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亡游弋：祈祷
“先生，先生。”
\t他感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这次他立即清醒过来，眼前是自己的双膝，地上没有血，他抬起头，瓦伦图茵投下银白的光，众生之主的神像完好如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t可紧接着，他又听到了重复的诡异低语。
\t“湮灭，湮灭，湮灭。”
\t“额啊！”他捂着胀痛的额头，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t“先生。”女孩担忧的看着西泽瑞，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t幻觉似乎影响了西泽瑞现实的感官，之前所见的已经消失，但那股腥臭自始至终也没有散去。
\t西泽瑞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然转过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教堂大厅，最终停留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那里似乎就是腥臭的源头。
\t他驱动所剩无几的魔力，释放出一团火焰。
\t火焰短暂地照亮了阴暗处，使西泽瑞和卡洛儿看清盘踞在其中的那团难以言喻的物体——仿佛一滩血肉组成的泥沼，正富有生机地涌动着，清晰可见混杂在其中的残肢断臂。
\t“那是什么东西？”
\t似乎是出于对火光的厌恶，血肉的泥沼迅速汇聚成团，凌乱的泥沼拼合成怪奇的巨物，形成一团血肉的拼接体，尸块的组合，一座由尸体堆成的小山。
\t尸山遍身布满血肉的脓包，糜烂的头颅，寄生的蛆虫与残破的肢体。
\t它发出一阵非人的尖啸，不知是用何种器官。
\t二人难以忍受地捂住双耳，那怪物的叫声几乎要震碎他们的耳膜。
\t怪物蠕动着移到那团火焰前，用身躯将微弱的火焰压熄，在接触火焰时，它又发出尖啸声，这次听起来格外凄厉。
\t“先生……”卡洛儿的身躯不停发颤，她的面色苍白如死人。
\t西泽瑞吃力地站起身，仰头望向那堂而皇之地矗立在教堂中的肉山，怪物的高度几乎触及穹顶。
\t即便是《神谕经》中的末世也从未描述过如此可怖的怪物，它与那些活死人一般，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由恶毒的巫术所造就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构造。
\t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死的玷污，对神明的亵渎。
\t怪物朝向他们蠕动，所经之处，留下一道宽阔的血迹，沿途所遇到的一切都被它碾成碎片。
\t它野蛮地将一根石柱撞倒，巨大的大理石柱倾塌，压在它的躯体上，它却没有因此停下，甚至速度都不曾减慢半点，周身的血肉翻涌着，它就如同液体一般毫不费力地从石柱下挣脱。
\t那怪物正朝他们而来，如果不想被碾碎，西泽瑞就必须做点什么，他发觉那怪物似乎惧怕火焰。
\t火焰是一种没有形质的存在，它不是确切的实体，无法凭空产生，要想创造火焰，就必须点燃某个东西，简而言之，燃烧需要介质。
\t术士常以魔力做为燃烧的介质施展火焰法咒，而燃烧需要的魔力十分庞大，西泽瑞体内的魔力在之前的战斗中几乎消耗殆尽，但魔力并非唯一的介质，事实上，能够燃烧的介质有许多。
\t西泽瑞没有犹豫，他立即燃烧仅剩的魔力召唤出一团微弱的火苗，点燃了不远处的烛台，然后操纵烛火将火焰蔓延到周围一切能够燃烧的东西上，木质的长椅，教堂讲桌，甚至是支撑穹顶的木梁。
“死亡之主尤塔司，请指引我的灵魂度过无尽地狱，我是您虔诚的信徒。”
