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赌坊
晌午十分，万里无云，一轮艳阳当空。
此时虽然天色尚早，但“万通赌坊”早已热闹了起来。偌大的赌坊里已经是人满为患。
各种大小不同的赌桌上摆放着形色各异的赌具，每张桌子跟前都围满了衣着、神色各异的赌客以及赌坊坐庄的庄家。
只听摇骰声、叫骂声、欢呼声、叹气声、吵闹声等各种声音连成一片，热闹非凡，但其中最动听还是“叮叮当当”的银钱交接声，因为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爱钱的。
别看这“万通赌坊”只是阳城这座位于豫州中部的小县城中的一处不起眼的赌坊，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削金窟，附近十里八乡的居民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贫民，是江湖侠客还是潦倒乞丐，总会有人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飞黄腾达；也有人在这里散尽家财，输得连裤衩都不剩。
小飞虹来这里当庄家已有十年之久，一手摇骰的功夫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但今天却成了他十年来最难熬的一天。因为他桌前的一位赌客已经连赢十把，面前的银钱已经堆起了小山，真是羡煞旁人。
这位赌客是一条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着一身貂皮短铠，满脸横肉，络腮胡，腰间还别了两把鬼头弯刀，给人凶神恶煞之感。
大汉旁边还站了一个年纪大约十三四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一头蓬松凌乱的长发就像一堆杂草，他脖子上则戴着一个黑色的项圈，项圈上还绑着一段细绳，他浑身上下污秽不堪，双目空洞无神，似是不能视物。
此时，小飞虹已经满头大汗，神色有些慌张，他从来没遇到运气这么好的赌客。
他用袖子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只能赶鸭子上架般继续摇起了骰盅，只见骰盅在他手中上下左右飞快的摇晃，发出“哗啦哗啦”的骰子与盅壁的撞击声，然后“啪”的一声扣到赌桌上，尘埃落定，他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地喊道：“各位客官请下注，买定离手……”
小飞虹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摇骰子的时候，那条大汉旁边的小乞丐双耳随着骰子的声音不住的颤动，似乎耳力极佳。
只见小乞丐轻轻地在大汉耳边低语：“一、二、四，七点小。”
接着大汉便胸有成竹地将一半的银钱都下注买小，一旁的赌客早就把大汉当成了风向标，都在等他下注，然后纷纷跟风买小，只有少部分不信邪的赌客买大。
等众人都下注之后，“开！”小飞虹高喊一声同时揭开骰盅，他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骰子，“一、二、四……七点小！”
买小的众人欢呼雀跃地拿回赢的银钱，
“这回赚大了，跟着这位兄台买，准没错！”
“对对对，大家都跟着买！”
“这位兄台一定是赌仙转世！”
“你真是我的大救星！”
……
大汉则是皮笑肉不笑，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小飞虹脸色铁青，手足无措的愣在当场，就这几局下来赌场已经损失惨重。
众人见庄家迟迟不开始下一局，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搞什么，赶紧摇骰子啊？”
“对啊，我还要趁胜追击呢。”
“怎么回事，你小子难道是怕了不成？”
……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后堂走了过来，正是赌坊的老板黄老。只见他一脸阴沉地看了一眼小飞虹，道：“你下去吧，换我来坐庄。”声音沙哑，就像一只破锣。
小飞虹一见黄老，便面无人色，如惊弓之鸟般浑身不停的抖了起来，连声应是。
黄老接过小飞虹手中的骰盅，挑起白眉看了一眼大汉，然后略带深意地盯着一旁的小乞丐打量，一对精明的小眼睛转个不停。之前他在后堂观看许久，似乎已经看出端倪。
