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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魔君兴奋剂

    阿萨福勒内城区。审判庭。

    渊缪坐在始源光神赤红色的巨大环形耀变体雕塑前,一排排陪审团座椅的最后排,沉沉地望着眼前的一摞摞沉甸甸的报告。

    久而,他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那尊高悬在审判庭之上的光神塑像。祂好似在凝视自己。

    始源光神,被普遍认为是秩序,逻辑,仁爱,正义与罪罚的司掌者,当然,并非西格纳斯提到的司掌“天道”,而是广泛意义上的精神图腾。

    因此,不论信奉始源光神与否,泰拉瑞亚的大部分司法机构都会将始源光神作为“公正”与“审判”的象征物,除了血腥、腐化那些混沌侧的邪教徒。

    许多时候渊缪都在想,所谓的始源光神,真的如相传那般善良而守序么?若是如此,那么究竟为何,祂会坐视世界一步步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没有答案。渊缪继续看向眼前的资料,那是近日他们在阿萨福勒各地安置的眼线收集的所有情报。

    海断魂失踪的第四日,议会的骚动反而大幅削弱了下来。

    没有大规模的武器铸造,没有继续进行明显的军事调动,议会所做的唯一大幅度动作,只是配合弑神者军团完成对海盗的剿灭,以及聚集族内的新生儿与迟暮老人,准备“税收日”的事项。

    唯一的疑点,是内城区靠近幻海妖龙白骨祭坛的核心工厂,近日来增大了能源的消耗。但那里是议会的禁脔,前统领留下的眼线也很难探入那里。

    此外,更为值得生疑的,竟然是他们的世交,当年追随至尊灾厄来到新阿萨福勒的灾厄氏族。

    眼线打探的资料表明,灾厄氏族的话事人,这一代的硫火男巫近来表现出了诡异的行动轨迹。

    那位强者常常无征兆地从灾厄族领土内消失,出现在临近海灾的聚居区域,并且多次祭拜灾难、灾祸的双神像,停留异常长的时间;此外,灾厄氏族的混沌熔火熔炉也出现了过于异常的强烈能量波动。

    这些资料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其内含糊不清,自相矛盾的说辞实在太多,一时间,渊缪实在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事态开始变得扑朔迷离,灾厄氏族的入局,令他的举动更需要谨慎。

    唯一可以确信的是,统领海断魂的确未死,甚至,他的举动可能对议会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否则,渊戚与议会不会是那种表现。

    但同样,海断魂正处于潜在的危机中,并认为这危机的难度大到他的追随者无法插手,因此,他一直刻意隐瞒了自己的行踪,没有与阿萨福勒进行任何联系,唯恐连累他们牵涉其中。

    “唉……”收起满桌的文件,渊缪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他的兄弟性格便是如此,宁可独自抗下一切,也不愿让周身的人牵涉其中,受到伤害。

    但他是否考虑过,夺走希望帮助他的人助他一臂之力的权利,是否也是一种伤害?

    整理完大部分资料后,渊缪稍松一口气,解除维持在身边的模糊魔法后,拿出另一副卷宗。

    为了避免恐慌引起的整个阿萨福勒陷入动乱,以及一些更深的政治考量,统领与议会共同模糊了族内关于庇护期的时间概念,以及部分重大历史事件的时间点,同时,为了减少对铸星神匠技术的过度依赖,阿萨福勒的信息网络与帝国隔绝,依旧处于级低端的程度。

    这便致使阿萨福勒的大部分平民,包括大部分战士在内,都没有意识到庇护期即将结束的事实。

    目前,庇护期的真实结束时间只有双方最高层的部分人员清楚真相,不论双方理念怎样不和,他们也未曾打破约定地泄露这一秘密,因为泄密的后果,绝对是双方的两败俱伤,与阿萨福勒的自我毁灭。

    因此,直至现在,阿萨福勒的内部律法系统依然维持着正常运转。

    只是近百年来,海灾氏族的族力严重衰弱,导致基础教育的普及程度大幅度萎缩,现在,有资格掌握知识的往往是地位崇高的强者,而司法系统也不得不依赖他们来运转。

    立法者,执法者与审判者是同一批人,怎么想都是极度糟糕的事情,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渊缪对此无能为力,他唯一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空余时间投入族内的司法领域,尽可地在自己的管辖区间内做出尽量公正的判决。

