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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惊世”少年

    “您把词都记熟了吗,到时候那个声音和语气,给我搞得再阴阳怪气点才好。”...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真是妙极了。”

    瓢城今日是雪霁后头一回,有这样的一派风和日丽好景象。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一驾马车从西城门外缓缓地驶向城中。

    马车轮子上还沾着,奔波后残余的泥土与水渍,车夫驱使马慢慢走着,他的眼睛也略显疲态地微眯着。

    马儿舔了几下磨损的嚼子,又喷了几个响鼻,一点不理睬车夫的催促,仍然一点一点在石板路上前进。车夫见催促不起作用,也只好收起鞭子,任由马儿缓慢走动。

    马车内坐着一老一少两人,那少年眉宇之间与中年人有五六分相似。年长那人圆头阔脸,穿着一件褐色的锦袍,他一笑起来,颇有几分油头粉面的土豪劣绅味道。那少年身着一件儒生长袍,在长者身旁,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任人摆布的模样,二人面面相觑,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少年人坐在中年身旁,眼神不住的地朝车外瞟去,有意去避开中年人的目光。中年人捋了捋胡子以一种不可违逆的语气冲少年开口道:“宜德,此次学园收弟子,对我十分重要。你要好好表现,争取把附近的学子都纳入我门下,这样也不枉费了为父对你的辛苦栽培。”青年楞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是,父亲我一定尽力为您多招揽些学徒。”中年人望了望青年点了点头便恢复闭目养神。

    不多时,马车便来到了城中人员密集的区域,车夫慢悠悠地停稳了车掀开帘子,开口道:“老爷,地方到了。”车内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车。车夫手拿一面铜锣和一只小槌不紧不慢跟在他们身后。

    “咣咣咣”三声锣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三人站立之处,很快人群便聚集到三人的周围。与此同时中年人轻咳一声便开口道:“诸位乡亲父老,鄙人城东黄烈胜,刚刚从建康返回此地,今日来此乃是有一件天大好事,要告诉各位。”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纷纷露出不屑的眼神,随后便是一阵沉默,把中年生生晾在了一旁,那青年显然十分尴尬,整个脸都涨得通红,中年似乎是习惯这样的阵仗,只是慢慢站在原地,等待众人恢复安静。

    等了好久,人群中才有一人认出了中年男人,旋即不怀好意地问道:“你们黄家人,能有好事不藏着掖着,还和我们分享?”

    中年人见终于有人搭话,也不顾他的语气不善就继续开口道:“这人活一世不论自己的情况如何,总不免想着为子孙后代谋到一份好前程对吧?我今日便是为诸位的后人带来了一个能获得好前程的方法了。”

    中年摸了一下自己浓密的胡子,并抱以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众人听到这话便各自与周围的熟人商讨起来,整个街道都被这声音给覆盖住了,大家似乎都对这个能给人带来如此大好处的事情颇感兴趣。

    “你有什么法子,能给人带来好前程?”这一次只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提问道,这次的人语气已经比刚才的人好了不少,不少人也对中年人的回答充满了兴趣,原先恶语相向的人,也没有再挑衅挖苦的意思。

    中年看众人的态度转变,自信地拍了下肚子道:“世上人人皆知,这大楚金陵学宫,便是天下学子最好的去处。只要进了金陵学宫,可以说当官的路子就成了一半了。各位只要送孩子来黄某书院来做一番培训,我便能又把握让这孩子早早进入学宫。”

    中年一手指天摇头晃脑,颇有些神秘兮兮的样子。不少人对金陵学宫的名气颇有见解,这次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商讨的人花了比上次还多一倍的时间。

    看着热烈讨论的人群,中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旁的少年也终于恢复了自信,只有那个马夫似乎是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慢慢旋转起了手中的小槌。

    “可是空口无凭,我们为什么要信你,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有这样的能力呢?”众人都明白进入金陵学府的难度,等到众人恢复平静便立刻有人质疑地问道。

    中年人如同钓鱼得手的人般,指了指他身旁的青年答道:“我亲手培养出的儿子便是证明。我儿宜德一岁就能起身暴走,两岁登上金陵紫金山,三岁就能雪中奔跑,四岁参加金陵龙舟赛,五岁驾车环绕金陵,六岁便能写诗作文,七岁三度横穿大沙漠,十岁拜入金陵学宫门下,十二岁在建康诗文会上勇夺第三,十三岁通过学宫二十余种考核。如此还不能证明黄某教子有方,展现我的手段与魄力吗?”他语气铿锵有力,四下众人似乎也被这神童的身份给唬住了,也纷纷讨论起来。

