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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诛尽海螫

    “饰品”,这类从诸神时代遗留下来的,蕴含了神明部分力量的细小物件,至今已从世界各地的遗迹中发掘出上百万件。

    对它们的研究一直持续到现在,但迄今为止,无人能给出一个明确且可信服的定义。

    这些能将神明残碎权柄短暂赋予凡人的存在,究竟是谁将它们锻造?而它们的力量又从何而来?为何,即使司掌这权柄的神明死亡,饰品的佩戴者也能照常使用这力量,甚至更加得心应手?

    不知道。唯一掌握这秘辛的,或许只有魔君,和他曾经的同伴们,那些从诸神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古老存在。

    而在帝国的科研骑士对饰品的研究中,存在一种接受度最高的假说。

    假说认为,饰品由神明的部分躯干锻造而成,但其力量来源却非神明,而是在那之上的世界规则,既所谓“天道”。

    佩戴饰品,或者说将其“炼化于体内”,人,便可借助这器件模仿神明,触摸到“天道”的一角。

    天道长存,即使神明死亡,祂所司掌的“天道”也不会消失,仅仅会转移到其他有资质者身上。因而,死去神明所对应的饰品,往往能借到更多的规则之力。

    而西格纳斯所掌握的,则比那些科研骑士更接近真相。

    天道并不长存,它们会不断分裂,不断分化、吞并,他们的斗争,是大道之上那场战斗的余波。

    而天道,亦存在位次的高低,权柄的先后。越是接近“始源”,规则便越是能压制,甚至吞噬下位者。

    而西格纳斯所司掌的,正是最靠近始源暗影的熵增之火,始源暗影焰。

    “没可能……我们兄弟蒙受了如此劫难耻辱,才取得今日一切成就地位,我们没可能败的!”

    虫舌低声嘶吼着,没有皮肤覆盖的双手死死攥住海断魂抓着蠕虫围巾的手。

    饰品一旦被炼化,规则之力会自动保护其稳于洞天内,往往,夺走饰品比杀死本体还要难。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海断魂真的有手段破开他血肉与规则的禁制,几乎真的要把蠕虫围巾夺走了!

    “混乱之脑……混乱之脑怎会无用的……?”

    虫舌脑后生着的脑疯狂地蠕动着,不断将混乱的记忆塞入海断魂脑内。

    但不知怎地,不论塞入多少他们兄弟三人被鄙夷,被唾弃,失去尊严,弑父杀亲的苦痛,海断魂都再没有半点动摇、心伤,只有满心杀意。

    而当他激起海断魂自己内心的心魔,虽能令他停滞半刻,却每每令他更怒,更狂,熵增之力燃烧得更旺盛!

    他无法理解,真的无法理解,世上怎会有如此疯魔,被塞入自己最无助,最耻辱,最悲哀的情绪后,不但不一蹶不振,反而爆发出更强的斗志,更浓烈的杀心!

    他当然无法理解。

    因为他是懦弱的人,他是妥协的人,他知道自己所受的一切侮辱根源在何处,但他却心安理得地成为他们中的一部分,重复着那些人所犯下过的一切。

    因此,即使拥有了无上力量,凶恶外表,他的懦弱与妥协却不会改变。

    而他们那些挂在嘴上的所谓痛,所谓悲?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绳挑细处断,厄找苦命人,外城数十万没有庇护、没有人权的流民中,仅有半数是罪大恶极的被流放者,剩余的则皆是没有继承到神明血脉,不能帮助其父母谋求利益而被残忍抛弃的苦命人。

    日复一日,苟延残喘,出卖自己的肉体、尊严乃至灵魂,吞下污染腐烂的食物果腹,罔顾道德地盗窃、抢劫、杀戮,而偏偏,出卖了一切也要艰难求存的他们,却只是这些道貌岸然者眼中的燃料,薪柴,一些只配用来饲养他们禽畜的东西!

    而偏偏,这些丝毫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胆敢摇身一变,以受害者的身份自居,竟敢用那些恬不知耻的话术,说自己有多痛,有多悲?!

    难道被他们杀掉的人,那些因为他们日日惶恐不安的人,他们可以不痛吗?他们可以不悲吗?!

    而铭记着这一切,日复一日被那些惨痛记忆灼烧着神经的自己,又怎能不比他们强……又怎可能不胜过他们了?!

