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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西渡城劫(上)

    翌日

    众人于归家大厅落座。

    虽然昨夜折腾半宿,但是归家众人却个个都是精神异常的饱满。此时,祁真天走进大厅向归胜仁施礼道:“大当家,东门外积聚了不少的江湖人士和百姓,而且数量还在增加,如此下去恐生祸乱。”

    归胜仁道:“先加派人手,防止居心叵测之辈作乱,有敢擅闯者先行处置。”

    祁真天道:“遵命,随即转身离去。”

    墨义道:“如今城中诸事已定,不若去东门会一会这些江湖人士。蓝眼泪之事显然是有人恶意引导,正所谓‘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这些江湖侠义之辈总不至于不讲道理,不辨是非吧?”

    归胜仁道:“眼下的情况,避之不见实非良策,何况还有不知事情情由的百姓夹杂其中,归某赞同墨少侠的提议,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无面道:“向来都是江湖事,江湖了,大当家也要有所准备。”

    归胜仁道:“多谢前辈提醒,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众江湖侠士是为蓝眼泪而来,自当由蓝眼泪而终。三妹,你留守归府,无雨去请丰杜师弟,子其,随我一起前往东门,会一会一众位江湖侠士。”

    归棠道:“小妹领命,大哥尽可放心。”

    归胜仁道:“蝶儿,你仍居间传递消息,要注意安全,不可妄动。”

    归蝶道:“是,蝶儿定竭尽所能,不负爹爹和众位的信任。”

    归胜仁与一众人等来到东门城楼之上,放眼望去城外大道上挤满了各色行人。城下有人一眼便认出归胜仁,立时一阵骚动,有人道:“大当家,家妻即将分娩,不知何时才能进城?”另一个声音道:“大当家,我这新抓的渔获,若是进城晚了可就要臭了!”另一个声音喊道:“我从临渊城来迎娶新娘,眼见吉时将过,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各种声音不绝于耳,聚集百姓听着这些喊话,不禁都乐了起来。虽然并没有过激行为,但是时间久了恐生民变,终归要想法解决才行。归胜仁向城下道:“诸位乡亲父老,请稍安勿躁。”

    归胜仁转身向众人道:“如此情形,归某实是不忍,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墨义道:“大当家请看,出城门向南有一开阔地,不若在此地造台设坐,邀请江湖人士就地一聚。如今蓝眼泪已是江湖皆知,躲来躲去只会妄造疑端,不如大方面对,诉其由来彻底了断蓝眼泪之事。只要没有蓝眼泪的磕绊,这些江湖人士也就没有理由再为难归家。”

    无面一听,哈哈大笑道:“小娃娃果然聪明,与其躲躲藏藏徒增猜疑不如光明正大的说明情况,如此以来谁是强盗,谁是侠义之辈便一目了然。”

    墨义道:“最重要的是借此机会将江湖人士和平民百姓分开来,也就可以打开城门了!”

    归胜仁命人唤来祁真天道:“祁兄,稍后我等出城,烦劳你派人严查进出城之人,有可疑者可拒绝进城,胆敢造次者,不必禀报先行处置。”

    归胜仁转向胜千道:“千兄,劳你辛苦一趟,命人于城外南边空地搭一临时歇脚处,以接待各路江湖侠士。”

    安排已毕,众人来到城楼下,这时胜千亦带人来到东门,归胜仁示意祁真天打开城门,城卫手持戈矛两边站定。归胜仁带领一众人等向城外走去,胜千则安排家从于空地处摆上桌椅,搭建站台。

    “耽误各位入城,归某在此谢罪,请要入城的请排队等候。”归胜仁向人群抱拳道:“归某知道诸位侠士的来意,归某已将蓝眼泪带出,有请诸位侠士这边说话。”说完,直向搭建的休息处走去。

    所谓的休息处其实就是中间一个高台,左右两边各摆上两排桌椅,如此简单的布置对于归家来说也就是搬运下现货而已。归胜仁示意归家一行人等于右边坐定,左边则由各位江湖侠士分列。

    刚一坐定便有人不耐烦道:“归大当家,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能一睹蓝眼泪真容而来,既然大当家有蓝眼泪,不妨请出来让我们一观。江湖盛传蓝眼泪是人鱼族至宝,有起死回生,摒除百毒之效,更能令人脱胎换骨,延年益寿。”

