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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证道论学

    曲蔚来说完,慢慢转身走到左侧,左侧是认为应该以武治国的阵营,正是他,也是他主子的立场。

    看着曲蔚来,夏雨仇心中忍不住暗叹,这二皇子,当真是好算计,阳谋明着摆了弄墨楼一道。

    让弄墨楼证道论学如何治理天下,看似在肯定弄墨楼的地位,实际却是给弄墨楼扔刀子,还是一把没有把手的刀子,无论证道论学最终结果如何,对弄墨楼都有害无益。

    弄墨楼是文坛圣地,证道论学绝不可能得出‘以武治国’的结果,更何况曲蔚来还上了双保险,故意在证道论学开始之前表明自己和二皇子的立场,刺激众人去反驳他,去得出‘以文治国’的结果。

    可若是得出‘以文治国’的结果,那怕是正合二皇子心意。

    这个结果会让天下武将心中不喜,对弄墨楼心生怨念,进而也会渐渐疏远弄墨楼所支持的四皇子,一箭双雕。

    若是弄墨楼心生忌讳,故意推搡,不给结果,就会让国主对弄墨楼心生失望,认为弄墨楼也开始事故,有负‘儒家圣地’之名。

    同时,天下人也会生出‘弄墨楼其实也不过如此’的想法,有损弄墨楼盛名。

    总之,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对二皇子都是有益无害,而对弄墨楼,就是有害无益。

    想通二皇子的意图后,当时的夏雨仇就忍不住感叹,这果然是二皇子的行事风格,阴狠毒辣,下手果决,即使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也绝不放过。

    至于文武共治。

    夏雨仇认为二皇子也相信弄墨楼不会给出这种答案。

    天下人都知道文武共治才是兴国之道,可越是简单的道理,越难以成为现实。

    官分文武,王之二术也。

    首先国主就不希望朝中的文臣武将能够精诚合作,亲密无间,因为这不利于王者御下,也不利于对帝国的统治,弄墨楼不可能去触国主霉头。

    其次,动手为主的武将和动脑为主的文臣先天对立,武将不可能让只会‘纸上谈兵’的文臣对自己的行军布阵指手画脚;文臣也不可能让‘目光短浅’的武将在治国安民的政策上胡乱指挥。这种问题,即使弄墨楼也解决不了。

    只是……

    夏雨仇看向高台上的一众楼师,这些楼师会猜不到二皇子的意图吗,他们又怎么解决这件事?

    夏雨仇默默的继续看着,就算仓促之间弄墨楼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来弄墨楼之前,他便已经想好应对之策。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二皇子,白送他一场扬名立万的机会。

    曲蔚来退到左侧站好,等着众楼师开口,可偌大高台,鸦雀无声,无一人先行开口。

    曲蔚来面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无人开口,这辩论怎么进行下去,他的任务怎么完成?

    “咳!”。

    于是,曲蔚来咳了一声,想要以此来提醒众人,此时应该开始辩论了。

    右侧上首那名老楼师再次开口,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揶揄,“看来你这后生是想拔得头筹啊,那就由你先开头吧。”。

    “狡猾的老东西!”。

    曲蔚来暗骂一声,但也只能继续,否则这些楼师真有可能一直不开口。

    而夏雨仇看着老楼师面色笑容愈盛,虽然不知道弄墨楼最终会怎么应对,但这一次曲蔚来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现今天下初统,四海之内,不服我帝国统御之辈尚有不少,各州府匪患不断,暴民逆乱也屡禁不止,在下认为这时候谈什么以文立国,文治天下,为时过早。”

    “毕竟那些叛逆贼人和无知暴民,不靠武力镇压,还能靠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他们吗?”

    之前便有楼师对曲蔚来百般不满,这等到曲蔚来开口,立即怼了回去。

    “你方才不说现在帝国是一片繁盛吗?这怎么又说匪患不断,暴乱不止?岂不是自相矛盾?”

    曲蔚来闻言心中微恼,不过那楼师只是想恶心曲蔚来一下,随即便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天下太平,乃是人心所向,若无疾苦,无暴军,百姓安居乐业,又何来匪患暴民?”

