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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义陇城首(下)

    荆家接到姬家战书,荆玦唯恐波及无辜,便着手安排不相干的人离开。山虎等人皆与姬家有仇,如若碰面势必拼命,荆家生死难料,荆玦更不愿牵累山虎等人。只因山虎等人的救助一直都是大夫人夏瑜安排,于是荆玦便让夏瑜借故让山虎等人离开义陇城,以免被卷进荆姬两家的争斗之中。

    山虎突然收到大夫人夏瑜让他们搬离义陇城前往三川郡夏家帮工的通知,还收到荆家派人送来的盘缠、车马等。山虎等人觉得事有蹊跷,大夫人突然着急忙慌的便要他们去夏家帮工,难不成是荆家出了什么大事。

    山虎与一众人等商量之后决定先派人进城一探究竟再做打算,几人进城打听之下才知道姬家向荆家下战书之事。众人深感荆家大恩,加之与姬家的深仇大恨,誓言:“家仇未报,绝不离去,即使姬家权势滔天,我等愿与荆家共存亡!”

    怎奈,荆家之人,众人也只认识百里玄、荆露和大夫人夏瑜以及一些送东西的家从,如今荆家大门紧闭拒不见客。山虎等人无法见到荆家管事之人,自知事大不敢轻举妄动,更不能给荆家添乱,只得暗自观察,以待消息。

    大夫人夏瑜终是不放心山虎等人,担心他们得知真相会生出事端,枉送性命,便派荆露前去查看。荆露到得城外发现一众人等竟无一人离开,知道真相的众人誓死不弃,愿与荆家共存亡,商量之下才有了这釜底抽薪之计。

    姬家大门已开,一众人等随荆露、山虎一拥而入直奔大厅。一路之上除了丫鬟、仆人竟只有寥寥几人看家护院,显然姬家是倾巢而出,由此可见姬峧铲除荆家的决心!

    奚公羊盘龙棍呼呼灌风,荆虎虽然勇力过人,但是也不敢硬接盘龙棍。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已过三十余合,荆虎开始感到有些吃力,一不留神便被奚公羊的棍尾扫到刀身,直震的荆虎虎口隐隐作痛。

    奚公羊得势不让骤然加紧攻势,一招“潜龙出渊”棍影重重直扑荆虎面门,荆虎侧身闪开一式“金刀剪影”横切奚公羊腰间。奚公羊双手一拧,棍分两段,左手挡刀,右手直取荆虎左肩。刹那间的变化让荆虎猝不及防,闪避不及,奚公羊一棍打在荆虎左肩之上,“啪!”一声闷响,荆虎立时便飞了出去,奚公羊双手反转将棍合二为一,一式“蛟龙入海”照着荆虎脑袋便砸了下去。

    姬家兄弟誓要除了荆家这颗眼中钉肉中刺,见到荆玦更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出手皆是杀招。荆玦本就根基扎实,修身自律,面对二人的联手进攻亦是不惧。

    双方鏖战正酣,一声闷“哼”声过,荆玦陡见荆虎受伤倒地,奚公羊举盘龙棍正朝着荆虎脑袋砸去。身前姬峧、姬垌步步紧逼,荆玦想要抽身施救,已然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人影闪过,奚公羊整个人立时倒飞出去,只见一枯瘦老者覆手立于荆虎身前。荆玦定了定心神,手上擎苍剑杀意顿起,出手也不再保留,原本还心存善念的荆玦此刻出手便是凌厉至极的杀招。

    奚公羊虽被一掌击飞,但是周身并无伤害,旋即纵身跃回,及至近前借灯光一看,慌忙上前躬身拜道:“公羊拜见玄老,不知您老人家怎会现身此地?”

    玄老道:“奚堂主好大的威风,居然不辨是非,不分清白,为虎作伥!难道农家的规矩都是摆设不成?”

    奚公羊道:“玄老有所不知,姬家与农家素有往来,农家也多得到姬家照拂,日前姬家大当家姬峧曾到农家求助,属下听其所言出于义愤,才率弟子前来相助。”

    玄老道:“出于义愤?难道农家子弟连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吗?神农可知你等前来义陇城相助姬家?”

    奚公羊道:“属下窃以为自可居间调停,所以并未向神农禀告!”