只见黄老伸出枯瘦的双手，先稍微晃动了几下骰盅，然后突然以左手食指为轴拨动骰盅旋转起来，右手继续不停的拨动，“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骰盅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个陀螺一般在他指尖上起舞。
他这一手功夫技惊四座，众赌客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全场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和掌声。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黄老甚至像耍杂技一样将骰盅抛向空中，然后稳稳的落于另一只手的食指上，转速丝毫不减。
就在大家看的过瘾的时候，黄老忽然将骰盅往桌上一扣，道：“请下注，买定离手。”
大汉似乎也被老头这一手功夫给惊到，但一旁的小乞丐这回却迟迟没有向他报告结果，他瞥了一眼小乞丐，道：“小瞎子，你他娘的怎么回事？！”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小乞丐耳朵依然颤个不停，他探到大汉耳边低语：“这鸟……鸟骰子还在盅内旋转！”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大汉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从黄老扣下骰盅已经过去良久，盅内骰子居然还在旋转！
黄老嘿嘿一笑，道：“这回你怎么还不下注，难道是怕了不成？”
“怕？哈哈哈……我鬼老三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说罢鬼老三推出一半银钱压注买大，众赌客虽被黄老功夫所惊，但还是纷纷跟风鬼老三买大。
见众赌客下注完毕，黄老大喊一声：“开！”
揭开骰盅，这时三颗骰子才缓缓停止转动，看着骰子点数，黄老喜上眉梢，道：“二、二、四，八点小。”
鬼老三气的脸都绿了，道：“老子养你何用！”
说罢挥起右手一巴掌重重扇在小乞丐脸上，顿时小乞丐被扇翻在地，吃痛不起，脸上血淋淋的五指印肿起老高。
黄老见状摇了摇头，道：“哎，可怜呐可怜。”
鬼老三瞪了一眼黄老，道：“老子养的狗，老子爱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与你小老儿何干？”
黄老道：“输了钱就会找小孩子撒气，阁下还真是厉害~”
鬼老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冲黄老大喊：“你这小老儿他娘的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黄老微笑不语。
跟着一起买大的赌客纷纷叫骂：
“这回怎么不灵了，害我输钱，晦气。”
“呜……呜，我的全部家产都输光了，你赔我的钱！”
“什么狗屁赌仙转世，还我钱来！”
……
鬼老三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地扫视一眼众赌客，吓得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我鬼老三今天就要让你们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说罢鬼老三双手扶桌，作势欲掀。
黄老瞅见鬼老三就要发难，神色微变，运起内功，将一只枯手轻轻放于桌面，只见赌桌稳如泰山，鬼老三双手竟不能掀动分毫。
鬼老三大惊，额头沁出汗来，心道：【这小老儿他娘的居然是个高手！】
鬼老三不敢托大，运起全部功力，两人借赌桌为媒，斗起内力来，只见赌桌不住颤抖起来，桌上银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旁边赌客见势不妙，立时收起自己银钱，躲得老远看戏。
眼见赌桌就要承受不住，黄老猛提一口真气，另一只手“啪”的一掌拍在桌面上，登时鬼老三胸口如遭重锤，退后三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双手握住腰间弯刀刀柄，但并未拔出，他环顾四周，似乎有不少赌客是武林中人，有所顾忌。
黄老眯眼瞅着鬼老三，道：“我坊还要开门做生意，我看客官今日已赢了不少银钱，不如见好就收了吧。”
鬼老三用手抹去嘴边鲜血，自知黄老内力深厚，而且在场武林中人不少，现下讨不到什么便宜，不如来日再慢慢寻找机会偷袭报复。
