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七曜书

    从窗里看出去，外边是无星无月的天。

    将入冬的晚风总是很冷，舞池里却很热闹。不算大的酒吧里奏响时下最流行的音乐，或年轻或不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疯狂地蹦蹦跳跳，似乎要宣泄平时在外人面前不敢露出的激烈情绪。他们大多并不是什么社会小混混，平时也有正经的班要上，但此刻他们都是不羁的青年。

    在昏暗灯光照不进的角落里，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人懒散地倚靠在一张小桌前。就如同刚刚被老板骂了一顿后又是一通加班，不得已才来到街边的酒吧消消愁闷一样，是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普通人。

    但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穿得也是不修边幅。便宜的发型，便宜的上衣，便宜的裤子，手里捏着的也是一罐最便宜的啤酒。从他的廉价灰色衬衫上隐隐约约传来一股烟与汗水混合的奇怪味道，让原本酒吧里那些四处晃悠的陪酒女们远远地避开。看到他的人们只是略微愣一下，便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事情。

    他的目光迷离在众人之间，飘忽不定，浑浊又深邃。

    “老兄，这边没人吧，介意拼个座？”

    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响起，微胖的中年人缓缓抬头，只见得一个瘦瘦高高的眼镜青年站在旁边，西装革履一身名牌，与自己的行头形成了鲜明对比。手里还托着一个高脚杯，里边盛着的鲜红色液体似乎也价格不菲。

    “你随意。”中年人跟没睡醒一样含糊不清地说，“哪都能碰到你……遇见你算是我倒八辈子霉了。”

    眼镜男不置可否地笑笑，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他摇晃着酒杯，眼角余光顺着中年人的目光看向舞池。那里人头攒动，热闹得像是很多年前的秧歌大会。

    “上周末看到你时好像是在公园里吧？在那研究广场舞。”眼镜男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就是个老古董呢，原来还喜欢整这些。”

    “搞得好像你有多年轻似的。”中年人哼了一声。“今天外面冷得很，那些叔叔阿姨不嫌冷，我还嫌冷呢。”

    “说起来，你到底在看啥？你从前可不太喜欢陌生人，别告诉我你转性了。”眼镜男说。

    “我现在也不喜欢陌生人。”中年人打了个酒嗝。“我在观星。”

    “观星？”眼睛男一愣。

    “跟你讲不清楚……”中年人不耐烦地摆摆手，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观星师们看天文星象能推未来，那为什么看人不行呢？未来要发生的一切都映照在人身上了，那么观察人本身不就能推知未来了吗？”

    “那你慢慢看嘛。你也没算到我会来这里是吧。”眼镜男笑着说。他起身走到吧台前，重新点了杯柠檬汽水。酒杯底“Yaxion”的白色字样在灯光下闪着亮光。

    舞池里循环放了几首不错的流行歌，然后又是些云云雾雾的舞曲。青年男女霎时间走出来不少，还有几对在舞池里随着舒缓的音乐转起圈来。眼镜男也看不懂这些，他只喜欢喝酒而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音乐停了下来，人们开始往外挤。直到有人无意推到了他的背，眼镜男这才从出神的状态中惊醒。他回头看向窗外，远处的高楼间已经有一抹曙光亮起。

    服务生已经将他丢在那里喝了一半的玻璃杯收走了，他听见后台叮叮当当的洗碟子声，这是酒吧打烊的标志。

    他再看向角落里那个座位时，发现中年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是桌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眼镜男挤过去后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一本小小的深蓝色线装册子，统共也没几页。他翻了翻，每页上面写了寥寥数行字，歪歪斜斜的，还涂改了不少。

    看到封面上的字迹时，眼镜男确定这是中年人的失物了。压在桌上的那一面用细若发丝的笔墨勾出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七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