    “你断音阁有什么资格觊觎蓝眼泪,真是可笑!”一尖嘴猴腮之人道。

    “二位不必相争,以我之见,二位还是现在就滚的好,免的丢了性命。”人群中走出一红衣男子道。

    “你他娘的是什么人,竟敢口出狂言,也不看看爷爷是谁。”一语声落,双脚用力,手握钢刀直向红衣男子刺去。红衣男子泰然自若,嘴里慢吞吞的蹦出两个字“找死”,刀势之快,瞬息便至,但见红衣男子侧身一闪,挥刀直插进来人后心。

    “断音阁废面,劫杀妇女老幼,从不留活口,今日除之。”红衣男子边说边将眼睛扫向刚才说话的尖嘴猴腮之人道:“姒猴,专盗百姓之财,与恶富者谋皮,坑害良善人家,欺人性命,你自己自裁还是要我动手?”

    姒猴一听,立马紧张起来,废面也就一招,自己断不是这红衣少年的对手,眼珠一转已有了注意,说道:“你是何人,竟然敢管我的事情!大家为蓝眼泪而来,你却出手杀人,难不成是想独吞蓝眼泪?”

    “我名赤刃,已寻你多日,今日遇上,可见你作恶多端连天都不容你!”赤刃话落人至,姒猴慌忙起身之际,赤刃的刀已然架在其脖颈之上。赤刃看向姒猴,姒猴已是心胆俱裂呆若木鸡,半晌没有动静,赤刃手腕一带旋即收刀回身。再看姒猴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惧和不可置信之意,反观其人已成了一具尸体,细看之下,只见脖颈处有一刀伤,伤痕处尤如火炙一般。

    墨义不禁赞道:“好快的刀,好盛的气势!”

    “我等只为能一睹蓝眼泪而来,还请归大当家能请出蓝眼泪容我等一观。”一人粗声粗气道。很显然,死个人什么的在这些江湖人士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们关心的只有蓝眼泪!“把蓝眼泪拿出来,我们只想知道蓝眼泪到底是什么宝物,又有什么妙用。”又有人附和道。“我们不辞辛苦从四处赶来西渡城只为一睹蓝眼泪,别废话了,赶紧拿出来吧。”一时间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扑通”一声,从人群外飞进来一物,紧接着一声音道:“此人名叫龟蠹,刚才说话的名叫龟动,二人自称‘楚河双龟’,专营劫杀楚河一带过往船客,杀人害命,夺取钱财,不曾想竟然敢在此出现,甚好甚好。”

    一削腮尖啄,秃顶鹰眼,身穿绿色短裤短衫之人倏然冲出人群直向地上之人奔去,双指一探躺在地上之人的鼻息,瞬间怒吼道:“是谁,竟敢杀我兄弟,有胆的出来!”

    原来这冲上来的人叫龟动,而被扔进来已然断了气的乃是其同袍兄弟龟蠹,二人自幼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借着精熟的水性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在楚河一带专干劫掠过往船只,谋夺钱财,杀人害命的勾当。

    只见一少年公子不到二十年纪,身穿一袭灰色绸布长衫,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神色飘然,身背宝剑从人群中缓步走出。少年瞥向狂怒已极的龟动,脸上寒霜骤起,目光所及冷若冰霜直摄心魄。

    “中州剑神萧恕水,他是萧恕水。”少年一出人群便有人喊道。

    龟动道:“任你是天王老子,敢杀我兄弟一样得死!”

    萧恕水道:“龟动,你兄弟和你的命,今日我都要了!”

    龟动早已失了理智,哪还管你是谁,抡动双斧便向萧恕水砍去。萧恕水见龟动砍来,冷若寒霜的脸上竟闪过一丝不屑,龟动双斧直直劈向萧恕水面门,萧恕水左手举剑鞘接住双斧,右手一掌直向龟动心脏拍去。只见“铛铛”两声,双斧应声落地,龟动人亦倒飞出去,落在龟蠹的尸体前,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萧恕水多有失礼之处,烦请诸位江湖朋友多多担待!”萧恕水说话间人已远去。

    “中州剑神萧恕水,焰魂刀客赤刃,这蓝眼泪还真是个好宝贝啊!”