“小老儿，咱们这个梁子结下了，你给老子等着！”说罢鬼老三将桌上自己的银钱收入怀中，然后踹了踹在地下半死不活的小乞丐，一把抓起项圈上的细绳拖着小乞丐气冲冲地走出了赌坊大门。
鬼老三拖着小乞丐来到街上，怒气不减，对着小乞丐身上又踹了一脚，道：“死没死，没死就给老子起来！”
小乞丐吃痛闷哼一声，差点昏死过去，不过他经常被打已经有所习惯，身体的耐受力也比一般人要强的多，竟然勉强站了起来。
鬼老三瞥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小乞丐，道：“你这小畜生，他娘的命还挺硬。”说罢鬼老三把拴小乞丐的细绳往腰间一绑，朝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
阳城虽是一座小县城，但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赌坊青楼，酒楼客栈，应有尽有。
“醉仙楼”乃是远近闻名的酒楼，楼内不仅菜式风味独特，其镇店的美酒“醉仙酿”更是香醇可口，让人不醉不归。
时值正午，正是“醉仙楼”开始忙碌的时候，楼下的饭厅里几乎每张桌上都有客人，跑堂的伙计小流儿忙得满头大汗，连嗓子都有点哑了。
此时，鬼老三牵着小乞丐来到了醉仙楼门口，小流儿连忙堆笑过来招呼：“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
小流儿瞥了一眼鬼老三身后的小乞丐，脸色一变，道：“不好意思，您身后的这位客官不能进去。”
鬼老三瞪了一眼小流儿，小流儿连忙解释：“客官，本店规定乞丐不得入内。”
“乞丐？他只是老子养的一条狗罢了。”说着鬼老三就要步入酒楼。
小流儿额头微微冒汗，伸手阻拦，道：“客官，本店规定狗也不得……”
他话还没说完，鬼老三目露凶光，道：“老子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他娘的最好识相点。”
小流儿心中一寒，只觉来者不善，赶紧点头哈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客官您里面请，里面请。”
鬼老三冷哼了一声，牵着小乞丐大摇大摆的步入楼内，在一楼大厅唯一空着的桌前坐定。
“小二，把你们酒楼最拿手的好酒好菜都给大爷端上来，银子不是问题！”说罢鬼老三从怀中摸出刚才在赌坊赢的几两银子摆在桌上。
小流儿一见鬼老三出手如此阔绰，立马心花怒放，毕恭毕敬地介绍：
“本店的拿手好菜当属西湖醋鱼、醉排骨、洞庭金龟、麻辣子鸡这几样；酒嘛自然是有‘得饮醉仙酒，成仙也不求’之称的‘醉仙酿’，是本店的镇店佳酿。”
“客官你稍坐，好酒好菜马上就来。”说罢小流儿连忙收起银子去跟掌柜报菜。
不一会儿功夫，玉盘珍馐，美酒佳肴就摆满了桌子，鬼老三腹中饥饿，两手抓起大鱼大肉如饕餮一般吞食起来，时不时端起“醉仙酿”的酒坛仰头豪饮，酒入喉中如琼浆玉液，香甜可口，大喝一声：“好酒！”
小乞丐坐在地上也闻到美酒佳肴的香气，口水流个不停，腹中饥饿难耐“咕咕”直叫，一脸渴求地望向鬼老三。
鬼老三瞅了一眼小乞丐，只将自己啃过的骨头随意地往地上一丢，然后风卷残云般继续扫荡桌上的食物。
小乞丐耳朵一动听见骨头落地，立刻在地下摸摸索索起来，他精准地捡起骨头，像一只小狗一样啃食起来，将骨头上的残肉啃得干干净净……
***
黄昏时分，秋风吹过城外的树林，林中木叶潇潇而下，突然有一群昏鸦惊起，飞入了西天的晚霞里。
林中有一座残破的土地庙，似乎久经沧桑。
庙中的几尊神像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缺鼻少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可怖，就像是欲则人而噬的怪兽。
这时鬼老三和小乞丐回到了土地庙前，这是他们的临时住处。
鬼老三满脸通红，走路摇摇晃晃，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一旁的小乞丐扶了他一把。
鬼老三嘿嘿一笑，道：“小……小瞎子，你跟着我鬼老三也快……快十年了吧，还记得当年百……百里村被屠，尸山血海中只站着小小的你一个……”
小乞丐浑身一颤，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十年前，界青山下百里村飞来横祸，全村村民被屠杀殆尽，只剩他一人侥幸苟活。
从尸山中爬出来的他却因遭受的打击太大，郁极生疾，从此他的世界便失去了光明。
恰巧这时鬼头寨的山贼闻风而至，想到村子里捡捡便宜，鬼老三便是鬼头寨的三当家。
