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南北浮生记 » 第二章 初来乍到

第二章 初来乍到

    “刚才那人是谁,怎么一看到我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跟看见鬼似的往外蹿,我不至于那么吓人吧。”顾远休息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点精神,便坐起来看向了慌慌张张关好门的方欣。

    “王婶一直和哥的关系一直不好,以前我还觉得是哥哥你对她有偏见,现在看来,还是哥你看人准,爹才走了多久,她已经打咱们家屋子的主意不止一次了。”

    顾远看见如释重负的方欣,知道那人多半不是什么善类,只好安慰了她几句。

    咕噜——两个人的肚子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

    顾远一个伤员,又一天没吃没喝,自然是肚子早已空荡荡了。方欣回来的一路都在搀扶顾远,也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她在碗橱中拿出一只干瘪的袋子和两只掉色的瓷碗放在餐桌上,有气无力地道:“家里就只剩下这一点炒米和昨天粥棚给的粥了,咱们省下来的东西也只剩这些了,你出去一天应该也没吃什么东西,今天我们就用这个先充充饥。要是还不够的话,就只能等晚上柳老爷家再施粥时再多吃一些了。”

    顾远早就饿的两眼直冒金星了,此刻他也顾不上疼痛,先是抓了一大把炒米嚼了几下,随后又端起碗大喝一口粥将炒米送服下去。只几下本来就不算满的炒米袋子和粥碗就空了,碗里的粥本就十分稀,顾远饿的不轻显然并没有吃饱,喝完他只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方欣看着顾远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得把自己的粥碗也推给顾远。顾远看着同样憔悴的女孩摇了摇头道:“欣儿你也累得不轻,先把这粥喝了充饥好了。”女孩听了他的话却仍然坚持把粥推向顾远。

    “我吃早就吃饱了,哥哥你饿了一天了,得多吃点填填肚子。”还没等话说完,她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出卖了她。

    顾远看着女孩羞红了的脸道:“你不是说晚上有地方施粥吗,我还能抗住的,等到时候你带我去哪里大吃一顿就是了。”见顾远态度坚决,自己又实在是饿她只得把剩下的粥喝了下去。

    喝下粥,方欣酝酿了一会儿,随后先是眼圈一红,再带着祈求的语气对顾远说:“为了打点爹爹的后事,家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现在债还是还不上。爹的关系断了,铺子也没法再维持下去,眼下也只能另寻出路了。黄家早早就盯上这间院子了,打算趁火打劫以低价买下这里。我们横竖是斗不过他们,索性就认了这个亏,把这铺子给卖给他算了...”

    顾远对这种事情也不太了解,只是不停地点头如捣蒜,随便方欣安排。

    方欣解释完之后,缓了一下继续道:“昨天我去粥棚的时候,又碰见柳夫人了,夫人身边的绿竹姐姐要回家了,她那正好多了个空缺的位置...”

    方欣支支吾吾了一小会儿,又扯住顾远的袖子道:“之前他们对哥哥有成见,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为了咱们家做的这事。我告诉夫人之后,他们也答应给你在镖局安排个位置。哥哥,你也别赌气了,咱们一起去柳府,将来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好吗?”

    女孩说完便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顾远,显然是想得到一个同意的答复。顾远一时之间也没有下定决心,只是沉默不语。“哥哥你若是不愿意去柳府,那我就先卖了院子,用这钱给爹做了法事,然后我们就平分了剩余的钱,等一切结束后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不论哥哥你以后去哪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

    女孩既不舍卖掉从小长大的居所,又不舍这自从父亲去世便一直如亲哥哥一般对待自己的小叫花,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顾远见到这种情形一时之间也乱了神,也不知是出于对眼前女孩的同情,还是因为身体原主人一丝残留的意志,模模糊糊之下他只好点头同意与方欣一同去往柳家。

    看到顾远肯定的答复,女孩终于破涕为笑,紧紧拥抱起顾远。“哥哥答应和我一起去柳家喽,我又不是一个人。”

    顾远看着在大喜大悲间转换的女孩心中虽然也有些感触,不过他终究不是这句身体的原主人,此刻与这陌生的女孩共处一室不免还是有些不习惯。为免尴尬顾远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到庭院中间一个人晒起太阳来。他一向奉行生命在与静止的人生格言,此刻受了伤又兼饥饿,很快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觉过后,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太阳逐渐偏转到西边,将西侧天空染得通红,一阵微风吹来凉意侵入顾远身体,他打了个冷战就醒了过来。方欣走到他跟前柔声道:“哥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柳家报道吧。”二人略作调整来到铺子外面,方欣将铁匠铺子门锁好便向柳家的方向走去。

