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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亡游弋:漫游

    天际拉起阴郁的帷幕,闪电于帷幕后狂舞,雷霆演奏着磅礴的开场曲,将世界引至毁灭与无序架构的终章。

    “带黑翼的使者出现了,它们簇拥着一人,称那人死主抑或死亡……”

    女孩在吟诵“神谕经”中的篇章,关于末日的节选,第十二章的终篇。

    “由此是受灾祸的一千年,是尝恶果的一千年,然后的一千年为尤塔司的盛典,令人敬服死主,敬服死亡。”

    在她身旁的琉璃花窗后,云层在翻涌,酝酿着风暴,她对此视若无睹,无动于衷,未曾停下吟诵。

    “凡死去的人,都站在丧森林前。渡鸦与知更鸟立在死生树上,凡无知更鸟的,扔入火湖,凡无渡鸦的,遂见我主。”

    专注的吟诵一直持续到风暴降临,持续到飓风将她撕碎。娇嫩的皮肉层层剥离,苍白的骨头寸寸皲裂,血肉的残渣卷入狂风的漩涡中,与周遭的沙尘瓦砾糅合在一起。

    然后吟诵声终止,万物在灭世的风暴中土崩瓦解,化作无数凋零的碎片,一切趋于毁灭……

    他已经睁开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尽力忽略头脑中的昏涨感,让理性回归主导,他从干涸的喉腔中勉力挤出一道晦涩的咒语。魔力的运转时断时续,在黑暗中燃点起细小的火苗。

    火苗悬浮在房间内,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试图将整个房间照亮。可即便没有风的干扰,它柔弱的触须仍不停颤动着,火光忽明忽暗,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

    在闪烁不定的火光中,有个器物尤为明显,那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一盏枝形顶灯,构造极为华丽,镂空的银质主体被制成蔷薇花苞的形状,花苞向四周伸展出许多纂满爬藤纹饰的枝,枝下缀着数束用作折射光线、放大光亮的水晶吊饰。

    黯淡的火光中,烁烁的水晶如一簇星辰。

    男孩抬起一根手指,悬浮的火苗随着他的指向而飞动,依次点燃了布置在顶灯每一根枝上的蜡烛。

    温和的烛光很快洒满整个房间,展现在男孩眼前的是一间装潢古雅的卧房,屋内的四面墙上都贴着绘满蓝色蔷薇花的壁布,左面有一扇城堡式的拱形圆弧窗,窗户左右各自悬挂着一条天蓝底色镶嵌金边绣有家族纹饰的长旗。

    纹饰的图案是一只独翼的青蓝色怪鸟,男孩若有所思地看着。

    在右边建有壁炉的那面墙上,就在炉火的正上方挂着一张装裱精美的画像。

    画像上是个被描绘的英明神武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铠甲,骑在一匹健硕的骏马上,向前方高举着长剑,眼神坚毅,像在指挥一场英勇的战斗。

    男孩努力辨认着那副画像,他很快认出画像上的男人是尼普厄思的国王——安托万·宾塞登。

    “尼普厄思……”

    时断时续的话语在耳畔回荡。

    “我需要你们穿越战线,去到尼普厄思……”

    “该死的尼普厄思人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模糊的画面在眸前掠过。

    绕过群山,淌过河流,马蹄踏进幽暗的森林,驻扎在森林间的空地,在黑夜降临前熄灭篝火,钻进营帐,只留下守夜人独自面对静谧的丛林,瓦伦图茵撒下银色的光,虫子嗡嗡鸣叫,之后发生了什么?

