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伪侠
答应解中陵后的第二天，孙一刀就离开了山南。
只是行了一天有余，孙一刀眼前的路面上便看不到半点白雪的影子了，只是在低洼处仍旧冻着不少冰。铁马掌踩在冰面上，咯吱咯吱的破碎声随之响起，然后迅速消失在白马疾驰而过的风中。
为了保密，他没走官道也不进驿站，只是顺着野外旅人常常走的偏僻小道一路前行。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孙一刀正愁着晚上在何处投宿。这时视野里的不远处映出些许温暖的灯光来。孙一刀心中一喜，便立刻策马向那方向疾驰而去。
穿过密林间的小路孙一刀才看清楚灯光的来源。路边的一座凉棚下坐着一位老大爷，在昏黄的油灯下昏昏欲睡。
仔细望去，老大爷的面前还摆了一口小小的炉灶，上面只有个破茶壶，火早已熄了好久。棚边歪歪斜斜地插着一把已经破的难以辨认的“茶”字旗。
“原来是个茶摊。”孙一刀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又得在萧萧冷风中度过悲催的一晚。
他在老大爷的后面随便找了个梁柱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放弃了在这里栓马的想法。
这座凉棚太过脆弱，孙一刀十分担心自己这不老实的马一个撒欢就把这棚子给拉塌了。于是在旁边的树上找了个好位置拴上，顺便喂了它两把带在身边的干草料。
“小伙子找不到地儿歇了是吗？”身后的老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转向他这边和蔼地问。
“嗯？哦，是的。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总得找个地方歇着。”孙一刀笑着说。
“……是这样。”老大爷微笑道。“茶凉了也不好给你喝，我家就在附近，我还是去为客官炒几样小菜充饥。”
刚刚孙一刀把马拴在旁边树上的细心举动让老大爷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高头大马配鞍鞯，一身布衣虽然朴素却崭新，料子也很不错，很明显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来游历，有此份关心就更是难得。
亏得孙一刀千方百计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普通百姓，却不料被一个摆茶摊的老大爷一眼看破。想来他知道了是要吐血的。
孙一刀笑道：“若是不甚麻烦，那就谢谢老人家了。”
老大爷摆摆手，起身径直朝凉棚后的一座小破草屋走去。
孙一刀随便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闲得无聊，便从怀里掏出本兵法，顺手把藏在袍底的长剑靠在椅子一旁，就着小木桌上方那点光亮看起书来。
“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孙一刀读到此处，心中暗想：“若是这等骄横人物，倒也不是不能驱使……险处可能非此人去不得……”
“哟，兄弟看书呢！是个文化人呐！”
忽然一声赞叹在耳畔响起，孙一刀浑身汗毛同时倒竖起来，右手已然操起剑闪到一旁。他浑身经脉刹那间绷紧发热，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出迅猛的一击。
以他侍卫多年的经验，一点异常的风吹草动也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正是靠这种机敏才救了自己和姐姐不少次。而这个人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靠近他的身边，使他有些惊恐。
换句话说，假如刚刚这人愿意，直接就能一刀把他杀死。
孙一刀闪目看去，只见这人一身黑如墨漆的夜行衣，口鼻都被黑布条紧紧裹住，腰侧还悬了一剑一刀，典型的刺客扮相……不过他挠着头呆呆地站着，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只不过是打个招呼，用不着反应这么大吧？”他愣了好一会，终于捶了一下手，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脑子！还是不好在别人面前穿夜行衣来着……”他把口鼻上的黑布一揭，露出自己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来。