    方欣口中的这个柳家是瓢城里的一个大户人家,他家最有名的产业长青镖局,就是这整个南国,都算是都赫赫有名的。

    柳家几任家主都是武艺高强且又乐善好施,所以柳家在这一带都颇有些侠名,瓢城周边大小帮派,因此都和他家有一定往来,使得长青镖局在江湖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柳家搬到瓢城百十载,在城内也是颇有威名,渐渐也成了地头蛇的存在。不过这些年随着黄家崛起以及镖局落寞,再加上其他的种种变化,家族势力衰退柳家却逐步陷入了窘境之中。

    柳长青的夫人一向是笃信佛教,只是不知为何,二人至今都未能有个一儿半女。柳夫人为此也是颇为头疼,为了做善事广积阴德,她常常组织会施舍粥饭给城中穷人。小叫花未被方铁匠收养时常常在这里混吃混喝,等方铁匠死去后他也曾经带着方欣也在这里讨些食物充饥,就是在这里方欣被柳夫人认识了,也因此他们得到了这进入柳府的机会。

    顾远在方欣的带领下一连走了五六里路终于来到了柳家施粥的粥棚处,此时粥棚里面已经聚集了数十人。二人随便找了处桌子坐下,紧接着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顾远美美地打了个嗝开始等着方欣吃完,他晚上就着咸菜吃了两个馒头又一口气连续喝下两碗粥。方欣不紧不慢地吃了不少东西之后便起身招呼顾远和她一起走出粥棚。

    方欣带着顾远熟练地走到了一扇大门前,轻轻地叩了叩紧闭大门。二人等候了一会儿,一个杂役打扮的男人为他们打开了大门。方欣对杂役表明自己的来意,又掏出一封书信吩咐杂役交给柳家管事。那名杂役确认书信是柳夫人所写便立刻拿着书信飞奔着回府报告去了。待到这名杂役再次回到门口后,他便领着二人进了柳府。

    柳家不愧是大户人家,顾远一进门就被柳家院子的大小惊了一跳。这宽敞院子四通八达,通向一个个各不同的院子,每一个园子均有几亩地大小,加起来足足有不到二十亩地。

    庭院里远远可见树木葱郁,雕梁画栋的建筑不计其数。东侧院子有怪石林立隐隐还传来潺潺流水声音,俨然是一处私家园林。西侧院子不断有杂役打扮的人来来往往,应该就是顾远以后住的地方了。

    来到一间小屋,方欣对着门口处一个管家打扮长者长须的精瘦老者道:“柳管家,我是夫人引进府里来的。”她指了一下继续道,“这是我哥,我们的事情,夫人也已经和您说了,今后我们在柳家还望您多加照顾。”她虽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此刻却表现出一种成年人般不卑不亢的成熟。

    管家见到二人就开口道:“方家丫头跟红梅去北边夫人住的园子安顿好就是了。”

    一个俏丽年轻的丫鬟走到方欣人前笑靥如花地道:“小妹妹,夫人早就在家等你来了,我这就带你去见她。”说着就拉起方欣的手朝北走去。

    方欣边走边回头对顾远道:“哥哥我先去夫人那里报到了,你就听柳管家给你安排个差事,好好住下,我会常来看你的。”说罢她就在叫红梅的丫鬟的带领下去了北边的园子。

    柳管家瞥顾远一眼,又摇了摇头道:“方铁匠收养了你,你倒也还算是懂得知恩图报,这次有夫人特许,你就也先留下吧。不过现下府上里是不缺人了,镖局那里目前还缺一个做杂务的,不如就安排你去那里吧。我先着一个人领你去杂役的住处先住下,再带你去镖局熟悉一下,从明天起你就开始上工吧。”

    管家一通自言自语,也不顾眼前之人的反应,末了他随意地取出一本破旧的名册,把它翻到末尾空着的地方向顾远提问起来,“也不能总叫你小叫花,就和姓名吧,我给你起,就叫个柳十七吧。”

    “我不叫小叫花,也不叫柳十七,我自己有名有姓,姓顾名远,回顾的顾,远近的远”顾远自打进柳府的大门就一直被人盯得有些心里发毛,又被一口一个小叫花小叫花的叫,实在有些不爽,见要登录名册索性便把自己的真名报了上去,等报完之后他才意识到了这样的不妥之处。

