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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1:假说

    “把这条时象轴,沿着戴达虚线向非低制几率的函数靠拢……像这样一直延伸……”

    阿玛斯在布满公式的黑板上迅疾而又用力得画着复杂的数线,他的身子随着他正在描绘一条超长直线的右手移动,最终在黑板的边缘停了下来。

    他重重地在黑板上敲击两下,像是解决完持续数天的便秘一般长舒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将已经是汗水淋漓的脸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抬头望向台下的学生。

    “派因时间论的证明,就此完毕。”

    台下目瞪口呆的学生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在这不过50平方米的教室里,阿玛斯站在狭窄的讲台上,像是戏剧演员一般优雅地深鞠一躬。

    “太厉害了,不愧是林顿大学传说中的高级讲师!”

    “听说阿玛斯教授年轻的时候就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的提名呢,据说那个时候他才19岁诶!”

    “短短一个小时就用普遍公式证明了派因时间论的广义结果,太恐怖了,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听着台下学生们喧嚣而又充满憧憬的议论声,低着头的阿玛斯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这美妙的赞誉让他的心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满足感。

    他收敛笑容,换上严肃而温和的表情直起身子来,然后象征性地轻咳一声,吵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从台下各处望向讲台中央的阿玛斯。阿玛斯满意地扫视了一眼他的学生,继续讲授这一节课剩下的内容。

    “派因时间论,于1998年由一位名叫韦斯顿的俄罗斯科学家提出。”

    阿玛斯打开身后的大屏投影仪,翻到一张课件上,用手中的教杆着重地敲了敲课件右上角的人物图片。

    那是一位面容憔悴,长满红色胡须的老人的半身照。照片中,他身穿一套不怎么整齐的西服,眼窝像是熊猫一般呈极度不健康的黑色。

    “遗憾的是,直到2000年冬天在格陵兰岛北部雪原神秘去世,韦斯顿始终没有完成他对时间论是否成立的证明。”

    “他向世界抛下了一个难题。作为一个伟大的物理学家和人类起源的考究者,他的贡献无疑是巨大的——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发问,后来的人类才有了回答的机会。他将自己的学术论文全部公开,无私地献给了正欲窥探时间神秘的人类。”

    “在韦斯顿离奇失踪并被定义为死亡的第二年(2001),美国的尼尔森完成了派因时间论的证明。他同韦斯顿一样,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是他带领人类扣响了时间的门扉。”

    阿玛斯动作浮夸地挥动手臂,将课件划到末尾的一张图片上。

    那是一张复杂的数线图,掺杂着无数规整或者不规整的大大小小图形,是常人只要看一眼便能晕过去的程度。在混乱而有序的图线中间,五条被特意标注成荧蓝色的直线并行着穿梭其中,在相应距离的一处位置上由一条怪异的粉红色斜线穿插扭曲在一起。

    “派因时间论的成立得以向我们证明,[时间]并不是单一的存在。简而言之,它是由无数条无端无尾的线组成的线组,向着未来无限延伸,平行着持续着一场永无休止的轮回,彼此难以重合……”

    “结合韦斯顿1998年提出的关于格陵兰冰原出土的[世界前史]的论述,我们不难知晓,宇宙并非是在单一的时间下进行单一位面,而是在无数[子时间]的影响下聚合而成的、掺杂了无数非此时间轴因果的复杂位面。同样的,我们再次回到戴因虚线的广义结论,不难发现……”

    “阿玛斯先生!”

    正当课堂的气氛被阿玛斯那神秘低沉的声线带动地逐渐深密且富有哲思时,坐在讲座末尾的一个男生突然举起了手。

    “怎么了,亚历克斯?”

    阿玛斯惊讶地转过身来,看到亚历克斯那映照着阳光的银发,不禁挑了挑眉。

    “你那逻辑性同吐线虫一般的脑袋里莫非又想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吗?”

    全班的学生顿时哄堂大笑,它们纷纷转头望向坐在讲座末尾名为“亚历克斯”的银发男生,眼中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光亮。

    男生并没有在意周围不怀好意的视线。他直直地盯着阿玛斯的眼睛,说道:

    “您刚才说,不同时间轴之间[很难重合]对吧。”

    “对,那又怎么样?”

    “[很难]的意思并非是[不能实现],也就是说,我们是有机会与另一条时间线接触的对吧?”