    “这‘楚河双龟’死的不冤,专挑船客下手,劫财还杀人,杀的好!”

    “断音阁可不是好惹的,实力不怎么样,但是下三滥的手段可是非同一般。”

    随着废面、姒猴和“楚河双龟”的相继死去,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议论纷纷,场面顿时便热闹起来。

    “归某知道诸位江湖朋友的来意,既然归某在此接待诸位自然就会给诸位一个说法。大陆名医,不知诸位江湖朋友相信谁人?”归胜仁朗声道。

    “药神山姬越”。

    “农家神农堂牧启”。

    “道家药尊菩亓子”。

    “儒家四当家丰杜”。

    “大陆的医药世家张玉尘”。

    众人你一嘴我一舌地罗列起了大陆上的医道圣手,所罗列的皆是名动新秦大陆的各路名医,虽然分属不同势力,医道手法有些不同,但是皆都是一等一的名家。

    归胜仁道:“归某今日有幸请到儒家四当家丰杜先生,归某知道农家神农堂牧启先生亦在诸位当中,烦请先生不弃,为归某做个见证。”

    “大当家相请,牧某理当应允。”只见一人年约五旬,灰衣素服,面如古月,发髻蓬松,颔下蓄着五绺长须,身上背个斗笠,缓步向归胜仁走去。

    归胜仁一见,快步迎上道:“多谢牧兄,这边请。”

    牧启一见归子其,神色肃穆道:“小娃娃,能让老夫把下脉吗?”

    归子其道:“有劳前辈,前辈请。”

    牧启自言自语道:“奇哉怪也,中毒至深肌骨尽毁,居然还能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此时,花无雨引着一人,只见其身着靛蓝色长袍,袖口流云纹的滚边,腰束青色祥云书生带,黑色发髻玉带挽起,明眸皓齿,儒雅大方,谦谦君子,义气书生。

    归胜仁迎道:“有劳丰师弟大驾,胜仁谢过。”

    丰杜道:“师兄无须多礼,既为医患,我之责也。”

    牧启道:“丰老四,来的正好,请诊之。”

    丰杜把腕切之,不禁叹道:“如此症状,丰杜生平仅见!”

    牧启道:“丰老四,你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请向诸位江湖朋友言之。”

    丰杜道:“此子身中海魂丹之毒,肌骨尽毁,当无生还之理,能活到现在丰某亦是十分不解,还请大当家相告。”

    归子其缓步走到场中,盘起发髻,褪去上衣,只见其身肌骨错位,凹凸无状,形似干枯的树枝无一丝生气,又似被抽干血液的尸体冰冷可怖。

    归胜仁示意家从将归子其扶下,随即环施一礼,将十年前出海发生的事情向一众江湖人士娓娓道来。

    归胜仁道:“若是蓝眼泪真的有起死回生,摒除百毒,令人脱胎换骨之效,小二也不致日日受这骨毁形消之苦了!归某如实相告,只是不想诸位江湖朋友被有心之人利用,更不想与江湖武林为敌。今日有农家神农堂牧启先生和儒家四当家丰杜先生为证,诸位江湖朋友应当信得过归某之言了吧?”

    “散了,散了,这蓝眼泪也不是什么宝贝嘛,传的神乎其神却连个毒都解不了!”

    “这是什么事儿嘛,幸好归大当家出面说明了,不然恐怕免不了一场争斗!”

    “如果让我逮到散布谣言之人,老子非拧掉他的脑袋,害老子白跑一趟。”

    “鬼医如此歹毒,小孩子都不放过,如果让我逮到非剁了他不可!”

    一群人又是一阵喧哗,你一嘴他一舌的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归胜仁道:“诸位江湖朋友如若不弃,可到城中一聚,也好让归某略尽地主之谊。”

    眼看着无人应声,人群也逐渐散去,归胜仁方才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心下叹道:“江湖事,江湖了,江湖人,行江湖道。”

    见一众江湖人士渐渐远去,墨义来到东城门前,看着进进出出的百姓怔怔的出了神,心下叹道:“他们淳朴、简单、于世不争;他们命若蝼蚁,残喘求存,却活的豁达;他们身轻位贱,一文不名,却济渡苍生;他们无欲无求,然终其一生却都绕不开权势之争,地位之争,江湖之争。百姓以微弱之躯撑起这皇皇世道,何故不被善良以待?”