虽然仍旧有怀疑，但是看到他面容的一刹那孙一刀居然觉得内心的防备有些降低了。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面前这人的话，大概就是“骚包”——虽然这么说不大尊重别人，但事实真是如此——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眼神里透出一股子世家纨绔公子的牛逼气息，这个对一般女性肯定有不少杀伤力的，至于自己姐姐……孙一刀至今都怀疑她是不是还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
这人能是刺客？
“穿这身衣服做什么？走路过来也无声无息的，你是贼？”孙一刀稍稍收敛剑锋，警惕地问道。
“我家还算有钱，犯不着去偷……”穿夜行衣的帅哥声音小了下去，“只不过我还挺羡慕那些穿夜行衣的侠士的，晚上出来溜达经常穿这个。”
“……”如此奇葩的理由孙一刀也不好说什么，“你没事还带着刀剑？看得出来质量还不错啊。”
“演戏就要演全套，大侠哪个不佩刀剑？”那人随便拉了张椅子坐到孙一刀刚刚的位置旁边，眉飞色舞地说：“不过兄弟刚刚那一闪着实是快啊，把我吓了一跳！莫非是位练家子？”
“差不多吧……”虽然一度对自己的感知能力产生了怀疑，但孙一刀还是收起了剑坐到一旁，却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显然还是对黑衣男的身份不太信任。
“……”那人倒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我知道走路没有声息这点让你怀疑了……其实这也不是我故意的，生来就是这样，走路不由自主就会收敛气息，脚步也会放得很轻……你说我是不是很有做贼的潜质？可惜没什么做贼的动力……”
“做贼倒是亏你能想得出来，”孙一刀哭笑不得，“我是不是还得暗示你可以去飞檐走壁窃玉偷香？”
“诶！说得有道理啊！”男子倒是一副恍然大悟后十分高兴的表情，“谢谢老兄提点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孙一刀懒得理他，开玩笑也好玩真的也罢，那都是当地捕头要头疼的事了。
“其实还蛮想去参军的来着。”那人悠悠叹了口气，“听说东边又要打起来了……嘿兄弟，看你那把剑的红穗，怕不是行伍中人？”
孙一刀低头一看，剑柄和红色剑穗早露了大半截在袍子外，“你倒是细心。不错，刚回家乡，现在是往京城走。怎么，你也想当兵？”
“大丈夫谁不想当兵？开玩笑！”他大义凛然地一摆手，“当兵多帅！高头大马骑着，一身甲胄威风凛凛……”
“你这说的是将军不是士兵。”孙一刀扶额，“根本不知争战残酷……你是哪位世家的公子少爷？”
对于这位少爷的身份他还是很感兴趣的。看这里地界是皖北，皖北的大大小小土豪乡绅他都有秘密调查过。只是十来年前西虏趁中华内乱一路攻到此地，很多大族就在这次动乱中逐渐没落，所以士绅并不算多，他还能勉强记住全部。
“我啊……”那人笑了笑，“说起来惭愧，家族早就没落啦。我是皖北冯家的长子，姓冯，单名一个锐字，表字未取，叫我冯锐就好。”
“冯家？”孙一刀的瞳孔顿时收缩。虽然没有仔细调查过没落的家族，但是冯家不需要仔细调查。冯家老祖是跟着先皇打过天下的，后来激流勇退告老还乡，正好避免了那场血的清洗，回乡后便做起了大生意，置办了不少房产，在皖北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了。
可惜的是，十几年前的动乱几乎彻底摧垮了冯家。几乎一夜之间，冯家便销声匿迹。具体的情节孙一刀并不知道。但或许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前这个冯锐过得似乎挺滋润。
没成想自己随便问了几句就钓出来一个落魄贵公子啊。
“等你真到军队去就知道何为艰苦啦。”孙一刀叹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目光重又投到书上，“或许以后我会来找你的……现在别打扰我看书。”
“喔，好。”冯锐答应道，随即就趴在面前的小桌上睡了。
端着几样小菜的老大爷刚刚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想要上前去叫醒他。孙一刀伸出手去阻止，灯光在幽暗之中摇晃不止。
“流离之人，早就累了吧。”孙一刀低声说，“即使家就在身旁……像我一样。”
乡下土菜的香味或许对这位年轻的公子没什么吸引力。孙一刀在一旁大快朵颐，而他却在睡梦中发出了满足的哼哼声。
……
“哇，真跟猪一样。”水吟枫感叹道。“静澜你说是不是？”