    “若以武治国,那如今这种统御司横行一方,地方官僚百无禁忌,视天下民生如草芥的现象就永远无法根治。民众没了生路,那自然会衍生祸乱!”

    “文治久安,只有行正道,兴民生,使民众安居乐业,才是杜绝暴乱的根本。”

    “啧啧,这老头,真敢说!”,本兴致寥寥的唐洛风闻言眼睛一亮,这种直言统御司之过的话都敢说,挺牛。

    夏雨仇也笑,的确如此。

    统御司是什么?

    那是帝国用来镇压地方暴乱,同时监察地方武装力量,而在各州府设立的实权军队,帝国直属,不受地方控制,有先斩后奏之特权,是帝国利器。

    诚然,这些年统御司愈发过分,仗着武力在地方上横行霸道,可统御司手段强硬,敢说其是非的人不多。

    当年,承天府尹,也就是王铭言父亲的前任,就因上书参禀统御司目无法纪,强抢钱粮,乱杀无辜,结果仅半月之后,其延河州家族势力就被统御司以谋逆之名屠戮殆尽,承天府尹也一命呜呼。

    府衙给的解释是气急攻心,呕血而亡,至于真实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主要的是,之后这件事情就至此结束,国主公上子雄没有任何表示,哪怕是连训斥统御司的话都没有一句。

    “在下觉得尊师此言差矣,若无统御司和官兵镇压,各州府地方早已烽烟四起,哪里还有文治的机会?”

    曲蔚来再次开口,大有种要舌战群儒之势。

    “还有那些江湖人士,若没有统御司的震慑,他们岂能如此安分,早在各州府之间兴风作浪,坏我承天帝国的统治了。”

    夏雨仇眼睛微眯,曲蔚来这话说的倒也没问题,东乾江湖门派林立,高手众多,且多年经营,各大门派在所处地方的影响力和统治力非同小可。

    东乾国时代,江湖门派和朝廷之间还有些合作,朝廷允许他们在地方开门立派,他们则在地方上适当的为朝廷提供一定帮助。

    可承天时代就不同了,这些门派统一战线,绝不与官府产生牵连,不听从官府调遣,不过因为有统御司和地方军队的威慑,也不会给官府惹事,自找麻烦。

    “危言耸听!”

    这次开口的是唐洛风,虽没武道天赋,但唐洛风还是非常喜欢武道一途,也喜欢东乾的江湖风气,所以对江湖门派印象不错。

    “江湖自有江湖规矩,你可曾听闻有江湖门派无端与官府为敌,或者是为祸乡里?怕是千百江湖门派,所犯罪孽都不及一个贪官污吏。”

    “唐公子怕是忘了天合二年锻刀峡的事情了。”,曲蔚来轻笑道。

    锻刀峡?

    夏雨仇眼睛抖动一下,不过面色平静,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反倒是夏雨婷有些担忧的偷偷看了夏雨仇一眼,见夏雨仇处之泰然,暗暗松了口气。

    “锻刀峡之事?曲蔚来,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愈发见长啊,那件事的原委,还有人不清楚吗?”。

    唐洛风反驳。

    “当年,若不是统御司不顾江湖规矩,先行插手江湖纷争,灭人满门,更在官道渡口追捕秋月庄遗孤,锻刀峡岂会杀上统御司?”

    “无辜杀了人家妹妹,又追捕人家外甥,若还不反抗,那就不是百锻刀了!”

    “扯远了,我们现在论证的是立国治国之道,不是陈年旧事的对错。”。

    曲蔚来还想反驳,但被左侧上首的一名老者打断。

    “老夫也支持以武治国之道,不为别的,就为当前我承天帝国内忧外患,没有武力,难以维系。”

    “北漠连年侵扰,北境若无大军镇压,早成了北漠蛮人的游猎场。”

    “东海三岛也对中原虎视眈眈,之前还向中原进贡,近几年却连例行拜上都不来了,若中原乱,他们可不会袖手旁观。”

    “南狄同样如此,虽有流沙天险,但难保有朝一日他们不会寻得路径,侵入中原。”

    “中原内部……唉!”,老者长叹一声。

    “各地本就匪患暴乱不断,为祸地方,近些年来更是频发天灾,百姓们没了活路,多有人会生出恶念,若没武力镇压,怕这天下早就乱了。”

    “这才短短十八年啊!”,这句话,声音有些低,很多人都没有听清楚。

    十八年!

