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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灵堂

    静室之静,是在需要时以阵法隔绝声响而成,因此,窗户与窗外的阳光、月色是不会缺少的。

    日夜更替三次,安炎夏终于将银白手链祭炼至十二层,即“地煞祭炼术通意篇”圆满,此篇虽是六篇中最为轻快的一篇,但他炼气期四层的修为,能如此迅速,也是某种程度的天赋异禀了。

    阵枢与府宅阵法重新勾连,屋内屋外立刻便有动静。

    和安堂的牌匾上,新挂的白绸被团团上扬的灵气一扫,跌落在青石地面上,门口招呼宾客的长脸学徒安宽突然激灵一下,赶紧弯腰捡起来,扶着梯子重新挂好。

    仙城常住的修真者们都是有见识的人物,原本闲置的阵法突然有修士主持,周围的灵气就像一片冬湖被春日暖阳化冻,往日轻舟叠浪的幻景、涟漪绮丽的霞光,尽复眼前。

    阵法运转的异象与灵气霞光约莫闪烁数刻,又在十分刻意地操弄下逐渐平静下来,和安堂内,旁观的一众修士纷纷交口称赞。

    安行简年少时行迹广泛,如今求道而死,或敌或友的相熟修士皆有几分敬意,大多乐意前来捧个人场。

    但要说目下堂中最尊贵之人,无疑是珍宝阁的四掌柜陆启佑——堂堂筑基期修士,打破凡俗生死大关,延寿百年,即使堂中绝大部分人在不远的将来尽皆化成一抔黄土,他仍然可以好整以暇地准备两个百年寿诞。

    其一身素白,体态微胖,两只与众不同的招风耳,目光如炬,他等到四周安静下来,才朝身旁围拢的众人笑道:

    “行简生了个好儿子,仅三日便祭炼好阵枢,观其掌控得法,收放自如,多半修为已达炼气中期,推算年纪,如今方才十六,恐怕那些金丹家族的年轻一辈也不过如此吧,安家后继有人啊!”

    一旁陪侍的缟素老者心中无语,心想谁知道那娃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祭炼阵枢的,不过有你这位伯伯遮护,谁又敢质疑,他连忙奉承道:

    “那也是前辈和行简往日教导得好!”

    陆启佑不以为然,回道:

    “此言差矣,还是小炎夏自个勤勉用功,耐得住炼气修行的枯燥。

    “这青城中多少个修真家族,每家又有多少个踏上修真路的少年,可能在十六岁前后拿到进入云梦山的资格,依然难得一见。若只靠长辈管教便能如此,那岂不是家家户户准备戒尺即可,暗地里去行儒门作派!”

    “陆道友又在宣扬你的门户之见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一副宽阔如崖的肩膀横在和安堂大门中央,遮挡了大半光亮,堂内也像盖上了一朵乌云,陡然阴暗三分。

    这个身高八尺的魁梧大汉,面如重枣,大踏步走向近前,声势惊人,一种相当鲜明的体修风格,他接着道:

    “先哲早有因材施教的说法,生来守拙文静的孩子适用一套教诲办法,生来活泼好动的孩子便适用另一套教诲办法,哪有顾此失彼与刻意偏爱的长辈呢?”

    陆启佑闻之,神色肃然,他揖手问道:

    “可是九鼎峰齐雱齐道友当面?”

    那大汉粗布麻衣,穿着颇为简朴,大脚板上的草鞋还挂着不少泥巴,其人闻言哈哈笑道:

    “当年同在外门上学,我俩话不投机,屡次不欢而散,几十年过去,不曾想陆道友还记得齐某。”

    修真者求道为上,修真界便习惯以修为高低分尊卑。倘若是同门同族之间,顾念昔日辈分情分,尚不会过于在意此事,而与外人相处时,筑基期修士的道友便只能是另一位筑基期修士了。

    二人对话直率,场中其余修士哪能不明白这是又来了一位筑基期前辈,似乎双方还是对头,这时另一位缟素老者赶紧迎了上去,恭敬道:

    “贵客这边落座……”

    齐雱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摄来一把椅子,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信手捉住,随即往身后一扔。

    其人顺势往后倒去,坐得这把红木太师椅咯吱咯吱地响,旁人见其粗鲁模样,心里则咯噔咯噔地跳,都不约而同地想,莫不是仇家上门了,皆开始寻思告辞的理由。

    大汉环顾一圈,对着陆启佑疑惑道:

    “这是在干嘛?”

    陆启佑面带苦笑,晓得这类宗门正式弟子历来是不把“黄土”放在眼里的,周围来吊丧的炼气修士,基本上是这条街的铺面掌柜之流,存着审视和安堂新东家的阴私想法,可要论修为前途的话,基本可以断定大道无望了,可不就是来日“黄土”嘛。

    他也不知安行简与此人是何交情,心中便也存着试探的心思,从前一个问题开始回答道:

    “当年咱们梧桐院,只有三个年轻人得以拜入内门,陆某记性再怎么差,这一辈子应该都不会忘记三位的风采……”

    大陆东南何其辽阔,四面八方的年轻人上云梦山求学,自然要分别安置。

    其中梧桐院便是距离青城不远的一处云梦山外门去处,堂中其余修士能作为代表来吊丧,见识总是不差的,听闻陆四掌柜此言,当即哗然,这粗鲁大汉竟是云梦山正式弟子,真是难以想象!

    哗然之后,便是惶然了。

    云梦山主宰青城数千年,他们这些城民见到云梦山正式弟子,就跟凡俗县城的百姓见到京城来的钦差一样,双方云泥之别。

    知晓这等讯息后,就连对方不着调的模样,也突然显得高人风范十足,想来是那什么峰的道脉传承吧。

    齐雱脸色不善地环顾四周吵吵闹闹的炼气修士,俄而醒悟,便朝陆启佑道:

    “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地方?”

    陆掌柜很想回答他,这不是他的地盘,仙城处事也不能像宗门里那样率真,尤其他眼下担着珍宝阁四掌柜的差事,喧宾夺主会有碍名声的。

    然而,不能说的话已在心中说完,说出口的话就相当合适了,他向着身旁缟素老者和声道:

    “我记得和安堂有几间谈生意的偏厅,可否借我二人叙旧?”

    缟素老者想也不想,满口答应下来,他口中吩咐仆人赶紧去打扫,自己为二位前辈引路。

    到达偏厅后,老者干脆撸起袖子,加入到清理杂物的队伍中,等到极为迅速地整理完毕,他趋步后退,把门合上,才惊觉自家后背已然湿透。

    他怔了片刻,立马快步往后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