鬼老三打了个酒嗝，道：“当年老子看你双目失明，浑身是血，就他娘的想给你一刀，谁知你这小畜生竟然鬼使神差地躲过老子这一刀！”
“后来一问才知道你竟然听见了老子出刀的风声！”
鬼老三奸笑一声，道：“嘿嘿……你有如此耳力，老子立马就想到了若是用来训练听骰子，不出几年，定然让老子赚得盆满钵满。”
小乞丐没有答话，只是一脸茫然地搀扶着浑身酒气冲天的鬼老三朝破庙走去。
鬼老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见他猛然飞起一脚踢向小乞丐胸口！
小乞丐听到腿风来袭，但他并没有闪躲，因为拳打脚踢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闪躲只会招来更重的殴打。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脚力道大的出奇，仿佛要置他于死地，直踢断了他几根肋骨，钻心的疼痛使他差点昏迷，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鬼老三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大盛，他拔出腰间一把弯刀，一步一步逼近倒地不起的小乞丐，边走边说：“十年来，你这小畜生已帮我赢够了银钱，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本来老子可以发发慈悲，让你再多活几天，但是今天你他娘的居然害老子当众出丑！”鬼老三把玩着手里的弯刀来到小乞丐身旁蹲下，戏谑地盯着他，用舌头舔了舔弯刀的利刃。
“嘿嘿……这世上还有一种肉的滋味老子没尝过，那就是人肉，今天就把你这小畜生烤来下酒。”说罢鬼老三挥起弯刀就要砍下。
小乞丐想要反抗，但剧烈的疼痛使他浑身抽搐，动弹不得，心道：【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要死在这老贼头的手上。】
【算了，我本该十年前就死了，既然我这条鸟命是他救的，那就还给他吧。】小乞丐闭上双眼，平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此时虽然天色尚早，但“万通赌坊”早已热闹了起来。偌大的赌坊里已经是人满为患。
各种大小不同的赌桌上摆放着形色各异的赌具，每张桌子跟前都围满了衣着、神色各异的赌客以及赌坊坐庄的庄家。
只听摇骰声、叫骂声、欢呼声、叹气声、吵闹声等各种声音连成一片，热闹非凡，但其中最动听还是“叮叮当当”的银钱交接声，因为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爱钱的。
别看这“万通赌坊”只是阳城这座位于豫州中部的小县城中的一处不起眼的赌坊，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削金窟，附近十里八乡的居民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贫民，是江湖侠客还是潦倒乞丐，总会有人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飞黄腾达；也有人在这里散尽家财，输得连裤衩都不剩。
小飞虹来这里当庄家已有十年之久，一手摇骰的功夫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但今天却成了他十年来最难熬的一天。因为他桌前的一位赌客已经连赢十把，面前的银钱已经堆起了小山，真是羡煞旁人。
这位赌客是一条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着一身貂皮短铠，满脸横肉，络腮胡，腰间还别了两把鬼头弯刀，给人凶神恶煞之感。
大汉旁边还站了一个年纪大约十三四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一头蓬松凌乱的长发就像一堆杂草，他脖子上则戴着一个黑色的项圈，项圈上还绑着一段细绳，他浑身上下污秽不堪，双目空洞无神，似是不能视物。
此时，小飞虹已经满头大汗，神色有些慌张，他从来没遇到运气这么好的赌客。
他用袖子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只能赶鸭子上架般继续摇起了骰盅，只见骰盅在他手中上下左右飞快的摇晃，发出“哗啦哗啦”的骰子与盅壁的撞击声，然后“啪”的一声扣到赌桌上，尘埃落定，他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地喊道：“各位客官请下注，买定离手……”