“……”解静澜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一双眼睛迷惑不解地在水吟枫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解中陵之间来回切换。
“哎这哥哥做得是真的蛋疼。”水吟枫嘀咕了一句，俯身下去……然后攥紧拳头对着他小腹的位置狠狠一击。
“中陵起来啦！睡什么睡，你妹妹饿着肚子呢你知不知道？”水吟枫大喝一声，气冲斗牛。
“噗——”解中陵差点被她擂得吐血，发出一声凄惨的怪叫。他捂着腹部坐起身睁大眼看向水吟枫，眼神里满是震惊：“咋回事，天塌了还是怎么？使那么大劲干嘛？”
“早饭啊早饭，我们等着你做早饭哪！是不是，静澜？”水吟枫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向解静澜。
解静澜于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噢，我睡过了……马上就去做。”昨夜不知怎的全身酸疼头脑发晕，平常他都会起得很早去给妹妹做早粥的，今天却一觉睡到现在。解中陵扶着额头道。“水姐喝粥没问题吧？”
水吟枫连连摆手：“没问题没问题。孙一刀已经走了，家里也只有你就会做饭……只要不饿肚子我都能接受。”
“他已经走了么？京城很远吧？”解中陵下床穿鞋。本来他就是和衣而卧，此时倒不用避讳什么，“他要多久才能回来？”
“十天左右吧，京城还是挺远的。要不是我把我那匹马借给他骑，可能还要走上半个月。”水吟枫道。
“十天……看来春节没他什么事了。”解中陵笑着说。
“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日子，人们给它灌输了意义，于是才有了意义。”水吟枫满不在乎道，“我和他在军队里待的时间不算短，这五年里统共也没过两次春节。”
“……军队里的生活果然很辛苦啊。”解中陵说。
“上层的家伙们只是辛苦，下面的士兵是在卖命。你不一样……”水吟枫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闭嘴。
“总之，等你进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水吟枫神秘地笑笑：“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哦！”
只是行了一天有余，孙一刀眼前的路面上便看不到半点白雪的影子了，只是在低洼处仍旧冻着不少冰。铁马掌踩在冰面上，咯吱咯吱的破碎声随之响起，然后迅速消失在白马疾驰而过的风中。
为了保密，他没走官道也不进驿站，只是顺着野外旅人常常走的偏僻小道一路前行。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孙一刀正愁着晚上在何处投宿。这时视野里的不远处映出些许温暖的灯光来。孙一刀心中一喜，便立刻策马向那方向疾驰而去。
穿过密林间的小路孙一刀才看清楚灯光的来源。路边的一座凉棚下坐着一位老大爷，在昏黄的油灯下昏昏欲睡。
仔细望去，老大爷的面前还摆了一口小小的炉灶，上面只有个破茶壶，火早已熄了好久。棚边歪歪斜斜地插着一把已经破的难以辨认的“茶”字旗。
“原来是个茶摊。”孙一刀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又得在萧萧冷风中度过悲催的一晚。
他在老大爷的后面随便找了个梁柱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放弃了在这里栓马的想法。
这座凉棚太过脆弱，孙一刀十分担心自己这不老实的马一个撒欢就把这棚子给拉塌了。于是在旁边的树上找了个好位置拴上，顺便喂了它两把带在身边的干草料。
“小伙子找不到地儿歇了是吗？”身后的老大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转向他这边和蔼地问。
“嗯？哦，是的。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总得找个地方歇着。”孙一刀笑着说。
“……是这样。”老大爷微笑道。“茶凉了也不好给你喝，我家就在附近，我还是去为客官炒几样小菜充饥。”
刚刚孙一刀把马拴在旁边树上的细心举动让老大爷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高头大马配鞍鞯，一身布衣虽然朴素却崭新，料子也很不错，很明显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来游历，有此份关心就更是难得。
