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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尝百食

    稷诹昏昏沉沉睡着了,睡眠时间格外多,梦境也尤其丰富。

    不速之客打搅了他的美梦,稷诹抽抽腿,知觉感受到刺激,将将要被人推醒了。

    稷诹哼了几声以示反对,蒙上被盖住脸,又继续昏睡。

    黄蛇毫不留情地抽走物件,掩盖身体的被褥一去,稷诹顿觉冷意袭来,他无可奈何从床铺爬起来,眯着眼,不死心地胡乱摸索。

    “醒来!”黄蛇尖锐的叫声响起。

    稷诹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迷蒙地看去,眼前模糊黑暗,一如他不清醒的大脑。

    他揉揉眼,再好好一看,照旧是黑崇崇一片。

    好不容易才能见到窗上黑白,辨出床边的黑影。

    “巴大王,天还没亮。”稷诹微微抱怨,“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不早。”黄蛇说,“你该进食了。”

    “哼……”刚开始他还有些怔愣,不太清醒的脑袋发着疼,像飘荡的幽魂不知所以,接着他慢慢眯开迷糊的眼,开始回忆黄蛇说的话。

    “什么?有吃的!”稷诹的睡意瞬间全无,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黄蛇,“哪里?”

    黄蛇弯下蛇头示意,拍拍地上的东西。稷诹努力地瞧啊瞧,屋内实在够暗,他竟看不出来。

    稷诹“蹬蹬蹬”跑去推开门,借屋外的亮,看清食物的真面目。

    长长的,好像一条蛇,看错了,那是黄蛇的蛇尾。

    “没有,在哪边?我看不见。”稷诹又问道。

    黄蛇尾一扫,直接将之卷起,丢向屋外。

    稷诹紧挨在门后,生怕砸到自己。

    落地声后,稷诹跑出去,蹲下身细看,他瞧清了,那是何种动物的尸体。

    一条死蛇。

    “咕咚。”稷诹咽了一口,回头向黄蛇确认。

    “这……巴、巴大王,吃这好吗?会不会……吃这个,有点儿不好。”稷诹结结巴巴地说。

    “绞死,摘去了毒囊,宽心吃。”

    “这应该算你的同类吧,我是说,你们都是蛇,我一个人吃蛇……”

    黄蛇反问:“大补之物,为何要抗拒?我亦好食。既是囊中物,只管物尽其用。”

    蛇都吃上蛇了,改天我人不会也要吃……不,决对不要。与之相比,眼前的蛇肉更让人接受。

    稷诹不敢说出心里话,他点点头:“行,我做蛇羹好了。”

    “蛇羹?”黄蛇疑惑问。

    “嗯……”稷诹解释说,“其实就是做蛇汤,把蛇肉拿去煮,煮水做羹汤一类。”

    “哦。”黄蛇淡淡回应。

    “生食会闹肚子,还是做成熟食好。”稷诹忍不住啰嗦一句。

    “人本是脆弱,一时忘却了。”黄蛇缓缓出屋,“我会铭记上心。”

    但是饭还是自己做。

    稷诹拿出刀剖蛇,一把大刀比他幼小的手臂还长,他吃力地架刀在桌上一点点地去皮切断。

    浑厚的长刀一个孩子拿在手里格外费劲,稷诹甚至没有彻底抬起,而是靠锋利的刀刃从侧边一点点剖解。

    因为屋里再没有第二把刀了。

    手中的长蛇也仅有半截,粗暴地断口表示它所受的苦难,废掉了上身,只剩一多半,有些相连的筋肉连片浴红,模糊不堪。

    稷诹取好蛇肉,把桶里剩下的水全倒入小鼎中,做成清水煮蛇肉,没有其他配菜。

    “你倒入什么?”黄蛇看着稷诹加进水里的粉末,不明所以。

    “调料。”稷诹折起装着的袋子,里面是他用其他植物研磨的粉末,“让汤更有味道。”

    “要吃吗?”煮好后,稷诹边盛汤边问它。

    黄蛇没有搭理稷诹,见稷诹准备吃上,它转头就跨门离去。

    这应该是拒绝了,稷诹瞧着黄蛇消失的身影,滚烫的蛇汤冒着腾腾热气,看起来也不适合黄蛇入口。

    稷诹大口大口地趁热吃起。

    午间的太阳升高,稷诹趴在小桌子上嘀咕,“午饭吃什么?”

