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家
（公元1405年，山南）
孙一刀睁开眼，四周一片寂静。
刚刚做梦似乎梦到了些什么，但是他没在意。他向来记不住梦的。
适应了凌晨独有的幽暗后，映入他眼帘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挂在床边的一条毛巾。他伸手拽过来，却发现已经冻得发硬了。
于是在愣了好一会后孙一刀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温暖的东南海边。尽管很久没有感受过，但他还记得故乡冬天的寒冷。
昨夜他就已经回来了。
他简单地套上中衣，稍微洗漱了下，便打开了门厅的布帘。只见得厅堂外风雪大作，大雪如骤雨一般急急地下，入耳尽是呼呼的风声。
屋里十分安静，衬得外头的风雪愈发热闹。
所幸水缸里的水冻得不深，用石头就能轻易砸开。烧水煮一壶老茶，孙一刀持着茶壶和一个小杯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入门是一面小小的旧屏风，转过去后，就看到巨大的窗户前，一道美妙的白衣身影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外边。
“姐姐你又不睡觉。”孙一刀把手上的东西往书案上一搁，看着她无奈地说。“再熬夜就要熬出黑眼圈了。”
“哦？你再说一遍？”女孩转过身来挑眉道，绝美的容颜一览无余，倒和孙一刀清秀的脸很有几分神似。
因为有些困倦而迷迷离离的眼睛上方是两道几欲入鬓的龙形眉，二龙龙首朝向眉心，尾部则慢慢变淡，掠过苍云般的秀发。长发没有过多的打理，如同清水挂面一般垂在脑后，像黑色的瀑布一样滑顺，清清爽爽。
“不敢不敢，”孙一刀笑着摇摇头，“快喝茶吧，大冷天的茶凉得很快。”
“睡不着嘛……到这就有些失眠。”少女别过头软软地靠着窗台，一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姿势颇有点撩人，动作却很笨拙，有几滴茶撒到了书案上。孙一刀眼疾手快地收拾了旁边的几叠信纸堆到一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相比于倒茶，少女喝茶的动作相当干练且纯熟，两指拈起茶杯像灌汤一般喝下去，毫无矜持与风度可言。孙一刀懒得纠正，之前还一门心思想弄点好茶来煮给她，现在想想那真是可耻的浪费。
无论是做弟弟的还是当保姆的都得有点尊严，这人欣赏不来高雅的茶艺，孙一刀就只给她喝大碗茶。
“那个。”少女放下茶杯，有些讨好地微笑着。孙一刀突然浑身发毛。
“干什么。”孙一刀警惕地问。
“我饿了。”
“……”孙一刀本来并不觉得，听到姐姐这么一说，突然就感觉肚子有些不自然。这种感受说实在的好久没有过了，这是饥饿……似乎好几年前体验过不少次。
“啧，这小村小镇的，又值冬季，我们上哪找吃的？”
“腊月啊腊月，你怕是记性不好吧。”少女不满地敲打着桌角，“镇上肯定有市集吧，现在去赶早集应该还不迟。”
“说的也是。”孙一刀表示赞同，然后望向窗外渐盛的风雪，一夜下来道路和野地近乎被埋了半尺多深。这时候两人可没心思去吟“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之类的酸诗了，都在为自己的食物来源着想。
“可以吧。但是姐姐不许抱怨天气太差，还有，屋子后边的板车，我们俩得一起挖出来。”孙一刀严肃地说。
“……”
……
风雪稍微小了点，解中陵就立马扛着把生了锈的锄头出门了。他往附近的小丘走，那里有他另外开辟的一个菜园。村里住得挤，道路不能占用，除了粮田和屋后的菜园外，他还另外开辟了一处专门种上大白菜，离一处野塘很近，浇水倒也是方便得很。
转过一处小道，几座小屋就映入了解中陵的眼帘。大门依旧是紧闭着的。
屋子原本的主人是一对水姓老夫妇，五十岁老来得子生下一对姐弟，但在姐弟俩十三岁那年冬天的时候两人进山收集柴火，自此之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
在山脚下的小村庄这样的事情不多，但也绝对称不上奇怪。村民认为他们俩不是遇到狼了就是冻死在山里了，可是找遍了整座山也没有找到两人留下的一点痕迹。