    “海螫观……”海断魂冰冷地向所有召唤师宣布着,巨臂破开虫舌呜咽哀嚎着阻拦的混乱血肉,在其中抓住了某个东西。

    虫舌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只深深插入自己脖颈的臂,暗影的癍块在其上诡异生长。同为混沌侧力量,那暗影癍块却比自己的血肉更高一级,令他的血肉污染效率极慢!

    “便给我败吧!!!”

    在虫舌痛苦的嘶吼与挣扎中,海断魂的手从他脖颈上那团血肉中硬生生拔出,连带着剜出一团疯狂蠕动着,扭动着的菌丝蠕虫!

    没有任何犹豫,海断魂抓住那条蠕虫的两端,一口全部吞入,跟着,咽下!

    “哈!吞下了!吞下了!你现在感觉如何,感觉如何了?”

    将蠕虫围巾吞下、摄入洞天后,海断魂的脖颈瞬间肿胀数倍,那些肿块随即爆开,化作无数细密的暗影丝线,编织成一条“长”在脖颈上的粗大长巾,长巾中探出鲨齿般的蠕虫獠牙。

    成功将蠕虫围巾炼化,海断魂的力量立刻狂增、暴增,原本被限制在洞天境第一重天巅峰的力量瞬间将限制粉碎,去到他本该到达,却被缺少饰品而限制住的,第二重天巅峰级数!

    杀杀杀杀杀!

    澎湃的泰拉涌入近乎枯竭的身体,海断魂支离破碎的身体终于恢复细胞重组。

    尽管力量级数暴增至十一重天,海断魂的力量流量却仍然虚弱,经不起持久战。

    但他需要持久战吗?

    若屠杀敌人的时间够短,还考虑流量的问题做什么了?!

    “干什么不答我了?”

    自然不会给虫舌回答的时间,比先前更快更沉,海断魂的重拳已劈头盖脸地砸在虫舌面上。

    “我问你感觉如何,干什么不答我了?!”

    又是一拳,沉稳而狠辣的拳如猎魂巨鲨般死死追猎着虫舌,猎魂巨鲨拳的碎甲无比恐怖,在颅骨碎裂前,虫舌的大脑就要被活活撕碎!

    “他妈的,我才不信自己会如此无用!十一重天力量,混乱之脑,吔——!!!”

    混乱之脑再开,海断魂眼前再次模糊融化,回到了阿萨福勒外城区肮脏混乱的街区。

    面色惨白的女孩,海魄,被巨鳄拦腰啃断,小腹里的脏器被一拥而上的海星扯出,拉得很长。

    淡蓝的瞳孔放大,失神地望着躲在残垣断壁内,被义兄弟虫铎死死按在地上,苟且偷生的自己。

    直到滔天的硫磺火在眼前升起,焚烧了血腥污秽的一切,也焚死本应在那一日死去的海魂。

    混乱之脑的持续时间越来越短,这一次,海断魂没有再被影响而失误,一记猎魂巨鲨拳结结实实地砸中虫舌面门,清脆的颅骨碎裂声无比悦耳。

    冷酷到凛冽的一击,彻底粉碎了虫舌的幻想。他已跌落回了第十重天巅峰,而若再不还击,他接下来要失掉的,就是自己的命了!

    再一拳,又一拳,被一记又一记的重拳正面轰中,面部也被打得凹陷的虫舌终于没有了任何退路。

    双腿化作两摊猩红的黏液,黏住地面,脸皮也被撕掉的虫舌终于同样出拳,轰中海断魂面骨!

    战至此刻,已不再有逃避与追杀,不再有计谋与猜忌。

    两位遍体鳞伤的强者,一者燃烧着突破带来的最后一点点泰拉,一者被夺走了饰品,修完为暴跌一重天。

    此刻,同为洞天境第一重天巅峰的他们,便以最原始、最简单的办法硬拼着,搏杀着,做着以伤换伤的决死之战!