    “韦斯顿的论文中是这样说的。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很好奇,实现这种机会的方式是什么,而且阿玛斯教授,”

    亚历克斯目光如炬地紧盯着阿玛斯的眼睛,他激动地拿起桌子上的演草本:

    “根据韦斯顿提出的派因公式,时间应该不止向着未来延伸啊……”

    “时间,应该同时向过去延伸才对。”

    “哈?”

    阿玛斯暴躁地从讲台上跳下来,如滚雷般走到亚历克斯面前,宽广的额头青筋暴起。

    “亚历克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用他那老鹰似的眼睛狠狠地凝视着亚历克斯的眼睛:

    “你这是在质疑我,质疑韦斯顿,质疑尼尔森,质疑真理,质疑人类整个文明沉淀至今的成果!”

    他抢过亚历克斯手中的演草本,丝毫没看那布满紧密公式的纸页便将它撕成了碎片。

    “阿玛斯教授?!”

    亚历克斯错愕地看向暴怒的阿玛斯教授,一向孤高自傲的教授变得如此激动,一时间令他有些茫然无措。

    正当阿玛斯的表情逐渐狰狞时,下课的提醒铃声从窗外响了起来。他吐了口气,扭曲的五官渐渐舒缓。他扭头走回讲台上,双臂撑着讲桌,扫视下面的学生。

    “今天的授课就到这里。托于某个愚蠢的瑟纳夫人,关于戴因虚线的具体讲解并没有讲述完毕,剩下的内容我要求你们回去自己研习。”

    阿玛斯拿起讲桌上灌满茶叶的保温杯来喝了口水,在嘴里“咕噜咕噜”地漱了漱口之后将它吐进讲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研习的结果写成学术论文,字数自己看着办,在牛顿诞生纪念日的前三天交给我。”

    阿玛斯的视线越过正在收拾东西的学生,望向仍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亚历克斯,嘴角挤出一丝笑。

    “至于你,亚历克斯,”

    他用教杆从垃圾桶里挑出一条黑色的围巾来扔在了讲桌上。

    “我推荐你去问问那些即使在大夏天还套着这种围巾和厚黑袍子的布拉教徒,他们信仰的[达达芭比神]或者食堂里藏的鸦片棒子或许能给你无知的脑袋一点精神的启示。或者去找那个顶着骡子一样发型的肥猪校长请两天假,回到瑟纳夫人脏臭的老巢撅着屁股睡上几天,在休养你那逻辑堪比南方古猿露西的脑子的同时去梦里找找答案。”

    “最后,告诉你一句话,亚历克斯。”

    阿玛斯脸上露出故作虔诚的表情,抬头望向窗外的太阳,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神圣的十字。

    “[瑟纳夫人不配拥有真理],上帝说的,多亏了格陵兰岛的史书,得以让圣经中丑恶的魔鬼的名字有了真正的诠释。”

    “牢牢记在心里,或者把这句话当成伟大的格言用滚烫的铁丝烙印在自己的脸上,这样能让其他人在看你身为瑟纳夫人的愚蠢的脸时舒服不少,就当是为社会为他人着想,好吗?”

    “这是身为尊贵的地表原住民诚恳的建议,亚历克斯,我亲爱而低贱的瑟纳夫人朋友,”

    他带着故作怜悯的目光看向远处沉默着低着头的亚历克斯,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即使你的名字和格陵兰史书上记载的伟大英桀相同,也改变不了你身为瑟纳夫人低贱无知的事实。”

    “瑟纳夫人,从地表上滚出去,滚回你们的地心。”

    亚历克斯抬起头,在阿玛斯狰狞的面容上,他看见了充满敌意的眼睛,那好似看向一头野蛮的凶兽般的眼神隐隐刺痛着他的心。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是他第四次被人痛骂瑟纳夫人,这次辱骂他的是他曾经敬爱的教授。

    和前面几个亲密无间的好友一样,在得知自己瑟纳夫人的身份后,教授对待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完全的转变,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充满敌意,原本温和的言语也经常带着冷嘲热讽。

    听着教授离开时渐远的脚步声,亚历克斯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叹了口气。

    总之,这并不能怪教授——亚历克斯在心里默默想到。

    他独自一人收拾着书本和设备,不经意间扭头看见了窗户玻璃上倒映的自己。

    那银白色的长发和深蓝色的眼睛,即是瑟纳夫人——罪恶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