一旬过去，村里人见姐弟俩可怜，想要筹集筹集为老夫妇置办个衣冠冢。村口的赵铁匠甚至想要收留他们当养子养女。却没成想，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清晨，两个十三岁的小孩草草收拾了包裹细软，也没有变卖家里什么大件物品，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中。小解中陵捧着刚出蒸笼的几个馒头想要去找姐弟俩分享，迎接他的却是紧闭却没有上锁的木门。
小小的解中陵未曾知晓“离别”二字的含义，只是单纯地觉得少了两个童年玩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每隔一周就来略略清扫下沾了灰尘的庭院，换换门口水缸里的凉水，坐在堂前看着天空发呆。
期间也遭过贼——解中陵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捡破烂的——将家里墙上挂着的几条布衣和几只不是太重的空木箱子搬走了，原本没有人气的屋子更显得空空如也，更添了几分萧索和凄冷。
算起来因为今年赶年关买卖东西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来清扫过屋子了。看着庭院里厚重的积雪，解中陵犹豫着要不要等雪稍微化了点再进去打理。这时，解中陵听见渐渐小下去的风雪中传来有些微弱的声音“卧槽好重”以及“不许说脏话，用点力”……大概是这样的。
解中陵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遭贼了。
屋子遭贼的事情不算少，可让自己正好撞见贼在偷东西还真是第一回。回去叫人来抓贼肯定是来不及了，现在也只有先阻止……他放低了自己的脚步声，双手斜举着锄头从屋后绕过去。
“不对啊。”解中陵边弓着身子前进边在心里嘀咕着，屋子后边有什么东西值钱的吗？好像也就是一辆破旧老木板车，因为风吹日晒还碎了半边轱辘。
这有什么好偷的？
解中陵因为好奇而决定亲眼看看这贼到底打算做什么，甚至于想要当面质问——身为农民的他很自然地忽略了自己和小贼之间的战力差距。
摸到后屋墙根处，解中陵深吸口气，冒出头来正想大声一吼“干什么的”，却听得呛啷一声，眼里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剑锋就抵在了他的喉咙处。他连咽口水都没法做到，因为喉结运动起来，喉部就会被剑锋轻松割开。
“干什么的！”一道严厉的男声传来。
这声音比解中陵在脑袋里想象的声音还要大，吓得他抖了三抖，低下头一言不发。
男子不满地啧了一声，往后收了收剑，“直接杀了找个地方埋了吧，又是个傻逼刺客。”
解中陵又抖了三抖，肩膀微微收缩起来。
“诶诶，别。”又是一道声音，这次换成了空灵清脆的女声，“看衣服像是个百姓啊。”
“喂喂，”这次男声不满了，“扮成百姓刺杀你的人还少了吗，上次是厨子，上上次是乞丐，最牛逼的是上上上次还有个清厕所的要拿粪拔子把你闷死！要不是我你可就是死得最有味道的……”
“那个……”解中陵忽然战战兢兢地发言。
“干什么？”
“军爷，那个，小人并非刺客……”解中陵几乎是以颤音发出略显夸张的声线。剑尾飘红穗，寒锋分两刃，典型的当今中朝军中制式佩剑。敢光明正大用这剑的，对方八成是行伍中人了，不管对方来房子后面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那又岂是自己这种升斗小民所能关心的呢？还是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比较好。
“……”
好半天解中陵没听到回复，想抬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又拼命忍着没抬起头，场面一度十分寂静，搞得解中陵有种自己有哪句话戳到对方痛点了一样的错觉。
“那个……你且抬头我看看。”那个女声半晌才犹豫道。
解中陵赶紧抬起头，但刚入目的便是那仍旧指着自己脖子的雪亮长剑，吓得又想缩回去。
“喂，没看到我问话吗，给老娘收起来。”少女的声音发出恫吓，于是剑尖晃了几晃，终于远离了解中陵的视野。
“别紧张嘛，你看你刚刚把我跟我弟弟都搞得紧张兮兮的，你紧张什么。”少女笑嘻嘻地问，“我且问你，是哪里人氏？”
“小民……小民是本地人氏，就住在那座小丘下，从这里绕过去便是。”
“下一个问题，是干什么的？”
“务农。”
“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字尚未取，姓解，名中陵……”
又是好一阵难忍的沉默。
直到解中陵也即将忍不住时，男声幽幽叹道：“久过经年，竟已不识故人面……”
还没等他说完，少女就嚷嚷开了：“我就说嘛，一刀你又抓错人了！明明是中陵弟弟还威胁人家……”