    归家大厅。

    一行人刚一落座便见归胜心匆匆赶来道:“大哥,据探子传回的消息和接收到的人鱼族发出的信号,海阎王可能已经对人鱼族出手。”

    归胜仁道:“二弟,事关重大,消息可曾核实?”

    归胜心道:“人鱼族的求救信号是按照和归家约定的方式发出,发现信号之后,我派出多只哨船前去探查,但是始终没有消息,派出去的人也不见回来。近日夜间,楚河亦有多艘楼船出海,我担心楚苂阁和海阎王可能会有什么阴谋。”

    海阎王图谋掌控大海已久,归家和人鱼族始终是亘在他宏图霸业道路上的最大障碍,其必然会千方百计,用尽一切手段以达到铲除归家的目的。

    花无雨道:“大哥,海阎王并不一定知道归家已经开始反击,很可能还认为归家受多方牵制依然躲在西渡城不敢出去。而且人鱼族族地隐秘难寻,即使海阎王找的到,没有人鱼族的指引和大哥的大夏龙雀刀也断难进入,无雨以为海阎王更倾向选择困住人鱼族,阻断归家和人鱼族的联系,先对归家和西渡城下手。”

    归胜仁沉默半晌方道:“墨少侠有何高见?”

    墨义道:“晚辈不了解人鱼族的情况,所以不敢妄下判断,不过花前辈所言,晚辈颇为赞同。楚苂阁派楼船出海,绝对不会是为了对付海阎王,唯一的可能和合理的解释即是两家合作共同对付归家。海阎王潜藏海上,与陆地联系不便,我们端掉赵家,惊动鬼面人的消息海阎王确有可能不知,若是如此,归家的海防便要时刻准备迎敌。”

    归胜仁道:“好在西渡城的内患、赵家的威胁和江湖的危机都已化解,海阎王如果此时来犯,那便一战!”

    墨义道:“尚不知鬼面人的来路,楚苂阁也依然是大患,西渡城仍需戒严,大意不得!”

    归胜心道:“大哥,我先回人鱼湾加强防范,如果海阎王敢来,必让其有来无回!”

    归胜仁道:“当此情形,墨少侠有何应对之策?”

    墨义道:“首先,要加强西渡城的防务,保证西渡城的稳定。其次,城卫要重点看顾东门和北门,必须全副武装,随时待命,以防陆上有变。最后,大当家要亲自驻守归家海船,一方面鼓舞士气,另一方面吸引海阎王的注意力,给归二叔的调动争取时间。”

    归胜仁道:“千兄、田管家,归家的安危托于二位。诸位先行休息,养精蓄锐,天黑出城,准备迎战。”

    出了大厅。

    解不回道:“墨大侠杀了四鬼,伤了断发长老,可是事实?”

    墨义道:“解大侠所言不假,墨义知道翎狱阁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西渡城大敌当前,不知解大侠能否宽限些时日,容我见过人鱼族之后再行处置?”

    解不回不语,径直离去。

    牧启和丰杜面对归子其皆是一脸的凝重。两人一到归家便随归子其来到后堂,一番诊断之后皆是默不作声,低眉凝目陷入深思。归胜仁出了大厅赶忙来到后堂相谢二位相助之情,见二人面色凝重,心内不免悲伤。

    牧启道:“儒家医术注重修身、养性,以情绪为引辅以药物达成治疗的目的。而农家医术注重体质、食物,以食物治疗为主辅以药物。但是归少爷身体肌骨皆被腐蚀,内脏亦被海魂丹所伤,老夫无能为力。”

    丰杜道:“牧堂主所言亦是丰杜所想,子其肌骨已毁,想要重塑亦不可能。蓝眼泪能够续命,或许人鱼族有可以让子其活下去的办法也未可知。”

    归胜仁道:“归某谢过二位,十年之期将至,胜仁归还蓝眼泪之时定当相求人鱼族以祈能有解救之法。”

    归子其道:“父亲,孩儿已然知足,不敢再有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