亏得孙一刀千方百计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普通百姓，却不料被一个摆茶摊的老大爷一眼看破。想来他知道了是要吐血的。
孙一刀笑道：“若是不甚麻烦，那就谢谢老人家了。”
老大爷摆摆手，起身径直朝凉棚后的一座小破草屋走去。
孙一刀随便在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闲得无聊，便从怀里掏出本兵法，顺手把藏在袍底的长剑靠在椅子一旁，就着小木桌上方那点光亮看起书来。
“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孙一刀读到此处，心中暗想：“若是这等骄横人物，倒也不是不能驱使……险处可能非此人去不得……”
“哟，兄弟看书呢！是个文化人呐！”
忽然一声赞叹在耳畔响起，孙一刀浑身汗毛同时倒竖起来，右手已然操起剑闪到一旁。他浑身经脉刹那间绷紧发热，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出迅猛的一击。
以他侍卫多年的经验，一点异常的风吹草动也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正是靠这种机敏才救了自己和姐姐不少次。而这个人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靠近他的身边，使他有些惊恐。
换句话说，假如刚刚这人愿意，直接就能一刀把他杀死。
孙一刀闪目看去，只见这人一身黑如墨漆的夜行衣，口鼻都被黑布条紧紧裹住，腰侧还悬了一剑一刀，典型的刺客扮相……不过他挠着头呆呆地站着，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只不过是打个招呼，用不着反应这么大吧？”他愣了好一会，终于捶了一下手，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脑子！还是不好在别人面前穿夜行衣来着……”他把口鼻上的黑布一揭，露出自己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来。
虽然仍旧有怀疑，但是看到他面容的一刹那孙一刀居然觉得内心的防备有些降低了。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面前这人的话，大概就是“骚包”——虽然这么说不大尊重别人，但事实真是如此——一双桃花眼扑闪扑闪，眼神里透出一股子世家纨绔公子的牛逼气息，这个对一般女性肯定有不少杀伤力的，至于自己姐姐……孙一刀至今都怀疑她是不是还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
这人能是刺客？
“穿这身衣服做什么？走路过来也无声无息的，你是贼？”孙一刀稍稍收敛剑锋，警惕地问道。
“我家还算有钱，犯不着去偷……”穿夜行衣的帅哥声音小了下去，“只不过我还挺羡慕那些穿夜行衣的侠士的，晚上出来溜达经常穿这个。”
“……”如此奇葩的理由孙一刀也不好说什么，“你没事还带着刀剑？看得出来质量还不错啊。”
“演戏就要演全套，大侠哪个不佩刀剑？”那人随便拉了张椅子坐到孙一刀刚刚的位置旁边，眉飞色舞地说：“不过兄弟刚刚那一闪着实是快啊，把我吓了一跳！莫非是位练家子？”
“差不多吧……”虽然一度对自己的感知能力产生了怀疑，但孙一刀还是收起了剑坐到一旁，却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显然还是对黑衣男的身份不太信任。
“……”那人倒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我知道走路没有声息这点让你怀疑了……其实这也不是我故意的，生来就是这样，走路不由自主就会收敛气息，脚步也会放得很轻……你说我是不是很有做贼的潜质？可惜没什么做贼的动力……”
“做贼倒是亏你能想得出来，”孙一刀哭笑不得，“我是不是还得暗示你可以去飞檐走壁窃玉偷香？”
“诶！说得有道理啊！”男子倒是一副恍然大悟后十分高兴的表情，“谢谢老兄提点啊，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孙一刀懒得理他，开玩笑也好玩真的也罢，那都是当地捕头要头疼的事了。
“其实还蛮想去参军的来着。”那人悠悠叹了口气，“听说东边又要打起来了……嘿兄弟，看你那把剑的红穗，怕不是行伍中人？”
孙一刀低头一看，剑柄和红色剑穗早露了大半截在袍子外，“你倒是细心。不错，刚回家乡，现在是往京城走。怎么，你也想当兵？”