    好在柳管家并不在意他的回答,随手在名册上记了几笔,随后就站起身来,对着一旁的一名杂役吩咐了几句。那个领着他进来的杂役就领着他往西院走去了。顾远先是在西院领到一身衣服,绕过几处高大的房屋就继续被杂役带到了一排略显矮小破旧的小房子处。

    杂役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顾远后道:“管家吩咐了,你就在倒数第二间住下吧。喏,这是钥匙,记着要保管好了。你去先把衣服换好,我再带你去镖局看看,从明天起你就要去那里干活了。”

    顾远拿过钥匙来房门前,他打开房间一看,里面布置倒也十分简单:一个小房间只有一张三尺宽的小床、一床单薄的被子、一个二尺多见方的小桌,再加一口小箱子其他就再无东西了。

    刚刚远远见过柳家的其他房屋建筑,他的内心自然产生呢一种巨大的落差感。“你大爷的,这不还不如实习的时候那个集体宿舍呢!没办法了,咱这初来乍到的,也只能在这里先住下吧。”

    顾远在屋子里没待多久,门外便传来了叫门声,示意他去明天工作的地方熟悉一下。

    顾远跟着那人出了来时的院子,继续向西行了数十步,就来到柳府的西侧门,那杂役对看门人知会一声就被放行过去。

    出了门,穿过三条街道,顾远就被领着到了一道大门前。那门上挂着一只匾额,匾额上书“长青镖局”四个雄劲有力的大字。

    踏过敞开的大门,两人就进到了镖局内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开阔的大校场,校场周围有几处兵器架子,架子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训练兵器。在校场后面还有三进院子,三个院子占地也有校场一半大小。

    第二进院子有一处大屋,屋里摆着几张桌子和十来把椅子,杂役对顾远道:“那里是供给镖师练武之余休息所用,这里的打扫也交给你了。”

    第二进院子旁边是饭堂所在之处,这地方足足有六个灶眼,够四五十人开伙的。

    “这里有专人负责的,你只需要收拾收拾院子外面就是了。这最后面一个院子是议事的地方,需要你时他们会让你去打扫的,今后这里就由你和其余二人负责了。”

    杂役见顾远不知所措的样子挥了挥手道:“你这工作是夫人特许的美差,打扫的事情很容易解决,平时没事能在这里练武,以后若是小有所成安身立命总不算太难,万一学了镖头们的绝技可就从此改头换面了。”

    顾远自小喜欢武侠小说,听说这里能学武功颇有些心动,但这激动却没有持续多久。他身上有多处伤口,全身疼痛难忍,走路都一瘸一拐,哪里还有练武的余地。

    在又熟悉一遍校场的布置之后,顾远跟着回了自己的住处。

    晚上顾远躺倒在床上,便陷入了对原本生活的追忆中,对自己毕业后有所期待的父母,宿舍里朝夕相处的儿子们,好不容易熬过去不用再见的实习老板,通通涌入了他的脑海。

    本来兴许从此既定的日子突然终止,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现在身体还上残留着伤痛,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痛苦让顾远无法入眠,经管刻意逼迫自己早些睡下,他还是直到凌晨才昏昏睡下。

    第二天早上,顾远被催促起床叫喊身给惊醒了。摸了下有些疼痛的头颅,他便匆匆起床洗漱吃完了早饭,沿着昨天记熟的路,到了长青镖局的校场里。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员多数是些健壮的汉子,他们正将校场围作一团。

    为了解这世界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程度,顾远决定上前瞧个仔细。仗着身材瘦小,他很轻松的就从人群后面挤到了最前面一排。壮汉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人群中间,也就没注意到顾远。

    顾远定睛一瞧,发现校场中心正站着是一老一少两人。

    那老者看上去有六十来岁,身着一件青色短衫与黑色长裤,头发眉毛已经斑白。老者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两旁太阳穴也是微微隆起,他每呼出一口气嘴唇上的胡须便随着呼出的气息动上一动。此刻他正佝偻着身子,胸口也有规律的上下起伏,一双干枯的手正持一根两指粗细的齐眉长棍护在身前。

    对面的青年大概还不到二十岁,浓眉大眼,其上嘴唇极其薄下嘴唇却反而很厚,张口时一口白牙十分夺目。

    青年太阳穴也是微微隆起,脖子尤其粗壮,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此时他正赤裸着上身,高挑的身体上肌肉分明青筋凸起,力量仿佛正要从他强壮的肌肉中奔涌而出。