小飞虹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摇骰子的时候，那条大汉旁边的小乞丐双耳随着骰子的声音不住的颤动，似乎耳力极佳。
只见小乞丐轻轻地在大汉耳边低语：“一、二、四，七点小。”
接着大汉便胸有成竹地将一半的银钱都下注买小，一旁的赌客早就把大汉当成了风向标，都在等他下注，然后纷纷跟风买小，只有少部分不信邪的赌客买大。
等众人都下注之后，“开！”小飞虹高喊一声同时揭开骰盅，他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骰子，“一、二、四……七点小！”
买小的众人欢呼雀跃地拿回赢的银钱，
“这回赚大了，跟着这位兄台买，准没错！”
“对对对，大家都跟着买！”
“这位兄台一定是赌仙转世！”
“你真是我的大救星！”
……
大汉则是皮笑肉不笑，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小飞虹脸色铁青，手足无措的愣在当场，就这几局下来赌场已经损失惨重。
众人见庄家迟迟不开始下一局，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搞什么，赶紧摇骰子啊？”
“对啊，我还要趁胜追击呢。”
“怎么回事，你小子难道是怕了不成？”
……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从后堂走了过来，正是赌坊的老板黄老。只见他一脸阴沉地看了一眼小飞虹，道：“你下去吧，换我来坐庄。”声音沙哑，就像一只破锣。
小飞虹一见黄老，便面无人色，如惊弓之鸟般浑身不停的抖了起来，连声应是。
黄老接过小飞虹手中的骰盅，挑起白眉看了一眼大汉，然后略带深意地盯着一旁的小乞丐打量，一对精明的小眼睛转个不停。之前他在后堂观看许久，似乎已经看出端倪。
只见黄老伸出枯瘦的双手，先稍微晃动了几下骰盅，然后突然以左手食指为轴拨动骰盅旋转起来，右手继续不停的拨动，“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骰盅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个陀螺一般在他指尖上起舞。
他这一手功夫技惊四座，众赌客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全场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和掌声。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黄老甚至像耍杂技一样将骰盅抛向空中，然后稳稳的落于另一只手的食指上，转速丝毫不减。
就在大家看的过瘾的时候，黄老忽然将骰盅往桌上一扣，道：“请下注，买定离手。”
大汉似乎也被老头这一手功夫给惊到，但一旁的小乞丐这回却迟迟没有向他报告结果，他瞥了一眼小乞丐，道：“小瞎子，你他娘的怎么回事？！”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小乞丐耳朵依然颤个不停，他探到大汉耳边低语：“这鸟……鸟骰子还在盅内旋转！”
“这他娘的怎么可能？！”大汉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从黄老扣下骰盅已经过去良久，盅内骰子居然还在旋转！
黄老嘿嘿一笑，道：“这回你怎么还不下注，难道是怕了不成？”
“怕？哈哈哈……我鬼老三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说罢鬼老三推出一半银钱压注买大，众赌客虽被黄老功夫所惊，但还是纷纷跟风鬼老三买大。
见众赌客下注完毕，黄老大喊一声：“开！”
揭开骰盅，这时三颗骰子才缓缓停止转动，看着骰子点数，黄老喜上眉梢，道：“二、二、四，八点小。”
鬼老三气的脸都绿了，道：“老子养你何用！”
说罢挥起右手一巴掌重重扇在小乞丐脸上，顿时小乞丐被扇翻在地，吃痛不起，脸上血淋淋的五指印肿起老高。
黄老见状摇了摇头，道：“哎，可怜呐可怜。”
鬼老三瞪了一眼黄老，道：“老子养的狗，老子爱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与你小老儿何干？”
黄老道：“输了钱就会找小孩子撒气，阁下还真是厉害~”