“大丈夫谁不想当兵？开玩笑！”他大义凛然地一摆手，“当兵多帅！高头大马骑着，一身甲胄威风凛凛……”
“你这说的是将军不是士兵。”孙一刀扶额，“根本不知争战残酷……你是哪位世家的公子少爷？”
对于这位少爷的身份他还是很感兴趣的。看这里地界是皖北，皖北的大大小小土豪乡绅他都有秘密调查过。只是十来年前西虏趁中华内乱一路攻到此地，很多大族就在这次动乱中逐渐没落，所以士绅并不算多，他还能勉强记住全部。
“我啊……”那人笑了笑，“说起来惭愧，家族早就没落啦。我是皖北冯家的长子，姓冯，单名一个锐字，表字未取，叫我冯锐就好。”
“冯家？”孙一刀的瞳孔顿时收缩。虽然没有仔细调查过没落的家族，但是冯家不需要仔细调查。冯家老祖是跟着先皇打过天下的，后来激流勇退告老还乡，正好避免了那场血的清洗，回乡后便做起了大生意，置办了不少房产，在皖北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了。
可惜的是，十几年前的动乱几乎彻底摧垮了冯家。几乎一夜之间，冯家便销声匿迹。具体的情节孙一刀并不知道。但或许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前这个冯锐过得似乎挺滋润。
没成想自己随便问了几句就钓出来一个落魄贵公子啊。
“等你真到军队去就知道何为艰苦啦。”孙一刀叹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目光重又投到书上，“或许以后我会来找你的……现在别打扰我看书。”
“喔，好。”冯锐答应道，随即就趴在面前的小桌上睡了。
端着几样小菜的老大爷刚刚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想要上前去叫醒他。孙一刀伸出手去阻止，灯光在幽暗之中摇晃不止。
“流离之人，早就累了吧。”孙一刀低声说，“即使家就在身旁……像我一样。”
乡下土菜的香味或许对这位年轻的公子没什么吸引力。孙一刀在一旁大快朵颐，而他却在睡梦中发出了满足的哼哼声。
……
“哇，真跟猪一样。”水吟枫感叹道。“静澜你说是不是？”
“……”解静澜在旁边安静地站着，一双眼睛迷惑不解地在水吟枫和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解中陵之间来回切换。
“哎这哥哥做得是真的蛋疼。”水吟枫嘀咕了一句，俯身下去……然后攥紧拳头对着他小腹的位置狠狠一击。
“中陵起来啦！睡什么睡，你妹妹饿着肚子呢你知不知道？”水吟枫大喝一声，气冲斗牛。
“噗——”解中陵差点被她擂得吐血，发出一声凄惨的怪叫。他捂着腹部坐起身睁大眼看向水吟枫，眼神里满是震惊：“咋回事，天塌了还是怎么？使那么大劲干嘛？”
“早饭啊早饭，我们等着你做早饭哪！是不是，静澜？”水吟枫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向解静澜。
解静澜于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噢，我睡过了……马上就去做。”昨夜不知怎的全身酸疼头脑发晕，平常他都会起得很早去给妹妹做早粥的，今天却一觉睡到现在。解中陵扶着额头道。“水姐喝粥没问题吧？”
水吟枫连连摆手：“没问题没问题。孙一刀已经走了，家里也只有你就会做饭……只要不饿肚子我都能接受。”
“他已经走了么？京城很远吧？”解中陵下床穿鞋。本来他就是和衣而卧，此时倒不用避讳什么，“他要多久才能回来？”
“十天左右吧，京城还是挺远的。要不是我把我那匹马借给他骑，可能还要走上半个月。”水吟枫道。
“十天……看来春节没他什么事了。”解中陵笑着说。
“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日子，人们给它灌输了意义，于是才有了意义。”水吟枫满不在乎道，“我和他在军队里待的时间不算短，这五年里统共也没过两次春节。”
“……军队里的生活果然很辛苦啊。”解中陵说。
“上层的家伙们只是辛苦，下面的士兵是在卖命。你不一样……”水吟枫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赶忙闭嘴。
“总之，等你进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水吟枫神秘地笑笑：“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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