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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后事

    当天晚上,陈舒芳和方文洗漱好。

    躺在床上聊天,陈舒芳皱着眉问道:“老方,你说,咱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方文一听,同样皱着眉:“你也感觉到了?”

    “废话,那是我儿子,他一撅屁股我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今天他的反应很不对,很平淡你感觉到了吧。”

    “确实,平淡的有点过分了,虽然说咱儿子早就有点精神崩坏的状况了,可是睡不睡得着一直是他的心病,但是真睡着之后他反而没那么开心。”

    陈舒芳一听方文的分析,越想越不对劲,“那你说,咱儿子是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可能是想偷偷摸摸给我们个惊喜?至于欺骗咱们,我觉得没必要,十年了,他没必要为了我们开心骗咱。”

    两口子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出来自家儿子隐瞒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不对,不过很快又被自己儿子能睡着这条消息带来的兴奋所掩盖。

    两口子从晚上十点聊了好久,从方鸠出生时候的囧事趣事,再聊到这小家伙从小到大就很会骗人,也聪明的紧。

    再到十六岁时这小家伙突然跟他们说自己睡不着,可观察了好些天都发现他睡得好好的,然后小酒又跟他们说,他睡着后意识会到一座宫殿里。

    宫殿里的他全程保持着清醒,想醒都醒不过来,睡醒之后他就会感觉到自己压根没睡着。

    陈舒芳是最相信自己儿子的,因为哪怕儿子在骗她,也全都是为了她好,她儿子对她的每一个谎言都是善意的谎言,可以说,在他骗她时,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陈舒芳很快便信了儿子的话,毕竟是自己儿子,哪怕他可能是在中二时期,为了他的心理健康和精神状态啊什么的,她都不得不信,对吧?

    紧接着,她帮儿子办理了休学,跑了各地的医院,最终确信了一件事,她儿子确实睡不着,因为肉眼可见的,自家儿子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精神面貌却越来越萎靡和暴躁。

    要知道,过去的十六年里,哪怕自己儿子因为自己的疏忽啊、语气啊、行为啊导致他生气了,他也会乐呵呵或者沉默应对。

    可那段时间,他居然吼她了!这让陈舒芳急的啊,事后儿子朝自己道歉,表示他不是故意的时候,陈舒芳心里是真的在滴血啊!

    她甚至差点从国企内辞职,想带着方鸠去全国各地医院看,后面更是想着带方鸠去国外。

    谁能理解啊,自己儿子得了一种任何医生都治不了的病,却又不是绝症!

    那个宫殿的画像陈舒芳也看了,所以她才更确信自己儿子不仅不是骗他们,谁能想象得出这种级别的宫殿啊!比电视剧里的那些皇宫还豪华!那种肃杀的气氛也很令人窒息!

    直到三个月后,陈舒芳已经在国企内请假请了两个月了,领导表示他能理解,他家里也有个孩子,如果他的孩子也这样了,他估计比陈舒芳还离谱。

    最后他甚至批准陈舒芳哪怕休一年都行,只要孩子能好。毕竟他和方文关系很好,也挺喜欢方鸠的,恨不得认方鸠当干儿子。

    可这时方鸠却制止了她,他劝解道:“妈,这些东西呢,虽然很折磨我,可我不想因为我的问题,影响到你们,你回去上班吧,至于我的话,就先这样吧,当然我的建议是您二老创个小号,不然哪天我突然就去世了,你们也还有的盼。”

    最开始陈舒芳是肯定不答应的,可方鸠不知道何时居然把方文也拉上来做思想工作,方文表示,孩子事是大,可已经跑遍了全国的医院了都没办法,那干脆就算了,一个月做一次检查就行了。