    夏雨仇心中也感叹一声。

    是啊,十八年,天合十八年,不过是短短十八年吗?

    再长,或许就有人忘记快要尘封在已逝岁月里的一些往事了。

    “可天下为何会乱?还不是官兵胜匪,霍乱过度,官逼……”。

    右侧一名楼师开口,神色有些激动,不过话未说完便被老者锐利眼神打断,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气势也弱了三分。

    “若以武治国,这个问题就永远得不到解决,难道,武力能镇压出,能打出一片欣欣向荣吗?”

    “文治!只有文治,才能还天下一个昌盛太平。”

    ……

    辩论整整持续了小半时辰,虽然有越来越多的楼师和学子参与其中,但双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并且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套说辞,着实无趣,雨婷抿着嘴把玩起手中宝剑,唐洛风则哈欠连连。

    “好了,争论来争论去也没个结果,既然如此,就让这些后生们多发表发表意见,或许有能够说服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呢?”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曲蔚来早有些不耐烦,此时右侧上首的老楼师又幽幽开口,竟然直接将话题抛给一众学子,更是险些让曲蔚来喷出一口逆血,渐渐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所言甚是,既如此,诸位便畅所欲言,各表高见吧。”。

    左侧上首老楼师也笑着应和,更是让曲蔚来忍不住黑了脸,这些老家伙,要明摆着开始和稀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看曲蔚来不顺眼的唐洛风上前一步就要开口,可王铭言将他拉住,摇了摇头,唐洛风有些不愿意,但也知晓王铭言是为自己好,无奈放弃。

    他开口干什么?自然是胡搅蛮缠。

    他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可以胡搅蛮缠到他那身为长公主的母亲都忍不住,将他赶出家门,足月不许回府。

    这一点承天府人尽皆知,所以他也不在乎,只想将这一场证道论学搅黄。

    至于剩下的事……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只是且不说他能不能成功搅黄,就算成功,也解决不了最终问题,消息传出去反而会影响唐家的名声,还会惹来国主不喜。

    所以王铭言阻止了他。

    唐洛风不开口,邢昀韬却踏前一步,朗朗开口,他和唐洛风想法一样,就是不能让曲蔚来如意。

    “在下以为,我承天帝国既已立国,就该思图长治久安,富民强国,而这些,单靠武力显然实现不了,唯有文治,才能使州府繁荣,百姓安生。”

    “刑公子此言差矣,我承天帝国虽已立国,但根基未稳,且不说南狄北漠百夷东海这些外患,九州之内,也有无数东乾国余孽蠢蠢欲动,四处为祸,若不以武治国,这内忧外患该如何解决?”

    开口之人是个年轻公子,夏雨仇有些印象,是曲蔚来的同伴,其看着邢昀韬,不屑嗤笑一声。

    “凭昀韬兄三寸不烂之舌吗?”

    “哈哈哈……”,他的同伴皆哈哈大笑,没将邢昀韬这个署长之孙放在眼里。

    “这个讨厌的家伙叫余埠,当朝舆马院院长之孙,脓包一个,是二皇子那面的人,与我们不对付,嘴臭的很,要不是铭言拦着,我早揍他八百遍了!”。

    唐洛风看着开口之人,一脸不屑的向夏雨仇介绍道。

    “若以余公子高论,我承天帝国立国十八年,统御司也设立了十八年,内忧外患早该平了才是,可为何现在愈演愈烈,余公子可否解释一二?”

    “你……”。在二人的引领下,一众学子也开始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而一众楼师,就这么悠哉悠哉的看着,笑容满面,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