鬼老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冲黄老大喊：“你这小老儿他娘的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黄老微笑不语。
跟着一起买大的赌客纷纷叫骂：
“这回怎么不灵了，害我输钱，晦气。”
“呜……呜，我的全部家产都输光了，你赔我的钱！”
“什么狗屁赌仙转世，还我钱来！”
……
鬼老三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地扫视一眼众赌客，吓得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语。
“我鬼老三今天就要让你们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说罢鬼老三双手扶桌，作势欲掀。
黄老瞅见鬼老三就要发难，神色微变，运起内功，将一只枯手轻轻放于桌面，只见赌桌稳如泰山，鬼老三双手竟不能掀动分毫。
鬼老三大惊，额头沁出汗来，心道：【这小老儿他娘的居然是个高手！】
鬼老三不敢托大，运起全部功力，两人借赌桌为媒，斗起内力来，只见赌桌不住颤抖起来，桌上银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旁边赌客见势不妙，立时收起自己银钱，躲得老远看戏。
眼见赌桌就要承受不住，黄老猛提一口真气，另一只手“啪”的一掌拍在桌面上，登时鬼老三胸口如遭重锤，退后三步，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双手握住腰间弯刀刀柄，但并未拔出，他环顾四周，似乎有不少赌客是武林中人，有所顾忌。
黄老眯眼瞅着鬼老三，道：“我坊还要开门做生意，我看客官今日已赢了不少银钱，不如见好就收了吧。”
鬼老三用手抹去嘴边鲜血，自知黄老内力深厚，而且在场武林中人不少，现下讨不到什么便宜，不如来日再慢慢寻找机会偷袭报复。
“小老儿，咱们这个梁子结下了，你给老子等着！”说罢鬼老三将桌上自己的银钱收入怀中，然后踹了踹在地下半死不活的小乞丐，一把抓起项圈上的细绳拖着小乞丐气冲冲地走出了赌坊大门。
鬼老三拖着小乞丐来到街上，怒气不减，对着小乞丐身上又踹了一脚，道：“死没死，没死就给老子起来！”
小乞丐吃痛闷哼一声，差点昏死过去，不过他经常被打已经有所习惯，身体的耐受力也比一般人要强的多，竟然勉强站了起来。
鬼老三瞥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小乞丐，道：“你这小畜生，他娘的命还挺硬。”说罢鬼老三把拴小乞丐的细绳往腰间一绑，朝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
阳城虽是一座小县城，但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赌坊青楼，酒楼客栈，应有尽有。
“醉仙楼”乃是远近闻名的酒楼，楼内不仅菜式风味独特，其镇店的美酒“醉仙酿”更是香醇可口，让人不醉不归。
时值正午，正是“醉仙楼”开始忙碌的时候，楼下的饭厅里几乎每张桌上都有客人，跑堂的伙计小流儿忙得满头大汗，连嗓子都有点哑了。
此时，鬼老三牵着小乞丐来到了醉仙楼门口，小流儿连忙堆笑过来招呼：“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
小流儿瞥了一眼鬼老三身后的小乞丐，脸色一变，道：“不好意思，您身后的这位客官不能进去。”
鬼老三瞪了一眼小流儿，小流儿连忙解释：“客官，本店规定乞丐不得入内。”
“乞丐？他只是老子养的一条狗罢了。”说着鬼老三就要步入酒楼。
小流儿额头微微冒汗，伸手阻拦，道：“客官，本店规定狗也不得……”
他话还没说完，鬼老三目露凶光，道：“老子今天心情不太好，你他娘的最好识相点。”
小流儿心中一寒，只觉来者不善，赶紧点头哈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客官您里面请，里面请。”
鬼老三冷哼了一声，牵着小乞丐大摇大摆的步入楼内，在一楼大厅唯一空着的桌前坐定。
“小二，把你们酒楼最拿手的好酒好菜都给大爷端上来，银子不是问题！”说罢鬼老三从怀中摸出刚才在赌坊赢的几两银子摆在桌上。
小流儿一见鬼老三出手如此阔绰，立马心花怒放，毕恭毕敬地介绍：
“本店的拿手好菜当属西湖醋鱼、醉排骨、洞庭金龟、麻辣子鸡这几样；酒嘛自然是有‘得饮醉仙酒，成仙也不求’之称的‘醉仙酿’，是本店的镇店佳酿。”
“客官你稍坐，好酒好菜马上就来。”说罢小流儿连忙收起银子去跟掌柜报菜。