    这无疑是杯水车薪,但结果可能并没有那么重要。

    对他而言,这便是他坚持,并践行心中所相信的“正义”的途径之一。

    而令他惊奇的是,即使因此荒废了本应用于修行的时间,他的修为进展却没有落下,反而隐约有效率提高之意。

    是心理作用?不知道。对他而言,人活一世,能够做自认为正确的事,便已足够。

    渊缪看向审判庭的前列,在那里失神地坐着一位中年人,全身套在一件镇定服内,限制他的泰拉使用。萎靡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在那名中年人的身后不远处,坐着一名有些惊慌失措的少年,双臂被限制泰拉的钨钢手铐锁死,以近乎哀求的眼神盯着那名被死死捆住的中年人。

    他的面容与渊缪有几分相似。

    渊缪一阵失神,那是他只见过几面的父亲,还有他素未谋面的胞弟。

    当年,还是族中强者的父亲放弃了他,选择了那个天资高于自己的胞弟,数十年来,即使知道亲人所在,渊缪一直没有打扰他们。

    直到今天,两人因参与了一桩不该参与的犯罪,而要接受审判。渊缪知道,他们犯下的是极其严重的重罪,一旦开庭,他们必死无疑。

    他们被指控持有并走私一类严重违禁药物——魔君兴奋剂,一类强效精神类药物。

    在千年前弑神的战争中,这类药物曾被魔君广泛运用于他的军队,甚至连他本人也曾极大剂量地服用这类药物,以伤害身体的代价强行穿上一件他无法驾驭的盔甲,临阵发挥出远超原本实力的力量,以亲自与那些最强大的神明作战。

    魔君兴奋剂的功效恐怖,但其代价同样残酷,其中便包括极高的成瘾性,包括身体上残留的神经冲动,和灵魂上对更高力量,更强烈支配感的强烈依赖。

    魔君和他的部下,那些最初胆敢与神明作战者,他们与力量相匹配的意志自然能将这种成瘾性克服;但当这类药物被稀释后流入民间,情况开始严重失控。

    百年不到的,稀释过的魔君兴奋剂已经在人口逐渐恢复的帝国泛滥成灾,为此,帝国的各方势力,及帝国以外的庇护区皆纷纷制订法律,将这类药剂彻底从市面上移除。

    需要注意的是,即使完全不在乎族内平民死活,海灾议会也同意在明面上禁制魔君兴奋剂的流行。

    这倒不是议会一脉良心发现,实际上,出于利益抛弃以往恩怨,临时抱团的议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议会半数以上的老牌强者,都不是出卖海灾氏族,向帝国人卑躬屈膝的坚定支持者,他们入局更多只是顾及家人或弟子的未来,别无所选。

    有资格成为强者的,大部分都有属于自己的原则与自尊,并非彻底的利益追求者。

    这便导致一种奇怪的现象——一方面,他们默许议会在庇护结束后将大部分贫民的生命与灵魂出卖;另一方面,他们却又不容那些大长老在最后的时间胡作非为,用混乱,暴力与违禁药物,将他们为之战斗了一生的故乡玷污。

    当然,议会自然不可能放弃走私魔君兴奋剂带来的巨大收益。实际上,魔君兴奋剂大范围流入阿萨福勒,与叛族的寻神者回归的时间点高度吻合,明眼人都知道,议会不过是养寇自重。

    而今次被送上审判庭的走私者,亦不过是议会清除无价值者的牺牲品,用来稳住那些立场不稳的强者,阻止他们倒向统领一脉的祭品罢了。

    渊缪看着他那已记不住名字的亲生父亲,尝试表现得冷漠,恨意,复仇的快感,却掩饰不住脸上流露的悲哀。

    半年前,父亲曾被送上过这里一次,那时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暗中出手,钻研族内以往的判例,证明他父亲属于被胁迫,保了他一命。

    那是最后一次了。渊缪明白自己的仁慈,但他的仁慈不会去到愚蠢的地步。

    他不会给抛弃他的父亲第二次机会了,但对于胞弟,渊缪了解到,他的入局出于父亲的教唆,议会除掉他不过是顺手的行为。

    他值得第二次机会,渊缪想到。即使天资优于自己的他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那却并非出于他的个人选择。

    出于个人,要说不记恨这夺走了一切本该属于他的安稳,关爱与亲情的人,绝对不可能;但出于公正,他认为这个年轻人罪不至死。

    他值得第二次机会,但那也会是最后一次机会。接下来的审判,渊缪会为他辩护,或许救下他一时并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他可以少一点遗憾。