    “果然是少年天才,不知怎样才能拜入黄先生的学园呢?”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似乎早被安排好了一样提问道。

    那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一身衣服都是蓝色绣着云纹的名贵布料,他足下靴子后分明嵌着两枚青玉,手持的一把折扇下也挂着一个寸许长的翠玉吊坠,分明是个有钱的二世祖,这一脸奸笑的蓝衣少年正是顾远了。

    “老子信了你个鬼,就算真是天才,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吧,真能挨下这些的人,不英年早逝都对不住他的天赋。”他表面夸奖,心里却暗暗骂了出来。

    那黄老爷见终于有人问到他想要的问题,便瞟了一眼提问少年,随后按下喜悦神色平静的说:“这位少爷果然有眼光,我这书院招人,自然也是需要您这样眼光独到的少年了。老夫办这书院,纯粹是为了造福瓢城家乡父老,书院也是因材施教,赔本赚个吆喝,学费只需五十贯足铜钱。”他这话说出时,仿佛还在为自己定价定的低了,而惋惜般的闭上了眼。

    五十贯足铜钱一年,是个什么概念呢,柳家做杂役一个月,也就只能存下五百文钱,还不保证其中会有铁钱掺杂其中,五十贯足足需要一般人八九年时间才凑得出来。

    “还真是因‘财’施教啊。”顾远暗骂道。周围人听了这价钱,都不由吸了口凉气,人群顿时有如沸水般又沸腾起来。

    看到周围人都叽叽喳喳起来,不断有人吐槽起这收费的不合理之处。黄老爷又义正言辞的说道:“这点钱和孩子未来的前程算得了什么,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希望,高屋广厦随便出点钱就能买?难道你们都指望那些高门大姓的千金小姐你随便提亲就会嫁?还是你们以为高官厚禄是随便就能获得吗?不会吧不会吧,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我草,怎么什么时代,都有这种阴阳怪气的王八蛋啊。”顾远心中一阵恶心不由又骂了一句。

    他脸上却佯作对事情饶有兴趣的样子道:“这价钱在我看来倒是不贵,一分价钱一分货嘛,不知书院都教些什么都有和人授课啊?”他语气中又多了几分捧着领导的下属的谄媚。

    那黄老爷见顾远给足了自己面子,也是颇为得意地道:“孺子可教,书院不光会教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重要的就是这师资力量了。不光有黄某本人亲自教学,齐王府内众多文人雅士武人幕僚,也会偶尔来此授课的。”

    顾远见他并没有提及,这趟的主要目标黄家大公子,又问道:“黄老爷,实不相瞒,我常常听人提及黄府两位麟儿,怎么今日只见到二公子一人,刚才你也并未提及大公子。不知这大公子为何没有来到此处,让我等一睹他的翩翩风采呢?”

    顾远心中却是暗骂,“你们这一窝王八蛋,怎么能少了那个关键的那个呢?”

    黄老爷被这么一问,先是表情一僵不知所措,随后他又故作镇定的说:“宜禄他已被齐王爷收作义子,又被兰陵姜氏招为女婿,现下正在南麓寺陪姜家小姐求签拜佛。他们晚上还要给姜小姐的祖父,办上一场法事,小夫妻二人不日还要去拜访王爷,实在是抽不开身。不过只要来书院入学,未来进了金陵学宫,将来还愁碰不见面吗?”

