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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往事不堪回首

    周宜和蒋少瑜相识于大一,她的舍友和蒋少瑜的舍友是一对儿,他俩就这么认识了。

    蒋少瑜读的是三本,周宜上的是985的师范专业。也许是少不更事,或者是目光短浅,尽管学历差距有点大,从小没糖吃的女孩儿,遇到了一个愿意给她买糖的男孩。何况,这个男孩儿还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大学毕业后,一向生活条件还不错的蒋少瑜,通过亲戚关系找了份不上不下的工作,无奈眼高手低,高不成低不就,一直跳来跳去,工作不稳定。

    但他兴趣广泛,爱好交友,骑摩托车,钓鱼,摄影,什么烧钱玩什么,自己那点工资全都贴到了兴趣爱好上。结婚没有婚戒,他说以后给她补;过节没有礼物,他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生病从不照顾,他说男子汉心在远方……

    他们并不是没有美好的回忆,恋爱时是周宜最幸福的时光。

    蒋少瑜追人追得很凶,上课前开着摩托来送早餐,周末带着周宜游周边,逢年过节小礼品从不缺席……所以,蒋少瑜并非不懂浪漫,而是结婚后懒得再继续浪漫。

    再说,一个天天白天工作,下班做饭,对自己抠抠搜搜,一心攒钱的女人,哪还唤得起男人的心疼呢。

    蒋少瑜继续着婚前的随性洒脱,家里所有的负担都落在了周宜肩上。

    第一套房,也就是周宜现在住的房子,是周宜单位的团购房,房价是市场价的一半。但买房时他们都刚工作一年,东拼西凑也只能付个小户型的首付。之后都是周宜一个人在还贷。

    后来周宜的工资高了起来,她才有机会喘口气,孩子也在那时适时到来。

    孩子出生后才是矛盾的开始。

    月子里公公婆婆不是头疼就是脑热,加起来伺候了不到三天。周宜生孩子难产,产后极度虚弱,要求自己花钱请个月嫂,被公公婆婆和蒋少瑜拒绝,拒绝的理由是,别人知道了会笑话他们不伺候月子。

    她不得不自己在月子里带孩子。孩子两个钟头吃一次奶,吃完要拍20分钟奶嗝,周宜往往拍着拍着就坐着睡着了,所以,在最需要帮助的月子里,她几乎整夜整夜没有躺下来睡过觉。

    婆婆还告诫她,蒋少瑜白天要上班,让她懂事点,不要让孩子打扰他夜里睡觉。

    失望应该是从月子里萌生的。

    出了月子爷爷奶奶就回老家了,周宜一个人带孩子带到产假结束。或许这样表述起来很简单,但常人根本没办法理解,一个新手妈妈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独自面对孩子的无奈和心酸。

    产假结束,奶奶不得不过来帮忙带孩子。但只要到下班时间周宜不回家,电话就会一个接一个的打过去,课备不完的时候,只能等孩子睡着之后再起来备课。

    为了安抚奶奶,所有大小节日,周宜都要给孩子奶奶发个大红包,买套上档次的衣服或护肤品。

    自己的衣服因为发胖也不得不换,却只敢去菜市场边的批发市场去淘。穿出来后还要被婆婆讽刺看着比自己儿子大好几岁。

    那段时间周宜工作上频频出错,领导虽然用“一孕傻三年”委婉提醒她,但不满的意味还是表达得清清楚楚。

    孩子不到两岁断了奶,奶奶就吵着要带孙子回老家,周宜坚决不同意。却在那年高考完外出培训时,被告知带着孩子回去了。

    周宜哭过,闹过,但三对一的形势下,没有任何人尊重她的意见。

    事情终结在培训结束当天的下午。周宜一整天都莫名其妙地心慌,给回老家陪孩子过周末的蒋少瑜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没人接,爷爷奶奶的电话也没人接。

    傍晚6:38分,周宜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个时刻,电话响起时她就是那么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时间。爷爷的电话打过来,嗓子已经喊哑了,哭着叫道:“球球没了,球球没了……”

    周宜没有理解那句“球球没了”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六月天里手脚冰凉,浑身血液凝固,自己站在那里连动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球球被忘在了车里,在室外温度高达38°的夏季白天,被关在了无法从内部打开的车里,整整一天。