    忽然间,一摸漆黑的身影掠过审判庭过道,速度极快,直到他一言不发地在审判庭的烛火旁立定,护庭的强者才察觉到他的出现。

    而当看清那道影子的面部时,渊缪的面色顷刻间大变。

    是虫劓。全身穿戴好漆黑的忍者轻甲,骷髅般干瘦而狰狞的面部半遮在面罩之下,他的速度快得可怕,非他这等级数的强者,甚至连注意到他的到来也察觉不到。

    全然罔顾周遭的所有人,虫劓墨迹般的身影在硫磺木的审判庭席位间穿梭着,如入无人之境,每次,他的身影仅在被捕获的哥布林侦察兵一类的亚人走私者身后停留一瞬,下一刻,又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直到他的身影再次在审判庭靠后的位置出现,数十颗走私者的头颅才缓缓跌落,汩汩鲜血洒落满地,每一颗脑袋都被整齐平滑地切成三段,确保大脑被破坏至无法读取。

    仅一瞬,虫劓便在神圣的审判庭大开杀戒,毫无顾忌地杀人灭口,丝毫不顾忌自己行为的恶劣影响,因为在他看来,根本没有顾忌的必要。

    海螫观向来不受待见,但凝聚力极强的他们,也向来最看不起那些老牌强者。面对无数起身怒目而视的长老,虫劓只是冷冷地甩了甩刀,洒墨般的血渍飞溅到他们面上。

    渊缪的机械臂立刻注入大量魔力,准备配合护庭的战将及陪审的年迈强者反击,但下一刻,他迅速冷静了下来。陪审的老牌强者虽愤怒,却未必真的会在这个节骨眼出手,但站在他的立场,一旦出手情况便会无法收场。

    而若那些立场不稳的长老选择袖手旁观,自己和随行的战士不是虫劓的对手,妄动只会害死更多人。

    注意到渊缪的魔力波动,虫劓抬起死鱼般浑浊的眼,挑衅地望向审判庭后端的渊缪,手中染血的武士刀指向他,再指向他的父亲,最后停在他胞弟身上。

    愤怒爬上了渊缪的额头,他明白虫劓的意思。他不是在激怒自己,逼自己出手;正相反,他是认为自己弱到没资格插手,利用自己对血亲的重视,威胁自己不要插手,打扰他将要做的事。

    将要做的事?!遭受着严重侮辱,渊缪却反而极速冷静了下来。

    等等,极少显山露水的虫劓,主动在众目睽睽下冲击审判庭,只为杀几个亚人?不。他的目的不是杀,要灭口这些东西,远远用不着他动手。

    是问!渊缪迅速反应过来,虫劓不是要灭掉他们,而是突发了某些情况,令他必须从亚人口中确认一些信息,灭口只是顺带的,类似泄愤的行为。

    亚人。海螫观。魔君兴奋剂。灾厄氏族。

    渊缪的眼睛逐渐睁大,一切的线索在他脑中连接起来。

    往年的报告中提及过,虫劓疑似与灾厄氏族有染,而现任的硫火男巫近日的移动轨迹,的确与海螫观的势力范围有重合。

    而海螫观在族内的人缘很差,想要从大地取得新一批的魔君兴奋剂,他们就需要从艾特尼亚集市直接供货,海螫观的内部出现了某些致命问题,也导致这些替他们卖命的亚人失去价值,被议会除掉。

    “艾特尼亚。”渊缪如梦初醒般喃喃念出这个地名,残破的逻辑,一切的一切在他脑内逐渐清晰起来。

    遭受如此侮辱,被当众威胁,渊缪却反而不羞不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便令杀气腾腾的虫劓也摸不着头脑。

    自知没趣,亦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虫劓也没有心思再磨蹭。

    漆黑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墨迹,虫劓顺手将剩下的亚人全部斩首,堂而皇之地从审判庭的正门离开,留下一地喷泉般没有首级的尸体。

    “副统领,请指示。”看出渊缪眼中流露出的明朗,一名随行的九重天重甲战士主动上前请示。

    “召集我们的部队,只带修为超过七重天的射手和枪炮师,专精真近战和嘲讽的战士,以及专精塑能学派的法师。”渊缪胡渣遍布的面上逐渐流露出浓烈的兴奋之色。

    “一小时后启程,举兵,硫磺海浅海,亚人聚居的艾特尼亚。”嘱咐完一切,渊缪若有所思地望向沐浴在亚人的鲜血中,被虫劓的刀锋吓得不敢动弹的胞弟,似是下定了某些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