    玄老道:“既是调停却为何痛下杀手,奚堂主当真有过调停?”

    面对玄老的厉声问责和步步紧逼,奚公羊自知理亏,早就有些慌了!颤声道:“请玄老恕罪,公羊误信姬峧之言未曾勘查真相。方才出手也是受姬峧挑唆,一时气愤失了分寸,公羊有错,公羊愿领责罚。”

    玄老道:“神农派我暗查义陇城,却不想你一堂堂主竟然不问是非,不辨忠奸,做出此等为虎作伥,祸及苍生之事,你且自行离去等候农家家规处置!”

    奚公羊道:“是,属下遵长老吩咐即刻返回农家向神农请罪,多谢玄老及时出手制止!”说完向玄老躬身一礼。

    “连山、戴水、望月、仇空,随为师返回农家。”奚公羊话音一落,身形骤闪疾奔而去,四大弟子紧随其后。

    这突来的变故让姬家兄弟慌了神,来不及问明缘由,奚公羊已带着弟子消失在夜色中。戴水、仇空的离去让荆奇、荆羽有了喘息之机,二人抽身查看荆虎的伤势;连山、望月的离去也让荆济得以脱身,眼见父亲以一抵二,挥剑便向姬垌刺去。

    姬垌双斧一合,封住身前的破绽,叮的一声脆响,剑尖刺在斧身之上,溅起点点火星。姬垌双手用力夹住剑尖,倾尽全身力量向荆济压去,荆济手腕一抖,手握剑柄借剑身之力飞身踢向姬垌,姬垌慌忙松开双斧闪身后退。

    姬垌双斧虽然勇力过人,但是对上软剑也好似泥牛入海,全无着力之处。翎狱阁和农家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使得原本底气十足,气焰嚣张的姬垌也不免有些心虚起来。临敌对战最忌怯战分神,姬垌略一迟疑便被荆济一剑削在了右臂之上。

    眼见奚公羊等人不辞而别,也不见断发回来,原本如虹的气势而今却只剩姬家的孤军奋战。出手救下荆济和荆虎之人又是敌非友,思忖至此,姬峧也没有了初来时的底气。

    姬垌被荆济牵制,姬峧只身迎战荆玦。荆玦吸一口气,长剑中宫直进,剑尖不住颤动,剑到中途,忽然转而向上,乃是擎苍剑法的一式“擎苍问道”,端的是若有若无,变幻无方。姬峧见剑势迅猛,一剑自上而下的直劈下去,似有石破天惊的气势。

    荆玦迅速变刺为削,剑光回旋,紧紧罩住姬峧的要害,姬峧暗呼一声“厉害!”看准对方剑招中的破绽,“嗤”一声,挺剑反攻过去。荆玦挥剑挡开攻击,随即一招“剑指苍穹”奔姬峧而去,姬峧挥剑欲挡,擎苍剑招式突变侧身而去,一剑正中姬峧右腹。姬峧“哎呀”一声,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右手捂住伤口左手扶剑单膝着地勉强撑住身体。

    荆玦见姬峧受伤不起便不再出手,反身示意荆济住手,姬垌见大哥受伤,着急忙慌的赶上前去查看伤势。见荆家并未趁势出手,姬垌扶起姬峧便转头看向姬兀立、姬无俍等人,正要开口,突见人群骚动,紧接着便看到姬青英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大哥、二哥,大事不好,姬家被山虎带人给占了!我护着娘和女眷好不容易才冲了出来。”

    姬峧咬牙切齿道:“娘可安好?山虎又是何许人?”

    姬青英道:“娘一切安好,兀立当初看上山虎的妹妹山花便将她请到姬家欲结连理,山花却不知为何寻了短剑,山虎和他母亲曾来姬家闹事亦被驱赶。当时大哥正外出办事,所以并不知此事!”

    姬峧叹道:“真是天要亡我姬家,他们有多少人?”