    爷爷早上出去下棋了,爸爸带着奶奶和球球去儿童游乐场。

    到了游乐场蒋少瑜就去约会了,在老家他有个初恋,高中同学,几个月前俩人见面后又旧情复燃,所以把奶奶和球球送到目的地后,他就兴冲冲地走了。

    奶奶在下车前接了老姐妹的电话,说在游乐场旁边开了麻将桌,到地后她也急匆匆的赴约了。

    爸爸以为奶奶带孩子进了游乐场,奶奶以为爸爸带孩子进了游乐场。

    当他们都以为两岁的球球欢乐地在海洋球池里打滚时,被自动落锁锁在车里的球球正忍受着高温的蒸烤。在五六十度的车厢里,球球抱着再也吸不出水的水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透过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不难看出孩子走之前有多痛苦。

    周宜三个小时后赶到了医院,一切都晚了。

    爷爷奶奶满面愧疚地相互搀扶,蒋少瑜被初恋情人温柔地抱着胳膊,只有她的球球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他唯一像周宜的灵动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他总是喋喋不休的小嘴巴,再也不会喊妈妈;他胖乎乎的小手,再也不会高高举起,喊着“妈妈抱”。

    她永远地失去了她的球球,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绊,她维系这段感情的唯一的纽带。

    看着相互搀扶,默默流泪的四个人,周宜一下就全懂了。

    懂了为什么爷爷奶奶不想在城里带孩子,因为这里足够他们自由。

    为什么一向不陪孩子的蒋少瑜周周都要跑回老家,因为老家是他的温柔乡。

    所有人都要分开她和球球,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在乎她的球球。

    周宜那时候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一把夺过蒋少瑜手里的车钥匙,抱起已经冰冷的球球,抱着原本软糯糯的,而此时已经僵硬了的孩子,发疯了一般冲向车子,温柔地把孩子放在后座,连夜驱车回到了绿城。

    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也未曾假任何人之手,她给孩子办了葬礼,买了墓地。

    然后大病一场。

    蒋少瑜一家四口是五天后回绿城的,周宜没问他们为什么拖了那么久,或许是在等蒋少琮,或许是不敢面对她的怒火,却恰好来得及把晕倒在地的周宜送到医院。

    周宜出院后他们就去离了婚。

    当时他们刚买第二套房不久,政策原因,房本上写的是蒋少瑜他妈的名字,首付和房贷都是周宜出的。离婚时朱秋红坚决要这套房,因为是改善房,要比原来的大得多。

    周宜只想快点离婚,并没有纠缠过多,但态度坚决地要回了首付和已付的房贷。

    所以这两年,周宜和他们老蒋家没有任何牵连,问题从田菲菲临产前田家父母过来照顾才开始出现。

    绿城房子大片烂尾,他们之前买的二套房也没有幸免于难,田菲菲不想让蒋少瑜父母再在家里住,朱秋红才把主意打到了周宜身上。

    在蒋少瑜、朱秋红他们眼中,周宜还是两年前那个卑微弱小,柔弱顺从的形象,所以他们才敢这么一趟趟地出现在她面前,这么理直气壮地跟她提要求。

    蒋少琮说得很慢,似乎每一句都很艰难。他虽然长期在外读书,但周宜在他们家是怎样的处境他心知肚明。不能在她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在她偷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时,默默走开,是他作为小叔子唯一能做的事。

    因为,他喜欢周宜,他必须故意远离,才能掩盖他的龌龊心思。

    殊不知,他这样却成了把周宜推向深渊的另一股力量。

    “后来呢?”李准眼眶通红,显然在努力压抑翻滚的情绪。

    “什么?”蒋少琮显然没懂李准话语里的意思,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周宜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李准咬着牙问。

    “因为我妈。”蒋少琮双手握在一起,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接着说:

    “我妈去周宜单位闹,被周宜带人抬了出来。愤怒到失去了理智,她说如果周宜不把房子给他们,他们就去毁了球球的墓。反正我们老蒋家两个儿子,不怕断了香火,而周宜却只有一个儿子,还是……死了的。”

    蒋少琮低着头,也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混账,却没想到他们可以狠心到这个程度。

    李准闻言抬手摔了手边的水杯,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

    “还有……”蒋少琮闭了闭眼,干脆一股脑说出来,他也快被这种境况逼疯了。

    “还有?”李准一把揪住蒋少琮的领子,目眦尽裂,恨不得生吞了他。

    “他们拿球球的墓做文章,让她和你分手。他们害怕周宜有了你这个靠山,被报复……”

    一把把蒋少琮推开,李准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医院外的小餐馆在蒋少琮的应声落地中,热闹了起来。

    蒋少琮不想还手,似乎这样可以减少他的罪恶感。

    李准心里也在恨,恨自己给周宜的安全感太少,才会在她做选择时,没有底气相信——他可以成为她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