“什么叫又……”男子一时语塞，“算了……中陵哥，抬头吧，是我。”
解中陵疑惑地抬起头，对上的是男子熟悉的面容和歉意的目光。
“老……水老弟？”解中陵一时呆了。
“诶，还有我呐。”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庞突然从男子宽阔的肩膀后露出来，挑衅似的笑笑，“不记得我了吗？”
“水，水姐！你们怎么在这？”解中陵总算稍稍恢复过来，吃惊地摇摇头，“你们，回来啦？”
“嗯，回来啦。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啊。”少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诶呀，没想到五年过去都长这么高啦，当时你可比我矮不少，我们都担心你长不高呢。”
孙一刀默默地在旁边不说话，只是冲看向自己的解中陵点点头。
“我靠，还真是你们！”解中陵惊讶得几乎忘掉要拍打身上的灰土，“五年前你们到底去哪里了？知不知道保养你们家房子要花很多精力的啊？当时走了都不打一声招呼。”
“这……”孙一刀苦笑。一开始将房子扔在这里的时候，他们就没打算要回来了。所以当姐弟俩抱着侥幸心理打开院门，看到和当初没什么两样的宅院时，还是很惊讶的。
“是哒，我们去参军了。”白衣少女凑上来接道。
“参军？带着水姐你一起？”今天的事情带给解中陵的震撼实在太多，他经感到有些麻木了。
“我姐女扮男装和我一块进的军队。起初我是不愿意的……”
“但是后来我的官职比你还大！好弟弟！”少女一脸凶恶地说。
孙一刀朝解中陵摊摊手，“正如你看到的，事情就是这样。现实总让人猝不及防。”
解中陵看着两人戏剧般的对话，道：“看看眼前的正事吧各位，我猜你们是要把后院那板车给拉出来去采购是不是？很抱歉告诉你们，那车早就坏啦。”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孙一刀慢慢抬起手来托着腮，“居然还真坏了……虽然之前就预想过这种可能。”相比于姐姐已经因为震惊和悲愤而扭曲得说不出话的脸，他表现得比较冷静，但似乎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唉……”解中陵看着两人叹了口气，“现在镇上早就封路了，根本没多少摊子，去了也拉不到货。来我家吧，这个春节我请客。”
孙一刀睁开眼，四周一片寂静。
刚刚做梦似乎梦到了些什么，但是他没在意。他向来记不住梦的。
适应了凌晨独有的幽暗后，映入他眼帘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挂在床边的一条毛巾。他伸手拽过来，却发现已经冻得发硬了。
于是在愣了好一会后孙一刀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温暖的东南海边。尽管很久没有感受过，但他还记得故乡冬天的寒冷。
昨夜他就已经回来了。
他简单地套上中衣，稍微洗漱了下，便打开了门厅的布帘。只见得厅堂外风雪大作，大雪如骤雨一般急急地下，入耳尽是呼呼的风声。
屋里十分安静，衬得外头的风雪愈发热闹。
所幸水缸里的水冻得不深，用石头就能轻易砸开。烧水煮一壶老茶，孙一刀持着茶壶和一个小杯朝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入门是一面小小的旧屏风，转过去后，就看到巨大的窗户前，一道美妙的白衣身影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外边。
“姐姐你又不睡觉。”孙一刀把手上的东西往书案上一搁，看着她无奈地说。“再熬夜就要熬出黑眼圈了。”
“哦？你再说一遍？”女孩转过身来挑眉道，绝美的容颜一览无余，倒和孙一刀清秀的脸很有几分神似。
因为有些困倦而迷迷离离的眼睛上方是两道几欲入鬓的龙形眉，二龙龙首朝向眉心，尾部则慢慢变淡，掠过苍云般的秀发。长发没有过多的打理，如同清水挂面一般垂在脑后，像黑色的瀑布一样滑顺，清清爽爽。
“不敢不敢，”孙一刀笑着摇摇头，“快喝茶吧，大冷天的茶凉得很快。”
“睡不着嘛……到这就有些失眠。”少女别过头软软地靠着窗台，一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姿势颇有点撩人，动作却很笨拙，有几滴茶撒到了书案上。孙一刀眼疾手快地收拾了旁边的几叠信纸堆到一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相比于倒茶，少女喝茶的动作相当干练且纯熟，两指拈起茶杯像灌汤一般喝下去，毫无矜持与风度可言。孙一刀懒得纠正，之前还一门心思想弄点好茶来煮给她，现在想想那真是可耻的浪费。