    姬青英道:“应该不到五十,但是个个都武功了得,不好对付。”

    说话间,只听“噗通,噗通”两声,姬兀立、姬无俍已是重重的摔在近前,姬青英慌忙扶起二位少爷查看伤势。

    另一边百里玄一掌打在姬木的胸口,将其击退,百里玄见姬家大势已去,转身便要去扶荆栖。却不料姬木依旧是不依不饶自背后袭来,举刀便向百里玄砍下,百里玄侧身闪开顺势一刀直中姬木要害。

    荆玦见姬家大势已去,不欲再造杀孽,更不愿再有人因为无谓的争斗而白白牺牲,便向狼狈不堪的姬家众人道:“荆姬两家虽素有嫌隙,但并无不死不休的仇怨,时至今日郡守也未出现。既然城是百姓的城,那今夜便让这满城百姓来决断荆姬两家的去留,无论百姓作何决定,我荆家都接受。”

    义陇城如此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满城的百姓,眼见姬家大势已去,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只听荆玦大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荆姬两家已然势同水火,经今日之事断难共存。所以荆玦今日恭请大家做个裁断,荆姬两家的去留听凭大家的决定!”

    荆玦话音刚落,百姓异口同声喊道:“姬兀立杀人偿命,姬无俍杀人偿命,姬家滚出义陇城,义陇城不欢迎祸害百姓的恶人!”

    姬峧搭住姬垌,看看身后所剩无几的家从,再听听百姓的呼喊,遂向姬家人道:“我们走!”旋即转身向西门而去。

    荆玦向玄老深深一揖道:“多谢前辈大义援手,荆玦铭感五内。”

    玄老道:“大当家宅心仁厚,配得此报,农家人不分是非,老夫愧不敢受!”

    墨义走出人群道:“荆叔叔有礼,小侄当日辞别的匆忙,还请见谅!”

    荆玦看向墨义道:“幸亏有贤侄和玄老出手,否则荆家今天恐怕都要断送在这义陇城中!当日所为我已然明白,贤侄无需介怀。”

    荆玦带领一众人等返回荆家大厅。

    方一落坐,便有人来报:“大当家,大小姐在厅外恭候。”

    荆玦道:“快让露儿进来说话。”

    荆露引着山虎向荆玦道:“伯父,这位是山虎,就是伯母当年救下的那个李木生。”

    荆玦道:“原来是你,不是安排你带其他人离开这是非之地吗,怎么会在此出现?”

    山虎道:“山虎承荆家相救之恩不敢忘记,荆家有难山虎又怎敢独自偷生,能略尽绵力也是大家的心愿。”

    荆玦道:“是你们占了姬家?”

    山虎道:“正是,姬家把所有的家从,护院都派到荆家,大小姐便带我们趁姬家空虚之际端了他们的老巢,一切皆是遵照大小姐安排,未曾损伤财物和害人性命。眼下姬家人已然离开义陇城,还请大当家做主处理。”

    荆玦看向百里玄道:“百里兄,烦劳你陪同山虎走一趟,任何人不得损坏姬家的财物,待明日再行商议安置之法。”

    翌日清晨,众人用餐已毕于大厅落坐。

    荆玦向玄老道:“前辈,眼下姬家已经离开义陇城,但是姬家经营的商号、家从以及货栈等该如何处置,烦请前辈指教。”

    玄老一听,哈哈笑道:“此等事情,老夫既无经验也不便参与,荆大当家无须过谦,自行处置便是。”

    荆玦道:“既如此,烦请前辈代为监督,若有处置不当之处还请前辈不吝赐教!”随即吩咐道:“荆奇,你去通知义陇城所有与姬家有生意往来的客商、家从、帮工等到姬家等候。荆栖,你去盘点姬家在大陆上的商号、货舱以及帮工数量,对于愿意与荆家合作的荆家会重新安置,不愿意合作的按姬家先前的约定付给相应的报酬。百里兄,烦劳你去清查所有遭受过姬家迫害的百姓,尽可能做好安置和赔偿。”

    众人各自领命而去。

    玄老道:“荆大当家思虑周全,令老夫深感意外,老夫多谢大当家的一片仁人之心。”

    荆玦道:“前辈谬赞,晚辈实不敢当!”

    荆玦向墨义问道:“贤侄,被你引开的那位老者如今怎样?”

    墨义道:“荆叔叔是指翎狱阁的断发?是玄老让我故意引开,然后出手将其打伤。”

    荆玦道:“难道是翎狱阁三位长老之一的断发?四鬼的死,长老又受伤,恐怕翎狱阁不会善罢甘休!”