    方文最开始其实也不同意方鸠的方案的,可男人嘛,理智一上线,也是知道适可而止的。

    更何况,方鸠本身就聪明,能生出聪明孩子的男人,又能蠢到哪里去?思来想去,就随他去吧。

    不过,方文的条件便是,每个月他们都要带着方鸠去医院做全身检查,钱嘛,不是事,他们两口子在容城能有一套一百多平的房,有落地七十万的车,根本就不缺那点钱。

    就算缺钱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很喜欢他这小家伙的,他们也肯定不能吝啬的。

    就这样,方鸠最后回到了学校,成绩虽说一落千丈,可大家都知道他的情况,也从来不说什么,反倒是经常来安慰他。

    ……

    就这样,他们两口子靠着枕头聊了很久,聊到凌晨两点才沉沉睡去。

    ……

    早上九点半时,方文接到朋友电话出门钓鱼,陈舒芳则是赖在床上,哼着歌开开心心的刷着视频。

    突然一个电话call了过来,她一看,好家伙,警方电话。

    陈舒芳犹豫了一下,她一是先回忆了一下,自家亲戚是不是有人犯事了,可一想自己家里人要么是精英要么是老实人,怎么可能犯事,于是心安理得的接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有什么事么?”

    陈舒芳理所当然的问道,可接下来电话那头的话让她大脑宕机了一瞬。

    “你好,请问是陈舒芳,陈女士是么?”

    “嗯,对,是我,怎么了警官?”

    “额……”电话另一头的警员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

    在听到对方犹犹豫豫说了半天,陈舒芳问道:“怎么了?是我家里有人犯事了要我保释么?还是我老公嫖娼被抓了?”

    这一下给犹豫的警员整的不连贯了,他连忙说道:“不是的不是的,那个,是这样的,方鸠,也就是您的儿子,于昨夜晚上十一点,心脏骤停死亡,您……什么时候过来认领尸体?以及他写的遗书?”

    本来还乐呵呵的陈舒芳在听到自己儿子死的一瞬间,不知所措了。

    “什、什么?警官您说什么?我儿子,昨天,昨天死了?”

    陈舒芳听到这话的时候,没坐稳直接从床上跌了下来,可她紧接着又快速爬起来拿起手机问道:“警官,您,您认真的吗?莫不是在骗我啊?”然后,陈舒芳语气突然一转:“我知道了!你们是诈骗团伙!我儿子昨天下午六点还跟我煲了一个多小时电话粥呢,怎么可能当天晚上就死了!想骗我是吧!”

    气势十足的陈舒芳,语气带着嚣张和自信的又质问了一下对方,在听到对方沉默后,更是扬起下巴接着说道:“被我说中了吧!哑口无言了吧!想骗我,老娘活了四十多年就没被外人骗过!你们这些骗子啊,手段太low了,要是我儿子亲自给我打电话说自己被撞死了我说不定还会信呢,至于你们,太弱辣!”

    警员在完完整整听完后,扯着脸皮,面色严肃的同时又带着悲哀跟边上的几名战友对视了一眼,几人皆是苦着脸摇头叹气。

    随后他拿起电话,对着陈舒芳说道:“陈女士你好,其实你可以看见我们有官方标签的,我说的一切,都不是在骗你。”

    信心满满的陈舒芳在喝了口水后本来还想说几句她眼里的诈骗团伙,可在听完这句话后,猛地反应过来,好像……真是。

    只一瞬间,她感觉天都塌了。

    何必自己骗自己呢,明明已经感觉到昨天儿子的不对劲了,为什么没有联想到那边去呢?本来今天就休假的,为什么没有喊着老方去看一眼儿子?

    为什么呢?

    她好恨,恨自己笨,明明感觉到了的,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这么笨啊,为什么啊!

    警员听到对面的哭声,又和边上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心里想到,全说中了。

    ……

    昨夜,晚安九点,公安局,方鸠一脸平静的走了进来对着他们说道:“警官,我马上就要死了。”

    那一瞬间,好几个警察直接冲上来把方鸠按在了地上,因为他看起来虽然很正常,不过十几年的老警察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癫狂的味道,以为他是身上绑着炸弹想来炸警局的恐怖分子。

    可后面搜完身,再加上方鸠那镇定自若的神情和他说的讯息,几位警员连忙抱歉,以及……询问他是来干什么的。

    方鸠讲了个故事,故事的开头是,他们调查他的信息时得知的那个著名的宫殿病,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得的病,学名是‘睡眠神经衰醒’,意思是睡觉之后进入宫殿引起的神经衰弱,同时却又能保持清醒(作者没文化随便写的别较真)。