不一会儿功夫，玉盘珍馐，美酒佳肴就摆满了桌子，鬼老三腹中饥饿，两手抓起大鱼大肉如饕餮一般吞食起来，时不时端起“醉仙酿”的酒坛仰头豪饮，酒入喉中如琼浆玉液，香甜可口，大喝一声：“好酒！”
小乞丐坐在地上也闻到美酒佳肴的香气，口水流个不停，腹中饥饿难耐“咕咕”直叫，一脸渴求地望向鬼老三。
鬼老三瞅了一眼小乞丐，只将自己啃过的骨头随意地往地上一丢，然后风卷残云般继续扫荡桌上的食物。
小乞丐耳朵一动听见骨头落地，立刻在地下摸摸索索起来，他精准地捡起骨头，像一只小狗一样啃食起来，将骨头上的残肉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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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秋风吹过城外的树林，林中木叶潇潇而下，突然有一群昏鸦惊起，飞入了西天的晚霞里。
林中有一座残破的土地庙，似乎久经沧桑。
庙中的几尊神像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缺鼻少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可怖，就像是欲则人而噬的怪兽。
这时鬼老三和小乞丐回到了土地庙前，这是他们的临时住处。
鬼老三满脸通红，走路摇摇晃晃，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一旁的小乞丐扶了他一把。
鬼老三嘿嘿一笑，道：“小……小瞎子，你跟着我鬼老三也快……快十年了吧，还记得当年百……百里村被屠，尸山血海中只站着小小的你一个……”
小乞丐浑身一颤，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十年前，界青山下百里村飞来横祸，全村村民被屠杀殆尽，只剩他一人侥幸苟活。
从尸山中爬出来的他却因遭受的打击太大，郁极生疾，从此他的世界便失去了光明。
恰巧这时鬼头寨的山贼闻风而至，想到村子里捡捡便宜，鬼老三便是鬼头寨的三当家。
鬼老三打了个酒嗝，道：“当年老子看你双目失明，浑身是血，就他娘的想给你一刀，谁知你这小畜生竟然鬼使神差地躲过老子这一刀！”
“后来一问才知道你竟然听见了老子出刀的风声！”
鬼老三奸笑一声，道：“嘿嘿……你有如此耳力，老子立马就想到了若是用来训练听骰子，不出几年，定然让老子赚得盆满钵满。”
小乞丐没有答话，只是一脸茫然地搀扶着浑身酒气冲天的鬼老三朝破庙走去。
鬼老三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见他猛然飞起一脚踢向小乞丐胸口！
小乞丐听到腿风来袭，但他并没有闪躲，因为拳打脚踢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闪躲只会招来更重的殴打。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脚力道大的出奇，仿佛要置他于死地，直踢断了他几根肋骨，钻心的疼痛使他差点昏迷，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鬼老三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大盛，他拔出腰间一把弯刀，一步一步逼近倒地不起的小乞丐，边走边说：“十年来，你这小畜生已帮我赢够了银钱，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本来老子可以发发慈悲，让你再多活几天，但是今天你他娘的居然害老子当众出丑！”鬼老三把玩着手里的弯刀来到小乞丐身旁蹲下，戏谑地盯着他，用舌头舔了舔弯刀的利刃。
“嘿嘿……这世上还有一种肉的滋味老子没尝过，那就是人肉，今天就把你这小畜生烤来下酒。”说罢鬼老三挥起弯刀就要砍下。
小乞丐想要反抗，但剧烈的疼痛使他浑身抽搐，动弹不得，心道：【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是要死在这老贼头的手上。】
【算了，我本该十年前就死了，既然我这条鸟命是他救的，那就还给他吧。】小乞丐闭上双眼，平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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