支撑穹顶的木质横梁喷出浓烟，琉璃天窗反射着烁烁的火光。烈火几乎吞没了整座教堂，在术士的刻意操纵下，火焰的尖舌向中心汇聚，将如山般的怪物包裹。
高温的灼烧致使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西泽瑞捂住双耳，试图抵御怪物的哀嚎，短暂的分神使火焰在一瞬间失控，恢复了原本无序的轨迹，转向四周扩散。
\t那怪物趁机逃出烈焰的包裹，向他们迅速涌来。
\t西泽瑞只好放开双手，忍受着刺耳的尖啸声，操纵火焰挡住怪物。
\t与此同时他挥手分开身后的烈火，为女孩留出了一条通往教堂大门的路。
\t“快走！”
\t“先生我……”
\t女孩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两缕鲜血从他耳中流出，刺耳的尖啸震伤了他的耳膜。不过从女孩脸上纠结的表情，他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
\t“走吧，尼普厄思女孩。”他不给女孩选择和犹豫的机会，挥手在他们之间升起一堵火作的墙壁，逼迫女孩离开。
\t他模糊地听见的怪物叫声逐渐微弱，也可能是他听力受损得更加严重了，他仰头看向那怪物，看着它的血肉在火焰的灼烧下像蜡那样融化，最终化成它最开始的模样——一滩血红的泥沼。
\t高温下的血沼陷入平静，不再翻涌，仿若一滩死物，只剩难以被火焰融化的，血肉之下的骨头漂浮在泥沼上，并以一种诡异的结构重新组合。
\t无数的头骨拼接，组成硕大的头颅，脊骨连接脊骨，肋骨连接肋骨，组成庞大的躯干，无数根腿骨组成粗大的肢体，无数手骨附在腿骨上，组成尖锐的骨爪，还有一些破碎的骨头遍布全身，形成凌厉的骨刺。
\t那些斑驳的骨头，眨眼间拼合成另一头怪奇的巨物。
\t巨大的骷髅怪物在火焰中扭曲着身形，它的身上还附着有燃烧的血肉，但它已经不惧怕火焰，它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奔跑，穿过西泽瑞布置的火焰屏障，眨眼间来到男孩跟前。
\t怪物的躯干沐浴在火焰中，它垂下它那由无数头骨组成的硕大头颅，用它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男孩的脸，下颚托动牙齿上下敲击，响起诡异的律调。
\t“咯咯咯——”
\t“啊！”西泽瑞发出惨叫，骷髅怪物用尖锐的骨爪刺穿了他的肩胛，将他托到嘴边，如果那称得上嘴的话——那是两块巨大的颚骨组成的畸形口器，口器内是由嶙峋的骨刺组成的密密麻麻的环形牙齿，中心是漆黑的空洞，不知通往何处，总之不会是肉做的食道。
\t他被拖入怪物的巨口，半截身子淹没在黑暗中。
\t巨大的颚骨合拢，他的下半身被一点一点搅碎，难以承受的剧痛几乎令他昏厥。
\t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双腿被搅碎成烂泥，糜烂的血肉顺着骷髅怪物的身躯流淌。
\t巨大口器张开合闭，血肉被合拢的环形牙齿搅成碎渣，他的感官在持续的剧痛中已经麻木，在彻底坠入深渊之前，他看到如丝线般的血管从一旁的血沼延伸出，遍布骨骼的内部。
\t……
\t舞厅里奏响管弦乐，骷髅舞者在翩翩起舞，脚尖轻点，他在空中飞旋，屈膝摇曳，他在地面飞舞。
\t脚尖向前，向后，垫脚，然后回旋，向前向后，垫脚，回旋，垫脚，回旋。
\t乐声愈演愈烈，小提琴，双簧管，风琴与风笛拼命演奏，鼓槌暴击鼓面，乐曲愈来愈疯狂。
\t骷髅舞者在狂舞，他是一场旋风，踢踏踢踏，舞步轰鸣，舞台在颤动，踢踏踢踏，狂热，狂热的舞蹈。
\t跳吧，尽情跳吧，疯狂的舞者，永不停歇的旋风，直到迎来使世界震颤的高点。
\t最后的回旋，人群呼喊，每个人都在鼓掌，欢呼雀跃，为这精彩绝伦的表演。
\t面向观众，骷髅舞者深情鞠躬。
\t“吱嘎，吱嘎。”
\t莫名的响动，被观众的热情淹没。
\t骷髅舞者起身，面向另一边，再次鞠躬。
\t“吱嘎，吱嘎，吱嘎。”