    周围的众人听他这样说,都开始夸起黄姓中年的福气,中年在这吹捧中,又恢复了先前洋洋自得模样。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二公子这般天纵之才,怎么这样的好事,偏偏挑了名声不显的大公子呢,真是令人不解啊?”也不知是哪个好事的人,冷不丁突然蹦出了这样的一句。

    黄老爷尴尬一笑眼神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瞟了一眼道:“宜禄有这般造化,自然是有他的优势了,宜德自己的将来还是要看他自己未来机缘了。”

    “这么说即便如二公子这般天才,也不见得就能高屋广厦随便住,高门大姓的小姐随便娶,高官厚禄随便得了。”有一声音高亢的男声,抓住了他先前所说的矛盾处,一针见血道。

    “来我书院的子弟,有更高的几率被金陵学宫看中,进了学宫,自然能遇到许多良师益友,这些事情之后还会远吗?”黄老爷子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不忘宣传自己的书院。

    周围人起哄的声音更胜刚才,黄家父子脸上的窘迫也就更盛。黄老爷脸上一阵红一阵黄,他已经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看着提及大公子让他陷入无助的顾远了,黄宜德看见父亲的模样脸上也多了几分恐慌,汗珠不住从他头滚落。

    “我还听说大公子之所以有这殊遇,也不完全是因受了黄老爷教诲。这其实还多亏了黄夫人。据说黄夫人原是齐王爷府上的婢女,因貌美遭了王妃妒忌在王府无处容身,才被下嫁到了黄家。大公子比起寻常,足足早产了三个月之多...”周围又传来一个嬉笑的挑事的中年妇女声音。

    “大少爷自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王爷的照料,兰陵萧氏与姜家交好,看来这门的亲事也是王爷给说的...”

    “高门大姓一向眼高于顶,女子更是极少外嫁,怪不得这次肯嫁给大公子呢...”

    “黄老爷一顶高帽戴在头上真是四平八稳,难怪连多代昌盛的柳家,这些年也慢慢被黄家压过一头...”又有几个不一样的男女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我滴妈,看个招生宣传,还有这意外收获呢,齐王建寺选址在瓢城原来还有这原因啊!”众人这些话一说出,连带着周遭的议论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只是这次交谈,其中说笑与讥讽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盛,众人看向黄家父子的眼神也变得越发暧昧。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晓有天,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黄某今天是来招生施惠广结善缘的,不是来听浅薄的人胡言乱语妄加揣测的,这般不识好歹这好事也就带着你们了。宜德,我们走。”黄老爷子恼羞成怒地一把拽过黄宜德,两人等上车就朝城东疾驰而去。人群见没了热闹可看,在又哄笑一阵后,也四散离去了。

    城北有善口技者...

    顾远笑着捂住肚子,从怀里掏出一吊钱,交给一个说书先生打扮的男人道:“李叔,你这本事真是绝了,一人扮十几人,特征鲜明各得精髓,我这下是真服了,下次有这样热闹的事,我一定还找你帮忙...”

    男人接过铜钱摸了一把下巴,一脸“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的表情道:“我和你说了,效果绝对差不了,这活儿咱干的不赖吧。黄家人在城里作威作福,我早看着不舒服了,这次有你搭台,我也出了口气,有这一贯钱这另外的重谢就不必了。有空你常过来听我说说书,捧个场也就行了。”

    听到顾远一连几声“一定一定”后,那说书先生一甩头发便慢慢踱着步子哼着小曲往不远处的茶馆走去了。

    “黄家的小王八蛋,现在就在南麓寺里,看他这财迷老爹和窝囊弟弟的样子,估计也没多难对付。一旦让他去了王府,估计就很难再有下手的机会了,既然今天晚上他还在南麓寺,不如趁这机会把这小子解决了算了。”顾远咬了咬牙,默默在心中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街头事了,顾远又去了趟镖局一趟,明明昨天还在的张永年,又护送镖物出门去了,顾远只得借练功为由,找林无畏借了一身真气,期间二人自然也没少互相打趣,本来二人斗嘴只能说是平分秋色,可现在顾远只消一提“白兰”二字,林无畏便立刻如霜打了的茄子般泄了气。

    随着柳家豆制品产线成熟,顾远已经搬回到了方欣所在的铺子居住,他一会去便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一个人开始鼓捣了起来。

    石灰粉、痒痒粉、蒙汗药...顾远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统统摆在了小桌上。想起黄家小贼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他又多拿出了几袋不同的东西。

    “妈的,老子把巴豆粉掺进蒙汗药里,让你小子边睡边窜稀。”顾远越收拾越起劲,用纸包了一份,足够把大象都药翻剂量的蒙汗药,又把一捧绿色的巴豆粉,掺了进入混合均匀。

    大约到了午饭时间,顾远把一切收拾妥当,简单吃了口后,和方欣说了声自己要出门后,便朝着南麓寺的方向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