    故事的开头,是方鸠在十六岁时睡觉后进入了宫殿,在经过父母三个月的不懈努力下,方鸠意识到了,自己睡觉后进入这个宫殿不是他的金手指,也不是未来世界灵气复苏啊,诡异来临啊的战略点,只是单纯的让他睡不着的一个篮子玩意。

    可后来啊,他疯了,不过在现实世界里非常、非常的克制,只要晚上在睡着后他才会在宫殿里大肆破坏,将里面的椅子啊,柱子啊,装潢啊当人或者动物‘虐杀’。

    就这样,他度过了整整十年的不正常的光阴。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亦或者哪一年彻底疯了在现实世界砍人时,一个名叫‘时间’的男人出现了。

    嗯,就在前几天出现的。

    这个名叫时间的男人,让他明白了,原来这个宫殿确实是金手指,不过不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金手指,而是让他被时间找到的一个路标。

    在他被时间找到后,时间告诉他,他本来是时间在‘罪宇宙’安排的七十二‘罪将’中的一员,他的名号是‘永世孤独者’,能力是能不停的穿越世界,这个能力可以让他有着数不尽的知识,可以让他在未来打破‘位面屏障’后到达他们的主战场‘虚无宇宙’,在那里发挥极大的作用。

    而在到达虚无宇宙后,他才能不被‘命运’玩弄,从而开始真正的成长起来,与时间他们共手抵抗‘邪魔’。

    本来他已经获得了无数知识到达了虚无宇宙,可他点背儿,一穿越到虚无宇宙,就来到了邪魔九主之一的‘贪婪魔主’和法则【毁灭】的战斗现场。

    他直接被余波秒了,而【毁灭】的特性是湮灭一切,他的记忆他的能力全都在余波之中消失了。

    这导致了他又回到了罪宇宙,不过这个世界是一个平凡的世界,也是让他很普通的活到了二十六岁。

    可‘命运’的玩弄终究让他无法安心活到老死,只会不得好死。

    本来他会在未来的几年里因为某次惊吓,莫名超过阈值直接心脏骤停去世,可时间的到来把一切都提前了,他会在今晚的十一点死亡,死因亦是心脏骤停。

    方鸠耐心的讲完,警员们也耐心的听完,方鸠讲完后,笑着说道:“感谢你们能认真听完,可我来警局的目的不是单纯为了讲故事的,在我彻底死之前,你们可以认为这是故事,或者我是真的疯了,不过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交代后事。”

    说完,他走向警员们搜出他的物件里——有一部手机,一盒烟,一个挂着一家三口合照的项链,和三封信,他将信封拿在手上示意:“这是我的遗书,有单独给我爸和我妈的,还有一封他们两个一起看的。”

    警员们没有制止方鸠的行动,在详细了解完方鸠后,他们知道,他可能真的疯了,而且看他那冷静的模样,制止他的话,或许他会真的发疯,就静静看他表演吧,反正今晚也没任务。

    况且看他讲故事的模样,说不定一切真的是真的呢?

    方鸠将遗书放到一位警员手里后,把烟盒拿来,分别给他们散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警局里能抽烟吧?”

    得道首肯后,他自顾自点上,“我知道你们不信,不过待会我真的死后,麻烦你们把我的尸体放到保鲜柜里,这样明天我爸妈来看时,不会太丑陋。

    “还有,警察同志,我死了的时候先别给我家里人打电话,他们才刚刚知道我能睡着的消息,乐着呢,就先别打扰他们的兴致吧。

    “明早九点左右再打会好一点,那会我妈刚起床,情绪差不多很平和,受到的打击也没那么大。”

    警员们看着方鸠平淡的交代着后事,心里想着,如果待会他真的死了,咱们是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

    抽完烟,方鸠把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看了看手机:“十点半了吗?怎么这么快?嘛,算了,交代的也差不多了,请你们记在心里啊,警察同志,毕竟我马上就要死了。”

    警员们面面相觑,各自看着对方那尴尬的神色,也只好点头示意:“好的,我们知道了。”