    早饭吃得太早,吃多消化也快,稷诹午时就饿了,但他坚持等着黄蛇回来。他满怀希望,早上有蛇肉吃,中午说不准还有鲜肉,可是黄蛇什么时候回来呢?它出门是去捕食什么新猎物了。

    说起来他好久都没吃上鸡肉了,牛羊肉、鹿肉、熊肉也是可以奢想的,毕竟黄蛇壮实无比,大型猎物不在话下,再不济蛙肉、鸟肉也行。

    稷诹之前唯一吃的肉,是偶尔叉到的怪鱼,长得怪模怪样,肿胀滑腻又能爬。溪里的鱼少见,费半天功夫才能找上一条,一不小心还能让鱼给溜走。

    有时候他甚至喝起树叶熬成的糊汤来解饥饿,山林深密,他没办法离太远,在林里一失了方向,就再难找回安睡的地儿。

    见黄蛇还没回来,稷诹去取了碗残留的蛇汤填饱肚子。吃饱喝足后坐在椅上,伴着吹进屋内的微风,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等稷诹再度睁开眼睛,天光昏黄,远处的落日低微,夕阳照进屋内,他揉了揉脸上发红的印子,伸个懒腰,感受到身体嘎吱响动,心里充满懊悔。

    怎么就睡着了呢?他几乎忘却时间观念,一天就这样转瞬即逝。

    黄蛇还见不着踪影,稷诹摇头晃脑,早知道、早知道等到睡着,也该回床铺去!

    稷诹咂砸舌,干燥的舌苔又渴又馋,干脆吃几个果子,再热下冷羹补充,权做晚饭。

    黄蛇回来的时候,稷诹正蹲在地上啃着果子。地面滚落一地残骸,小小的果子被咬上一口,就被丢弃于地。

    稷诹听到动静,扭过头来,他伸着舌,脸皱成一团,口齿不清地问好:“不大王,逆飞来落。”

    “……你胡吃些什么东西?”

    “我在挑饭后甜……饭后水果吃。”稷诹擦擦嘴边的残渍,“不过好些都太酸太涩,没一个甜的。”

    “有几个可以勉强入口,以后多摘几个。”

    “莫要吃了。”黄蛇卷走他攒果子的瓮坛,干脆挥向屋外。

    “哎!别别别,我的罐。”稷诹急忙出声挽留,“你干什么!”

    黄蛇圈回了空荡的小罐,轻轻放在稷诹面前。

    稷诹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罐子:“还以为罐子给摔掉了。巴大王,为什么不能吃?”

    “多吃毙命。”

    “哦。”稷诹后知后觉,“你是说有毒,我都吃下去好几口,会不会马上就要毒发身亡?”

    “毒性不烈,你不会死。”黄蛇问他,“怎么不分清就往嘴里塞。”

    “我以为能吃,饿了就摘些填肚子。”

    “没屯粮裹腹?你平日里吃什么?”

    “什么都吃,外面打鱼吃野果,去林子找能吃的食物。”

    “主人家没留?”黄蛇惊讶极了,“该不会早给偷吃光了?”

    “才没有偷吃,不如说一点儿余粮都没有。”

    “没有?”

    稷诹支支吾吾:“我、我找,找不到,就,真的什么都没、都没有……”

    “竟弃你一人于此。”黄蛇心生不齿,没好气地说,“过些时日,倒要看看是何等魑魅魍魉?”

    稷诹不妄和它多加谈论,他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