\t再也无法忽视，垂在骷髅舞者身后，那鲜红如血管的丝线。
\t……
\t他低下头，脚下是骷髅怪物深渊般的巨口，他的双腿淹没在黑暗中，但还没有被搅碎。
\t他陷入了短暂的恍惚，极其短暂，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他便明白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发生了什么，那巨口即将合闭。
\t他立即抬动颤抖不止的手指，拨动横梁上燃烧的火焰，落入一旁的血沼中。
\t平静的血沼陡然发出尖啸，骷髅怪物的动作也随之停滞，随后像承受了某种巨大的痛苦一样开始翻腾，扭曲，他被甩了出去。
\t他趴在地上无力起身，抬头只看见那血沼如沸腾的水一般翻涌，无数狰狞的人脸从其中涌现，张大嘴巴发出尖叫，骷髅怪物也痛苦地扭曲着，直到火焰燃尽熄灭，尖啸也随之平息。
\t在骷髅怪物恢复行动向他奔来之前，他颤抖着抬动双臂，调集周边的火焰向血沼靠拢。
\t骷髅怪物察觉到他的意图，转身试图挡住火焰，但它太迟了。
\t燃烧的火焰迅速汇聚，在血沼上方形成一团巨大的火球，整个教堂仿佛迎来了白昼，那颗火球就像一颗小型的太阳，当这小太阳落入血沼中，四周立即升腾起白色的雾气，血沼发出尖啸，只不过这一次，尖啸声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戛然而止。
\t在血肉的泥沼被燃烧殆尽后，骷髅怪物也停滞了动作，它保持着诡异的奔跑状，像雕塑一样立在原地。
\t那团火球熄灭了，但四周的火焰仍在燃烧，西泽瑞已经无力控制，他体内再也没有一丝魔力，身体也再没有一丝力气，他甚至抬不起自己的眼皮。
\t暗红色的火焰在横梁与支柱上蔓延，墙壁上布满裂纹，稣弥町的神像被压在倾倒的石柱下，碎成齑粉。
\t……
他醒来了，首先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儿，脑袋依旧昏沉，他动了动脖子，伤口传来阵痛，但比他想象得要轻一些。他的浑身都缠满了绷带，包扎的手法并不专业，但他感觉伤势有所好转，也许是因为那些药。
他身下铺着干燥的稻草，四周是石砖垒砌的墙壁，没做任何粉刷，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一段连接活板门的阶梯和一扇靠在右侧的铁门通往外界。
卡洛儿就坐在他身旁，掌着一盏油灯。
女孩苍白的肌肤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很是瘆人。
“你该离开的……傻女孩……”他连说话都很吃力，“不该回来救我。”
“躺好，不要动，先生，您伤得很重。”女孩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温度依旧滚烫。
“我们这是……在哪儿？”
“城堡地下的密室，这里原本是克莱恩先生的工作室，他是服务于我们家族的一名炼金术士。”女孩身旁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罐子里装着稀奇古怪的药剂，“我为您涂抹了他制作的药膏，您很快会痊愈的。”
“炼金术师……”西泽瑞呢喃着，像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
“放心，先生，这里很安全。”
西泽瑞失血过多，意识昏沉，他的精神仿佛陷入了浑浊的泥潭，难以自拔。
“我想要……祈祷……”他呢喃道。
“我会为您祈祷的，先生，母亲曾教过我如何向天父祷告……”女孩跪在西泽瑞身旁，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缓声祷念，“即使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必怕遭迫害，因为主与我同在。即使行过枯竭的荒漠，也不必怕受饥渴，因为主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应允我……”