无论是做弟弟的还是当保姆的都得有点尊严，这人欣赏不来高雅的茶艺，孙一刀就只给她喝大碗茶。
“那个。”少女放下茶杯，有些讨好地微笑着。孙一刀突然浑身发毛。
“干什么。”孙一刀警惕地问。
“我饿了。”
“……”孙一刀本来并不觉得，听到姐姐这么一说，突然就感觉肚子有些不自然。这种感受说实在的好久没有过了，这是饥饿……似乎好几年前体验过不少次。
“啧，这小村小镇的，又值冬季，我们上哪找吃的？”
“腊月啊腊月，你怕是记性不好吧。”少女不满地敲打着桌角，“镇上肯定有市集吧，现在去赶早集应该还不迟。”
“说的也是。”孙一刀表示赞同，然后望向窗外渐盛的风雪，一夜下来道路和野地近乎被埋了半尺多深。这时候两人可没心思去吟“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之类的酸诗了，都在为自己的食物来源着想。
“可以吧。但是姐姐不许抱怨天气太差，还有，屋子后边的板车，我们俩得一起挖出来。”孙一刀严肃地说。
“……”
……
风雪稍微小了点，解中陵就立马扛着把生了锈的锄头出门了。他往附近的小丘走，那里有他另外开辟的一个菜园。村里住得挤，道路不能占用，除了粮田和屋后的菜园外，他还另外开辟了一处专门种上大白菜，离一处野塘很近，浇水倒也是方便得很。
转过一处小道，几座小屋就映入了解中陵的眼帘。大门依旧是紧闭着的。
屋子原本的主人是一对水姓老夫妇，五十岁老来得子生下一对姐弟，但在姐弟俩十三岁那年冬天的时候两人进山收集柴火，自此之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
在山脚下的小村庄这样的事情不多，但也绝对称不上奇怪。村民认为他们俩不是遇到狼了就是冻死在山里了，可是找遍了整座山也没有找到两人留下的一点痕迹。
一旬过去，村里人见姐弟俩可怜，想要筹集筹集为老夫妇置办个衣冠冢。村口的赵铁匠甚至想要收留他们当养子养女。却没成想，也是这样大雪纷飞的清晨，两个十三岁的小孩草草收拾了包裹细软，也没有变卖家里什么大件物品，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中。小解中陵捧着刚出蒸笼的几个馒头想要去找姐弟俩分享，迎接他的却是紧闭却没有上锁的木门。
小小的解中陵未曾知晓“离别”二字的含义，只是单纯地觉得少了两个童年玩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每隔一周就来略略清扫下沾了灰尘的庭院，换换门口水缸里的凉水，坐在堂前看着天空发呆。
期间也遭过贼——解中陵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捡破烂的——将家里墙上挂着的几条布衣和几只不是太重的空木箱子搬走了，原本没有人气的屋子更显得空空如也，更添了几分萧索和凄冷。
算起来因为今年赶年关买卖东西已经有十来天没有来清扫过屋子了。看着庭院里厚重的积雪，解中陵犹豫着要不要等雪稍微化了点再进去打理。这时，解中陵听见渐渐小下去的风雪中传来有些微弱的声音“卧槽好重”以及“不许说脏话，用点力”……大概是这样的。
解中陵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遭贼了。
屋子遭贼的事情不算少，可让自己正好撞见贼在偷东西还真是第一回。回去叫人来抓贼肯定是来不及了，现在也只有先阻止……他放低了自己的脚步声，双手斜举着锄头从屋后绕过去。
“不对啊。”解中陵边弓着身子前进边在心里嘀咕着，屋子后边有什么东西值钱的吗？好像也就是一辆破旧老木板车，因为风吹日晒还碎了半边轱辘。
这有什么好偷的？
解中陵因为好奇而决定亲眼看看这贼到底打算做什么，甚至于想要当面质问——身为农民的他很自然地忽略了自己和小贼之间的战力差距。
摸到后屋墙根处，解中陵深吸口气，冒出头来正想大声一吼“干什么的”，却听得呛啷一声，眼里闪过一道白光，然后剑锋就抵在了他的喉咙处。他连咽口水都没法做到，因为喉结运动起来，喉部就会被剑锋轻松割开。
“干什么的！”一道严厉的男声传来。
这声音比解中陵在脑袋里想象的声音还要大，吓得他抖了三抖，低下头一言不发。
男子不满地啧了一声，往后收了收剑，“直接杀了找个地方埋了吧，又是个傻逼刺客。”
解中陵又抖了三抖，肩膀微微收缩起来。
“诶诶，别。”又是一道声音，这次换成了空灵清脆的女声，“看衣服像是个百姓啊。”
