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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次日清晨,春秋师徒辞别淳远,径往大明京都御空而去。

    京都乃大明史上第二座都城,自永乐元年起,朝廷逐渐理通漕运,开始兴建北都。

    官府先后从山西、山东等地向京城及其周围地区移民数十万,迁徙南方富民充实京师。

    近百年来,大明都城人户大增,耕地扩大,农林牧商和各类作坊营生连年兴盛,时至世宗嘉靖,人口已逾百万。

    师徒二人自空中远远看见京城宏大繁盛之势,也不禁暗自赞叹。

    为不引人侧目,春秋子带王淮昭在京城南边一偏僻所在悄然落下,而后走到大道,随着熙攘人流入了城来。

    “师尊,薛虬也不知所在京师何处。”淮昭边走边问了师父。

    “为师也未曾见过这妖人。方才在空中神识可见,这紫禁皇城附近的斋醮倒是不少。我们且寻个寺庙,打探一番再说。”

    道长知道这京城中寺庙所存高僧舍利也是不少,所在京都,这佛门之劫更是不能幸免。

    找得几个街边小贩打听,说较近的寺庙是京城西边的妙应寺,因为寺中在前朝元代建有白塔,京都百姓都称其为白塔寺。

    按路人所指,师徒两人穿过数条大街,不多会就走到妙应寺前。

    这寺庙虽在大明京都,但看上去年久失修,香火凋敝,一派破败萧瑟景象。

    很显然它和当下各地庙宇一样,不受朝廷待见。

    庙门口一个年轻和尚拿着扫帚正在清理落叶,身上的破旧僧衣来回缝补了几大块补丁。

    师徒会意,由淮昭上前,揖手行礼道:

    “这位师父请了,我等二人自南方来,欲请见贵寺住持,劳烦您相传一声。”

    和尚一看春秋道士衣着,面色顿然有些不太待见,把头一埋,继续扫地,口中悻悻说道:

    “我佛门不堪当世,哪有你们道门自在。我家方丈一早就带着院中弟子,出门化斋去了。我们做和尚的,一日化不得斋缘,就吃了上顿找不到下顿。”

    王淮昭见和尚爱理不理的模样,知道京师中各大寺院也遭了朝廷的委屈,见了道士在前,心生怨恨之意并不奇怪,也不想拐弯抹角,接着问道:

    “师父,敢问贵寺可有世代高僧舍利存供?”

    “舍利?原来你和这老道是国师府的人,今日还要来问舍利?!咱妙应寺供奉的历代法师宝华,上月就已被东厂衙门强拿了去,你们这些官差道士还嫌不够么?佛门修行僧众,丢了先修祖师的传世舍利,都跟没了魂似的,此刻你还要来问?”

    和尚言语激动,满含愤忿之意,说着话眼眶就红了。

    淮昭见此景,看了一眼师尊,慌忙宽慰道:

    “师父莫急,我不是官府的人,我与这位道长自京外专程而来,就是要帮你们拿回宝华舍利的。”

    “哪里来的小子,好大口气!你有几多本事,斗得过朝廷和那国师薛虬?”

    还未等扫地和尚接话,一个白须冉冉的老和尚自寺外街口走来,虽面容清瘦,却目光炯炯。

    “方丈。”扫地和尚见了老僧连忙双手合十行了佛礼。

    “见过方丈,晚辈所言并无虚妄之词。”王淮昭竟也给方丈行了合十佛礼。

    小子身在道佛兼修真途,又是菩萨座下弟子,在春秋看来也并未有何不妥。只是真人并无任何言语,此番有心想看看徒儿如何应对。

    “你是佛家弟子?何时有的三言皈依,何时做的受持戒律?”老方丈说话间上下端详了面前这少年,正有所思量,那目光,却骤然落在淮昭腰间露出的一段金色佛家缎带上。

    方丈带着莫大的讶异,快步走近淮昭,慌忙将一双枯瘦老手捧起绶带聚目一看,不由得面色骤变。

    老和尚想也是毕生向佛苦修,立刻察觉到手中之物泛着上界菩萨大显氤氲,顿时指尖激动得不停颤抖。

    这菩萨圣物驾临寺院,若按佛门讲究,不知要开设多少次礼颂法事恭迎。

    “阿弥陀佛,施主所系果真是我佛界菩萨圣绶!”言罢方丈手捧菩提绶,恭敬虔诚跪地膜拜。

    慌得淮昭连忙将老和尚扶了起来。

    “小施主年纪不大,竟能得如此恢弘佛缘,善哉善哉。两位,请入寺一叙!”说罢方丈恭敬地将师徒二人请进后院内室。

    “方丈大师,此乃我师父,春秋道长。”

    春秋子揖手行了道礼,方丈在还礼间脸上却有讶异之色。

    “哦?施主既师从道家修习,为何又得了我佛家圣物。”方丈面带疑惑问道。

    “我徒儿巧遇机缘受上神恩赐。方丈,实不相瞒,我二人自清凉界五台禅院而来,是要替天行道,诛杀妖佞薛虬,为天下佛家拿回舍利。”春秋接过话来,直接道明了来意。

    老和尚谨慎地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连忙去把内室之门关上。

    “道长啊,二位即便身手了得,要得此行也并不容易啊。”老方丈凡间礼佛之僧,自然窥不出修者实力,心中以为师徒二人不过世间习武高人而已,随即叹了口气继续娓娓道来:

    “当今皇帝自小受荆楚之地道家耳濡目染,那妖道薛虬从圣上幼时就在左右伺候。皇上登基后,他随即伴驾入宫,终日修醮炼丹,深得宠信,这些年还被尊为国师。”

    “听说啊,近日还封了他为礼部尚书,兼少师少保。朝中趋炎附势者跟着假道修炼,就得高官厚禄,而进言劝谏者皇帝的,轻则削职为民,重则枷禁狱中,送刑问罪。”

    “薛虬仗着皇宠,终日琢磨各种诡异手段为料引,取悦皇帝。前些日子,居然又想出取天下高僧舍利的主意,令我佛门苦不堪言。”

    “妖道平日在这京城何处?”春秋子闻言并不意外,而是直接问老和尚道。

    “皇帝为薛虬在紫禁皇城东面修了国师府,府中除了大小十余座斋醮外,还修了一座长生阁,那妖人自民间强征了许多女子,名为开醮双修,实为供其淫乐,听说世宗皇上也常去阁楼上品丹纵欲,闹得周遭鸡犬不宁,京城百姓怨声载道。”

    方丈继续轻声道:“因为皇帝常去,故而国师府常年驻有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护卫。除此之外,我听说那妖道好似与魔道冥龙教大有瓜葛,身边的贴身护卫都是魔修修士。”

    “数日前,我听闻有佛门高修,意欲诛灭妖道,不幸寡不敌众,尽数被斩杀在长生阁。薛虬近日加紧了防备。二位若去,老衲以为凶险非常,还请三思后行。”

    “国师府,长生阁。”春秋回头看了徒儿一眼,接着道:

    “贫道知晓了,谢过方丈大师,就此告辞。明日我师徒就来奉还贵寺宝华舍利。”

    春秋也不再多说,既得了妖道所在,老和尚所言,道长并不以为然。

    出了白塔妙应寺,已是夜色初降,华灯满城,春秋师徒也顾不得看这京都繁华,御空匿入夜色直奔皇城东边而去。

    不多会功夫,一座宏大奢华的府邸映入眼帘,府中弥漫着诡异飘忽的蓝紫烟雾,正是其中斋醮散发。

    府门街面铺了一地青砖,两侧分设青龙白虎石像,几尊硕大的红炬灯笼挂在门檐上,映得国师府三字牌匾通红发亮。

    守门护卫并不是寻常官兵,而是身着飞鱼服的锦衣校尉,不时还有道士模样的人出入。

    “师尊,我们现在直接杀进去吗?”

    淮昭心怀父仇,早已跃跃欲试,眼前这些平日趾高气扬的厂卫,在修者面前,就似一团泥人。

    不想春秋轻捋银须,淡淡说了句:“皇帝小儿来了。”

    王淮昭随师父视线之处一看,果然自皇城东门出来一大队仪仗。前队手擎金黄色龙旗,中间一座八抬辇舆,无数的锦衣卫簇拥奔国师府而来。

    “也好,这皇帝不是独自尊崇我道宗么,今夜为师就替苍生百姓,以仙道之名教训下这个欲求长生的皇帝小子,再当他面杀了妖道薛虬。”春秋冷冷笑道。

    “徒儿,随我来。”

    师徒两人轻轻掠地,便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飞进了国师府内。

    自半空中俯瞰,原来这妖道的国师府居然占地十余里。其间亭台曲榭、花园院落布置得错落有致,修建如此奢华宏大的府邸,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民力国库。

    王淮昭想着沿途见到,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各地州府百姓,对薛虬更加憎恶连连。

    掠过几道回廊,一处巍峨雄壮的七层楼阁映入眼帘。

    不用多想,这应当就是妙应寺方丈所说的长生阁了。

    春秋和淮昭轻轻落在一棵百年柏树顶端。师徒所计,既然皇帝来此,薛虬定会现身迎驾,到时就让这妖道血溅当场。

    果然不一会,皇帝的龙辇仪仗也到了长生阁。

    辇舆落下,一身龙袍的嘉靖落地前行,这皇帝二十七八模样,虽正当大好华年,面色中却泛着一种怪异的红润。

    不过奇怪的是,薛虬并未现身接驾,只有四五个身着大黄太极道袍的道士跪迎。

    嘉靖似乎并无责备之意,反而朗声笑道:

    “国师还在丹室中吗,不必打扰他,朕自去便可。不知今日可有新鲜丹丸炼出啊,哈哈哈。”

    见皇帝进了楼阁,春秋便带了淮昭直接飞到那长生阁二层的飞檐上,推了一扇窗户便跟了进去。

    长生楼阁一二层为整层,是一处拱形构造的大殿,殿中摆放了许多道家法器物事,还有不少青铜神兽雕刻。殿内烛火通明,但不见一个斋醮,也是奇怪。

    皇帝未见薛虬,也不着急,兀自负手,像在等候什么。

    一阵轰隆巨响,殿内正中一处玉石内壁隆隆打开。

    只见一个身着金色太极道袍的道人缓缓而出,这人鹰眼钩鼻,颧骨高耸,矮短身材,见得皇帝也不下跪,只微微欠身施了道礼道:

    “微臣参见圣上!”

    不过最令春秋和淮昭惊讶的是,妖道身后的玉壁内竟翻滚涌动着一大片弥漫汹涌的红潮,其间隐隐可见一件散发着耀眼紫华的椭圆物事,正是真人在那冥龙教拼死搭救鬼饮天沽时见过。

    “沌灵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