    身穿银色铠甲的奥苏军士,他们的脸隐藏在厚厚的覆面甲下,只从面甲与护额漆黑的缝隙间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眼。

    银白色的钢靴慢慢靠近,脚底拖着长长的血迹,闪着寒光的冰冷剑锋,沾满了炙热的血。

    男孩费力支起身子,打算先爬下床,可撑腰的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血液很快浸透衬衣,流到床单上。

    他捂着淌血的腹部蜷缩成一团,五官因剧烈的疼痛而扭曲着。他习惯性地伸手摸向颈间,却什么也没碰到,那原本应该有枚护符的。

    “主说:你必坚韧,无所惧怕。你必忽视你的苦楚,安宁常在。”

    失去了护符的媒介,祈祷似乎也失去了效力,痛苦没有因此减轻半分。他只能依靠意志力强忍着剧痛支起身子,他以半坐半躺的姿势靠在床头,双手捧着衬衣的边角,慢慢展开。

    凝结的血液将布料紧紧粘在伤口,想要将衣服和伤口分离,他的动作必须精准而缓慢,苦痛使主观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剧痛持续碾压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直到感官麻木。

    他终于将衬衣摆脱,然后拖着仿佛套有镣铐的双腿步履蹒跚地走到壁炉旁一面落满灰尘的长镜前。

    他抬头呆呆望着,镜中那个苍白削瘦的男孩也木然地回望着他。

    男孩身上布满狰狞的、由各种武器造成的创伤,血液仍在流淌。

    他再度唤出火焰,控制它慢慢浮向伤口,火焰的触须如蛇般扭动,在创伤处跳跃,灼烧着撕裂的血肉。

    这种方式粗鲁却有效,流血很快被止住。

    熄灭火焰,他回到床边,撕开柔软的丝绸垫单作为简易的绷带缠绕在腹部。

    他走到圆弧窗前,推开琉璃窗扇看向外边,这里的视野很高,平视只能看见满布浓云的天空,朦胧的月光时而会透过云层间的缝隙洒落。

    他低头俯瞰,身下是灰白色的高楼主体,地面在极远处扩展开,周围环绕着众多建筑物,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块杂草丛生的花园,花园外是石砖垒起的高墙,高墙后是森林的剪影。这里似乎是一座城堡。

    他离开窗户走到门边,脑袋里苏醒之后一直持续的胀痛这时稍缓了些,抚摸着橡木门上细腻的纹理,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扇门是房间内唯一的出口,门后掩藏着未知的危险,冒险尝试还是坐以待毙,他显然不会考虑后者。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努力探听外面的动静,起初一直静默无声,直到他想将耳朵抬离时,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似有似无的呼唤。

    “阿杜瓦。”

    这声呼唤在寂静中显得很突兀,但之后再也未有,就像缓缓落入深湖的石子,连最轻微的涟漪都不曾泛起。

    而除了这声幻听般的呼唤,他再没听到其它动静。

    寂静是种极端,它要不代表着绝对安全,要不代表着极度危险。

    门紧紧地锁着,他摸着生锈的锁孔,思考着怎样将门打开,他很快想到主意。

    再次唤出火苗时,他更改了部分咒语,让原本成团状的火焰收缩成一束,集中的火束显现出更深沉的猩红色,收敛了散发的光,使周围黯淡下去。

    火束就像熔炉中煅烧的铁石,蕴藏着极致的高温,在男孩的精密操控下,它穿透锁孔,将孔的精细的弹簧装置熔化,如同一把火做的钥匙,开启了锁。

    抿着发白的嘴唇,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外是一条狭长的走廊,采光比房间中要好,不用点灯也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那是因为长廊右边的墙壁上,每隔着一段距离就有一道房间中那样的拱形圆弧窗,在每扇圆弧窗的左右同样各自挂着一条绣有青蓝色怪鸟纹饰的长旗,皎洁的月光透过圆弧窗投射进来。

    但也因为有窗户的存在,长廊上的温度比房间里低了许多,夜风在长廊间飘荡,他感到一阵寒冷。

    “阿杜瓦……”

    细微的呼唤声再次传来,循着声音的方向,男孩的视线转到长廊尽头,那里被深沉的黑暗包裹,似水底的漩涡,将一切卷入其中,墙壁、房间甚至是光线。

    他见到黑暗深处生长着一棵枝干嶙峋的枯树,树上停着一只羽色墨黑的渡鸦,如血般暗红的瞳子紧盯着枉死的鬼魂。——《神谕: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