事,怕她说自己很好,怕她的一颗赤诚之心只留给自己。

    她怎么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和自己说啊?在学校被欺负是这样,在外面被欺负也是一样……

    可是,要不是自己努力开导她,她还会继续在学校待下去吗?要不是自己非要人间蒸发,她会在受到伤害的第一时间联系不到自己吗?!

    他已经不敢想象苏晗辛是怎么度过那些日夜的,她的呢喃,她的啜泣,她的嘶吼……从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无时无刻不围绕在自己身边,尽管看着病床上安静躺着的她,陈耿却再不会被这表象给迷惑。

    表象之下,究竟藏了多少的怨恨愤怒,不甘痛苦啊!有多少,又是窝囊无能的自己带给她的?

    所有对她的爱,都在一刻间转变为对她的深深愧疚和对自己的强烈谴责。

    没资格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原来一直是自己。

    陈耿的面部抽搐着,再也装不出什么平静,他松了苏晗辛的手,没看她,只留下一句:“我去个洗手间。”

    苏晗辛紧紧皱着眉头,他真是不会说谎,编个理由还那么老套。可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自己的病很严重了吧。

    她别过头,望着天花板上自己的倒影,看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只见一个苍白的轮廓。自己以后,会不会是这样死去的呢?

    苏晗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心所在的那块地方,跳突得厉害。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好像已经准确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没过多久,苏晗辛听见隐隐的脚步声,睁开眼看,是陈耿回来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不像苏晗辛那样苍白,反而布满了冲动过后产生的红晕,额头两侧,也都暴起了青筋。垂下的那双手,关节处显见破皮,有些地方,已经被鲜血浸染了。

    苏晗辛皱着眉头看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明白他做了什么。他向来鲁莽,感情用事,一点不能保证可以照顾好自己。

    她只轻轻开口说着:“以后别这样了,答应我。”

    陈耿没有应话,也没有点头,而是径直朝这边坐了下来。沉沉地开口说:“医生说你得了肝癌,有机会治好的,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你别害怕。”

    他的声音并不平静,每字每句就像斜滚下坡的山石,沉重,而又磕磕绊绊。

    苏晗辛的心先是沉了一会,而后重新看向他,眼神里盛着一种期待,问:“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面对曾经想都不用想就能回答的一个问题,陈耿却在这时候犹豫了。之前说的天荒地老,也已经输给了命运的安排,要是他不审慎回答,只怕苏晗辛的希望再一次落了空。

    这一次,他一定不辜负她。

    陈耿紧紧握住苏晗辛的手,望着她深深的眼睛,似乎要把自己的一切展露在她面前。“我会在你能看到的所有时间里,一直陪着你。”

    天荒地老,在这一刻好像都显得不真实。

    不含边际的承诺是不存在的。

    陈耿能做的,便是怀着希望,带着苏晗辛看遍每一个名医,直到其中有一个医生说:“我一定能把她给救回来。”

    可是连华佗神医治病都不能保证百无一失。

    除了陈耿,沈翎借着关系也为苏晗辛找了很多看肝癌的大夫,没有一名医生对这病有十足的把握,除了缓解就是缓解,治愈,已经是神话了。

    对于这个结果,苏晗辛不是没有想过。这不怪谁,不怪医生,不怪老天,只怪自己。

    那段消弭的时间里,苏晗辛成日里抽烟酗酒,将酒吧作为自己的定所,将嘈杂视为自己的丝竹之乐,将骚扰视为常态,将颓丧视为生活。所有的症状,好像自那以后才渐显出来。

    她没敢跟陈耿提起,她怕这以后,他会问得更多。可她不知,陈耿已经心知肚明了。可是他没办法责怪,因为他不舍得,他愧疚于心。

    他能做的只有每日每夜地陪伴。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又过去了。这个年,苏晗辛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天气还是依然得冷,火红的氛围,也不曾出现在这冰冷的病房里头。

    苏晗辛好像和病床彻底黏在了一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每天睁眼便能见到的陈耿。

    她不止一次地跟他说:“陈耿,你还有自己的生活。”

    陈耿也一直倔强地回着:“等你好。”他的生活,是有她支撑的生活。

    好像一份感情,靠爱并不能持久。爱是支撑,经历是牵系,其他的一切,都是添补。

    他有愧于她,他不能逃。

    年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在某一天,苏晗辛的身体突然剧烈疼痛了起来,那种痛是撕心裂肺的,从身体的某一部位,扩展到四肢大脑,直至把自己的理智给吞没。

    自那以后,她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未来的十几天,等待她的,则是比身体病痛更为折磨的精神治疗。

    苏晗辛被送去做了化疗,她从来没体验过,她也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体验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