    主要还是方鸠那平静的模样让警员们也不知道说什么,最近几个月什么案子都没有,让他们也有些奇怪,正好无聊,就陪陪这哥们发疯吧。

    方鸠坐下后,又点了根烟:“明天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她可能会以为家里人犯事了,或者开个玩笑说我爸或者我嫖娼被抓了什么什么的,可在知道我死了之后呢,情绪变化会特别多,更可能自欺欺人。

    “对了,你们打电话过去会有官方标签什么的吧?”在又得到了点头示意后,乐了一下:“那还好,如果没带官方标签的话,我妈可能会以为你们是诈骗团伙,毕竟我前不久才跟她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

    方鸠说完,又看了眼时间,他平静的神色已经有了焦急和恐慌了,警员们看他的反应也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五十三了。

    有一位警察突然问道:“你和你父母离得远么?”

    “不远,他们在郫县。”

    “虽然我们在双流,那你为什么不去看你父母一面呢?起码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吧。”出声的警员是真有些好奇。

    方鸠听到,笑了笑:“我妈啊,她这个人大大咧咧的,可一牵扯到我的事情,就会变得神经敏感,同时也会很脆弱。

    “见她最后一面是会让我感到没那么遗憾没错,可是她怎么办?见了她最后一面,第二天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死在家里?

    “她啊,从我出生到现在,对我最好了,我说什么都信,什么事都依着我来,已经二十六年啦。

    “最开始我说睡觉后会出现宫殿,就是我妈最先信的我,然后为我忙前忙后,直到现在!你想啊,我妈更是前前后后为了我忙了十年。

    “她担心我也担心了整整十年,在我生命的最后,总不能还让她受到这种刺激和惊吓吧?

    “我可不是畜牲,为了自己的一点遗憾,让父母余生都有阴影?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很不孝了,还要为了自己的一点遗憾,让他们心里有阴影的同时余生全是遗憾?虽然我已经疯了,可我真的做不了这么没良心的事情。”

    方鸠说完,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五十九分。

    他放下手机,眼里的侃侃而谈,已经彻底变成了恐惧和遗憾,眨眼间,他又看见了那个脸上全是马赛克的男人——时间。

    “你的后事已经交代完了吧。”

    他看见了时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眼里的一切,又全部变成了疯狂,“如果把那什么几把邪魔打完了我回不来,我绝对会把你想守护的一切全毁掉。”

    “放心啦放心啦,如果打赢了肯定会的,不过嘛……我心里也很没底。”

    在时间出现时,警员们也看见了他,他就突然出现在了方鸠面前开始和方鸠说话,但是明明他们俩的声音都挺大的,可警员们却根本听不清。

    就在他们掏枪准备给那个脸上全是马赛克的人一枪时,他又突兀的消失了,就和出现时一样。

    紧接着,他们看见,方鸠捂着心脏,满脸痛苦的挥了挥手:“没事的没事的,他只是来跟我说话,你们不用紧张,请劳烦你们记住我说的话。”

    经历了时间出现的变故,警员们都明白了,方鸠说的全是真的,立马一拥上前把方鸠放平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你先别说话,什么篮子玩意,你这么有孝心的人,我们可不允许你死!给我好好活着!你爸妈还等着你回家、等着你尽孝呢!”

    闻言,方鸠痛苦的神色一顿,笑了笑:“没用的,谢谢你,警察同志。”

    那个给方鸠做心肺复苏的警员,在按了一分钟时,满脸沮丧和懊悔的放开了手:“没、没有生命体征了,怎么会?这才一分钟!哪怕心脏骤停也不可能一分钟之内就没有体温了吧混蛋!”

    众人看见方鸠的尸体,一回想,好像从他进入警局时就不对了,正常来讲他们就算知道方鸠是那个著名的患者也不会跟他浪费那么多时间。

    这几个月没案子么?放屁,就今天晚上就有好几起案子!

    原来,真的有超能力啊……

    他们感慨着,对着方鸠的尸体敬了个军礼。

    一是被他的孝心感动,二是,他他妈真的是去拯救世界了。

    敬完礼后,该出任务的出任务,该值班的值班。

    在将方鸠的尸体安放好后,留下的几个警员,对视一眼,有一人出声道:“真恶心啊。”

    另外一人明显听懂了:“确实。

    “命运,和那个时间,真他妈恶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