“喂喂，”这次男声不满了，“扮成百姓刺杀你的人还少了吗，上次是厨子，上上次是乞丐，最牛逼的是上上上次还有个清厕所的要拿粪拔子把你闷死！要不是我你可就是死得最有味道的……”
“那个……”解中陵忽然战战兢兢地发言。
“干什么？”
“军爷，那个，小人并非刺客……”解中陵几乎是以颤音发出略显夸张的声线。剑尾飘红穗，寒锋分两刃，典型的当今中朝军中制式佩剑。敢光明正大用这剑的，对方八成是行伍中人了，不管对方来房子后面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那又岂是自己这种升斗小民所能关心的呢？还是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比较好。
“……”
好半天解中陵没听到回复，想抬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又拼命忍着没抬起头，场面一度十分寂静，搞得解中陵有种自己有哪句话戳到对方痛点了一样的错觉。
“那个……你且抬头我看看。”那个女声半晌才犹豫道。
解中陵赶紧抬起头，但刚入目的便是那仍旧指着自己脖子的雪亮长剑，吓得又想缩回去。
“喂，没看到我问话吗，给老娘收起来。”少女的声音发出恫吓，于是剑尖晃了几晃，终于远离了解中陵的视野。
“别紧张嘛，你看你刚刚把我跟我弟弟都搞得紧张兮兮的，你紧张什么。”少女笑嘻嘻地问，“我且问你，是哪里人氏？”
“小民……小民是本地人氏，就住在那座小丘下，从这里绕过去便是。”
“下一个问题，是干什么的？”
“务农。”
“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字尚未取，姓解，名中陵……”
又是好一阵难忍的沉默。
直到解中陵也即将忍不住时，男声幽幽叹道：“久过经年，竟已不识故人面……”
还没等他说完，少女就嚷嚷开了：“我就说嘛，一刀你又抓错人了！明明是中陵弟弟还威胁人家……”
“什么叫又……”男子一时语塞，“算了……中陵哥，抬头吧，是我。”
解中陵疑惑地抬起头，对上的是男子熟悉的面容和歉意的目光。
“老……水老弟？”解中陵一时呆了。
“诶，还有我呐。”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庞突然从男子宽阔的肩膀后露出来，挑衅似的笑笑，“不记得我了吗？”
“水，水姐！你们怎么在这？”解中陵总算稍稍恢复过来，吃惊地摇摇头，“你们，回来啦？”
“嗯，回来啦。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啊。”少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诶呀，没想到五年过去都长这么高啦，当时你可比我矮不少，我们都担心你长不高呢。”
孙一刀默默地在旁边不说话，只是冲看向自己的解中陵点点头。
“我靠，还真是你们！”解中陵惊讶得几乎忘掉要拍打身上的灰土，“五年前你们到底去哪里了？知不知道保养你们家房子要花很多精力的啊？当时走了都不打一声招呼。”
“这……”孙一刀苦笑。一开始将房子扔在这里的时候，他们就没打算要回来了。所以当姐弟俩抱着侥幸心理打开院门，看到和当初没什么两样的宅院时，还是很惊讶的。
“是哒，我们去参军了。”白衣少女凑上来接道。
“参军？带着水姐你一起？”今天的事情带给解中陵的震撼实在太多，他经感到有些麻木了。
“我姐女扮男装和我一块进的军队。起初我是不愿意的……”
“但是后来我的官职比你还大！好弟弟！”少女一脸凶恶地说。
孙一刀朝解中陵摊摊手，“正如你看到的，事情就是这样。现实总让人猝不及防。”
解中陵看着两人戏剧般的对话，道：“看看眼前的正事吧各位，我猜你们是要把后院那板车给拉出来去采购是不是？很抱歉告诉你们，那车早就坏啦。”
“……”空气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孙一刀慢慢抬起手来托着腮，“居然还真坏了……虽然之前就预想过这种可能。”相比于姐姐已经因为震惊和悲愤而扭曲得说不出话的脸，他表现得比较冷静，但似乎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唉……”解中陵看着两人叹了口气，“现在镇上早就封路了，根本没多少摊子，去了也拉不到货。来我家吧，这个春节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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