在女孩的祷告声中，他慢慢闭上了双眼。
\t他感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这次他立即清醒过来，眼前是自己的双膝，地上没有血，他抬起头，瓦伦图茵投下银白的光，众生之主的神像完好如初，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t可紧接着，他又听到了重复的诡异低语。
\t“湮灭，湮灭，湮灭。”
\t“额啊！”他捂着胀痛的额头，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t“先生。”女孩担忧的看着西泽瑞，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t幻觉似乎影响了西泽瑞现实的感官，之前所见的已经消失，但那股腥臭自始至终也没有散去。
\t西泽瑞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然转过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教堂大厅，最终停留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那里似乎就是腥臭的源头。
\t他驱动所剩无几的魔力，释放出一团火焰。
\t火焰短暂地照亮了阴暗处，使西泽瑞和卡洛儿看清盘踞在其中的那团难以言喻的物体——仿佛一滩血肉组成的泥沼，正富有生机地涌动着，清晰可见混杂在其中的残肢断臂。
\t“那是什么东西？”
\t似乎是出于对火光的厌恶，血肉的泥沼迅速汇聚成团，凌乱的泥沼拼合成怪奇的巨物，形成一团血肉的拼接体，尸块的组合，一座由尸体堆成的小山。
\t尸山遍身布满血肉的脓包，糜烂的头颅，寄生的蛆虫与残破的肢体。
\t它发出一阵非人的尖啸，不知是用何种器官。
\t二人难以忍受地捂住双耳，那怪物的叫声几乎要震碎他们的耳膜。
\t怪物蠕动着移到那团火焰前，用身躯将微弱的火焰压熄，在接触火焰时，它又发出尖啸声，这次听起来格外凄厉。
\t“先生……”卡洛儿的身躯不停发颤，她的面色苍白如死人。
\t西泽瑞吃力地站起身，仰头望向那堂而皇之地矗立在教堂中的肉山，怪物的高度几乎触及穹顶。
\t即便是《神谕经》中的末世也从未描述过如此可怖的怪物，它与那些活死人一般，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由恶毒的巫术所造就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构造。
\t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死的玷污，对神明的亵渎。
\t怪物朝向他们蠕动，所经之处，留下一道宽阔的血迹，沿途所遇到的一切都被它碾成碎片。
\t它野蛮地将一根石柱撞倒，巨大的大理石柱倾塌，压在它的躯体上，它却没有因此停下，甚至速度都不曾减慢半点，周身的血肉翻涌着，它就如同液体一般毫不费力地从石柱下挣脱。
\t那怪物正朝他们而来，如果不想被碾碎，西泽瑞就必须做点什么，他发觉那怪物似乎惧怕火焰。
\t火焰是一种没有形质的存在，它不是确切的实体，无法凭空产生，要想创造火焰，就必须点燃某个东西，简而言之，燃烧需要介质。
\t术士常以魔力做为燃烧的介质施展火焰法咒，而燃烧需要的魔力十分庞大，西泽瑞体内的魔力在之前的战斗中几乎消耗殆尽，但魔力并非唯一的介质，事实上，能够燃烧的介质有许多。
\t西泽瑞没有犹豫，他立即燃烧仅剩的魔力召唤出一团微弱的火苗，点燃了不远处的烛台，然后操纵烛火将火焰蔓延到周围一切能够燃烧的东西上，木质的长椅，教堂讲桌，甚至是支撑穹顶的木梁。
“死亡之主尤塔司，请指引我的灵魂度过无尽地狱，我是您虔诚的信徒。”