    他双腿扎着马步,双手紧握成拳摆好进攻的驾势,马上就要迎棍而上与老者开始过招。

    那两人隔着两丈远相对而立,战斗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校场众人都一言不发地观察起两人对峙的架势起来,见到顾远一路挤到前面又是个新面孔,众人也不恼怒,只是周围几人伸手向前拦住了他,还有一人把食指竖置到唇前发出“嘘”声示意他不要出声。他点了点头随后站定不动,很快人群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只拼招式,不用内力,游老你确定吗?”青年笑着活动了下腕子,似乎是认为这种拼体力的爱拼,对年轻力壮的自己更为有利,颇有些占了便宜的感觉。

    “本来就够费力的了,再拼内力,恐怕等不到晚上,肚子里这点食就都耗干净了,只比一百招就差不多得了。”老者摩挲了下手里的棍子,耸了耸肩,露出一抹苦笑道。

    终于,二人在又对视了一会儿后,老者的一声爆喝双手举起长棍,便抢先攻了上去。

    老者以棍作枪,一棍直朝着青年胸口刺去。这一棍威势极强,棍子划空而去时,空气发出刺耳呼啸。

    青年却眼都不眨一下毫不慌乱,先是架起胳膊往外侧一拨,将棍子略微拨开,随后又向前迈出一步,与老者拉进了距离。

    就在他又要一步向前欺身上去之时,老者略作调整又是一棍从青年头顶上往下挥去。

    青年这次以一个侧转身堪堪避过了棍梢,随后就借着转身的惯性,架起手肘踏前向着老者撞去。

    那老者不去硬接青年肘击,以长棍先前落地一端支地,随后撑杆而起一脚飞踹青年面门。

    “我靠,这老头这么大岁数还能这样,真是不一般人啊。”观战的顾远瞧见老者流畅的动作,不禁两手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青年矮下身子躲过这一脚后,老者旋即绕至青年身后,青年也移动到之前老者所站之处,二人以背对背站立结束第一回合的较量。

    “再来再来,再让我见识些新招!”青年激动地大声叫嚷着。

    二人回转过身子重新摆好架势后旋即又交起手来,那老者棒影翻飞密不透风,时而还使出不俗的腿法,青年拳劲雄浑大开大合也巧妙地闪转挪移。两人在人群中央斗了三十回合未分胜负,在场众人无一不为二人喝彩。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两人交手至四十多招时,老者抓住青年一步踏出,另一只脚支地的时机,突然俯下身子长棍随即横向一拨。这一式“拨草寻蛇”击中了青年的脚踝后,青年立时便站立不稳了,接着一个踉跄就栽倒在了地上。

    正当青年双手着陆就要弹起再战时,老者又是一棒斜刺而出,青年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准备撞上,棒梢却停在青年鼻头没有击下,青年起身冲老者一抱拳道了声谢便退回人群中去,一场比试最终以老者获胜结束。一群人见二人比试完毕也纷纷散去操练起来。

    老者将手中长棍放回兵器架上,走到仍留在原地的顾远身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个'义'字,你这小叫花事情干的倒也对我胃口。以后你打杂之余可以和我学些拳脚,万一练出些门道来,能成一名武师,见天要饭的日子也就不复返了。”

    老者嘴上说着对顾远刮目相看的话,但仍然改不了那种嫌弃的眼神,像极了高中被叫到办公室时,隔壁班老师的那种嫌弃的眼神。

    “你他妈才要饭,你全家都要饭。”顾远看这老者心中暗自骂道。

    老者看出顾远心中不忿,故作不理地继续开口道:“光有义气也不见得都能成事,你今年也有十四五岁了,已经过了学武的最佳年龄了,虽然勤加练习仍是有补救的可能,但是看你这面黄肌瘦没有血色的样子,我还是不太看好你。”

    老者摸了一把胡须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这小子的运气倒是还不算太差,今天张镖头也在,一会儿让他给你验验根骨,要是他能看中你,可就是你的造化了。”

    “游老您又说笑了,我的粗陋功夫哪里比的上您啊,不过我倒真是一直在找那个能继承我衣钵的人。且让我来试试今天这个新后生适不适合学我的这套功夫。”一个低沉有力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后院传来,顾远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那位张镖师。

    “我靠,这年头也没补剂,还能练块练得这么好,真不容易啊!”顾远盯着来人,心中不禁暗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