    漫长的厮杀,到了此刻,永恒大陆影怪的攻势也逐渐迟缓了。

    它们本就来自强度更低的位面,只有依赖西格纳斯的暗影才能修复伤势,而旧伤未愈的西格纳斯并没有太多的暗影储备。

    至于一众召唤师,他们的情况也并不乐观。发现影怪弱光的特性后,他们也采用召唤物拖延攻势,本体释放火焰魔法的方式进行阻拦。

    但第一波的突袭终究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太大损伤,海螫观的固有观念令他们绝不放弃伤员,抢救那些伤势严重者的同时,还要应付潮水般从暗影中袭来的影怪,这也绝非易事。

    此刻昏暗的废弃实验室已然破败不堪,无数被打碎的舱体碎片散落满地,暴露电路的电火花喷溅着,间断地照亮实验室的漆黑。

    而当一声骨肉碎裂巨响的震颤整个实验室时,战,已分出结果了。

    “呜。。。”

    低沉的兽鸣打断双方的僵持,在飞溅的电火花照亮的黑暗中,满面鲜血的海断魂艰难地站立着,硕大的拳锋被淋漓的血染至殷红。

    重伤垂死的虫舌仰面躺在在不远处的角落,身旁是他那根节节断裂的血鞭,他只剩下半截身体了。

    他的那张无数人皮缝合的脸皮已被彻底打碎,额头深深凹陷,脑后肿瘤般的混乱之脑也已脱落,露出他自己粉嫩的脑浆。

    平常僵硬的脸此刻颇为辛酸,抚慰着一头辐射骇兽奄奄一息的头颅。

    “孩子……别怕,你的师兄弟都来陪你了,别怕。”

    虫舌艰难地摩挲着那颗锥形的兽颅,修长的喙中不住地向外呕出内脏,已是伤到了灵魂。

    失去半个身体的虫舌口中淌血,同样不断呕出猩红脏器。他抓起自己吐出的血块血浆,与满地焦尸混在一起,塞入骇兽口中。

    “吃吧,孩子,吃吧。吃饱了就不疼了。”

    抱着兽颅,数次将海断魂伤至濒死的虫舌此刻却潸然落泪。

    巨兽盯着尸身,却没有半点反应,喙里吐出的脏器越来越多。

    “西格纳斯……该结束了……”

    奄奄一息的虫舌望向那个燃烧着六点魂火的黑影,他明白,西格纳斯是来回收自己这败者的灵魂的。

    “我已败了……但要杀尽我的部下……你们还要负不低的代价……放过他们……消除他们今日的……记忆,和仇恨……”

    “我知道的……你有一个契约……能保证这一切,成……立……趁我还活着……还能做主这一切……请……”

    “虫舌,是这个名字么。”西格纳斯模糊的身影在他逐渐黯淡的眼前浮现,“可否告诉我,你师承哪一脉?”

    “血腥之地……欢喜吉祥天女座下……欢喜天。”虫舌再呕出一口鲜血,身上细胞重组的迹象逐渐停止了。

    “至于我死难的师兄……尸毗王座下,尸骴奴……说这些,可否换您遵守承诺……放我剩余师兄弟一条活路?”

    “我不喜欢你们这一脉的作风,但,至少在最后,你的决定没有辱没阿米迪亚斯之名。你或许有资格得到我西格纳斯的尊重。”

    西格纳斯的六点魂火淡然消散,他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洞天境强者垂死的灵魂。

    这一战对他的消耗同样不少,虽然收集这些灵魂足以弥补,但海断魂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他需要尽快得到治疗。

    西格纳斯不喜欢同室操戈的情节,如果可以,就此停手吧。

    “我……佛……慈悲……”

    虫舌颤抖的双手合十,虚弱的面上露出一个安详的笑,双目缓缓合上了。

    “不……西格纳斯……我希望你收回那承诺……”

    满头长发被鲜血染红的海断魂扶着墙,用最后一点力气艰难蹒跚着,靠近那些他想杀的人。

    而即使此刻他只剩一口气,一众召唤师也噤若寒蝉,没有一个真的胆敢肆意动手。

    不但是因为他们尊重虫舌最后的意愿,或是忌惮这个深不可测的暗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恐惧眼前这个濒死的人,这个给他们带来难以磨灭的恐怖记忆的癫佬,一名降世杀神。

    “断魂……请做理智的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话,海断魂瞬间抬起头,一名身材、相貌都颇为平庸的召唤师排开人群,丢掉手里的长鞭与召唤杖。

    “虫铎……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到这时候,你还要袒护他们……这些害死过我们无数同胞的东西……”

    海断魂踉踉跄跄地爬起,失魂落魄地向虫铎走去,虫铎没有作半句解释,只是任由海断魂向自己靠近。

    “虫铎……你好令我失望……虫铎啊……你真的好令我失望啊!”

    颤抖着,低声哀嚎着,流着他此生少有的泪,海断魂抱住了他兄弟的身体,一只巨臂贯穿了虫铎的胸膛。

    “你真的好令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