    玄老淡淡的道:“大当家勿虑,依翎狱阁的行事作风,断不会迁怒荆家。”

    荆玦忙道:“前辈误会,我非是担心荆家,而是有些担心墨贤侄的安危。翎狱阁四鬼皆死在墨贤侄的手上,断发亦受伤离去,不知翎狱阁会如何对付墨贤侄。”

    玄老道:“大当家尽管放心,翎狱阁一时半会还不会找上门来,何况以小友的武功,只要不被算计,翎狱阁的杀手还奈何不了他!”

    荆玦听玄老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才稍稍稳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墨义的武功境界,但是从这几次的出手来看,当是不逊于一流高手的存在,如今又有玄老如此笃定的回答,想必是自己多虑了。

    荆玦安排已毕,对玄老、墨义道:“请前辈和墨贤侄随我来,济儿,你也一起。”说罢便引领三人向一密室走去,密室正中有一蒲团,边上有一香案牌位。

    荆玦道:“近日有幸得前辈和墨贤侄多番出手相助,荆玦有意将荆家的家传剑法擎苍剑法传于墨贤侄,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玄老道:“擎苍剑客荆无昔,碧波仙子姬秋怡,两位侠者仁心,扶弱济困,擎苍剑法和碧波剑法也都是江湖成名的绝学。大当家可是担心小友的武学和擎苍剑法会有冲突,所以才问老朽的吧?”

    荆玦笑道:“前辈慧眼,晚辈见墨贤侄武功出众,身法奇特,而晚辈多年来致力于荆家商号,对江湖各家武学知之甚少,是以有此疑虑。家父、家母当年游历江湖,一心坦承侠义,帮扶弱小,但是后来发觉所行之事太过单一,能力也是有限,所以才转行商道,以期靠自己的强大继而帮扶更多的人。”

    玄老道:“擎苍剑客伉俪情深,侠义仁心,原来当年消失于江湖是有此因。小友的武功功底深厚,已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只是并未曾学过成熟的武功招式,学习擎苍剑法并无影响,而且有可能将擎苍剑法发扬光大。”接着道:“武学之道的根本在于强身健体,只是在不同的人手里会有不同的作用。以小友的品性和资质,大当家若有决断尽可行之!据老夫所见,荆少爷对战连山、望月用的应该是碧波剑法?”

    荆玦道:“擎苍剑法对身体、力道和武学功底要求过高,济儿自幼身体单薄,柔韧有余而力道不足。所以晚辈就只传了他碧波剑法,折扇的功法则是从擎苍剑法演化而来。”

    玄老听罢微微一笑道:“因材施教,取长补短本就是授艺者的素养,荆少爷资质出众,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

    荆玦道:“前辈如此说,晚辈就放心了。不知贤侄可愿学擎苍剑法?”

    提到学习剑法,墨义立时来了兴趣,毕竟自己十多年来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习武,若能学到擎苍剑法自是好事,是以道:“多谢荆叔叔,只是会不会不合规矩?”

    荆玦道:“贤侄放心,荆家祖上有训,擎苍剑法不问出身,不问门第只授身负侠义,接济苍生者。贤侄秉性纯良,心慈念善,而擎苍剑法蕴含济世之道,希望贤侄来日能够多行其善,秉承家父、家母救世济困之愿。”

    墨义道:“小侄谨记荆叔叔教诲!”

    “擎苍剑法一共二十四式,十六式重守,以守为攻,旨在化解戾气不伤人性命。八式主攻,剑式简单,剑意纯粹,旨在斩杀邪祟惩奸除恶。”荆玦拿出剑谱,递过擎苍剑道:“贤侄,剑谱内有剑诀,擎苍剑作为练剑之用,尽可自行研习。武学之道因人而异,理解不同,所得皆不同,且不可固守陈规,要注重契合自己。”

    玄老道:“大当家宅心仁厚,实乃是义陇城百姓之福。”

    荆玦向玄老道:“有劳前辈费神,晚辈请罪。”

    玄老道:“大当家仁心仁德,荆家大仁大义,老朽乐意为之,请大当家勿虑。”

    荆玦向荆济道:“济儿,墨贤侄闭关期间的杂事和前辈的起居皆由你打理,要向前辈和墨贤侄多多请教,家中之事为父自会处置。”

    “济儿听命。”荆济嘴上答应,心下自是高兴的很!荆济本就准备央求父亲允其与玄老和墨大哥在此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