支撑穹顶的木质横梁喷出浓烟，琉璃天窗反射着烁烁的火光。烈火几乎吞没了整座教堂，在术士的刻意操纵下，火焰的尖舌向中心汇聚，将如山般的怪物包裹。
高温的灼烧致使怪物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西泽瑞捂住双耳，试图抵御怪物的哀嚎，短暂的分神使火焰在一瞬间失控，恢复了原本无序的轨迹，转向四周扩散。
\t那怪物趁机逃出烈焰的包裹，向他们迅速涌来。
\t西泽瑞只好放开双手，忍受着刺耳的尖啸声，操纵火焰挡住怪物。
\t与此同时他挥手分开身后的烈火，为女孩留出了一条通往教堂大门的路。
\t“快走！”
\t“先生我……”
\t女孩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两缕鲜血从他耳中流出，刺耳的尖啸震伤了他的耳膜。不过从女孩脸上纠结的表情，他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
\t“走吧，尼普厄思女孩。”他不给女孩选择和犹豫的机会，挥手在他们之间升起一堵火作的墙壁，逼迫女孩离开。
\t他模糊地听见的怪物叫声逐渐微弱，也可能是他听力受损得更加严重了，他仰头看向那怪物，看着它的血肉在火焰的灼烧下像蜡那样融化，最终化成它最开始的模样——一滩血红的泥沼。
\t高温下的血沼陷入平静，不再翻涌，仿若一滩死物，只剩难以被火焰融化的，血肉之下的骨头漂浮在泥沼上，并以一种诡异的结构重新组合。
\t无数的头骨拼接，组成硕大的头颅，脊骨连接脊骨，肋骨连接肋骨，组成庞大的躯干，无数根腿骨组成粗大的肢体，无数手骨附在腿骨上，组成尖锐的骨爪，还有一些破碎的骨头遍布全身，形成凌厉的骨刺。
\t那些斑驳的骨头，眨眼间拼合成另一头怪奇的巨物。
\t巨大的骷髅怪物在火焰中扭曲着身形，它的身上还附着有燃烧的血肉，但它已经不惧怕火焰，它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奔跑，穿过西泽瑞布置的火焰屏障，眨眼间来到男孩跟前。
\t怪物的躯干沐浴在火焰中，它垂下它那由无数头骨组成的硕大头颅，用它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男孩的脸，下颚托动牙齿上下敲击，响起诡异的律调。
\t“咯咯咯——”
\t“啊！”西泽瑞发出惨叫，骷髅怪物用尖锐的骨爪刺穿了他的肩胛，将他托到嘴边，如果那称得上嘴的话——那是两块巨大的颚骨组成的畸形口器，口器内是由嶙峋的骨刺组成的密密麻麻的环形牙齿，中心是漆黑的空洞，不知通往何处，总之不会是肉做的食道。
\t他被拖入怪物的巨口，半截身子淹没在黑暗中。
\t巨大的颚骨合拢，他的下半身被一点一点搅碎，难以承受的剧痛几乎令他昏厥。
\t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双腿被搅碎成烂泥，糜烂的血肉顺着骷髅怪物的身躯流淌。
\t巨大口器张开合闭，血肉被合拢的环形牙齿搅成碎渣，他的感官在持续的剧痛中已经麻木，在彻底坠入深渊之前，他看到如丝线般的血管从一旁的血沼延伸出，遍布骨骼的内部。
\t……
\t舞厅里奏响管弦乐，骷髅舞者在翩翩起舞，脚尖轻点，他在空中飞旋，屈膝摇曳，他在地面飞舞。
\t脚尖向前，向后，垫脚，然后回旋，向前向后，垫脚，回旋，垫脚，回旋。
\t乐声愈演愈烈，小提琴，双簧管，风琴与风笛拼命演奏，鼓槌暴击鼓面，乐曲愈来愈疯狂。
\t骷髅舞者在狂舞，他是一场旋风，踢踏踢踏，舞步轰鸣，舞台在颤动，踢踏踢踏，狂热，狂热的舞蹈。
\t跳吧，尽情跳吧，疯狂的舞者，永不停歇的旋风，直到迎来使世界震颤的高点。
\t最后的回旋，人群呼喊，每个人都在鼓掌，欢呼雀跃，为这精彩绝伦的表演。
\t面向观众，骷髅舞者深情鞠躬。
\t“吱嘎，吱嘎。”
\t莫名的响动，被观众的热情淹没。
\t骷髅舞者起身，面向另一边，再次鞠躬。
\t“吱嘎，吱嘎，吱嘎。”
\t再也无法忽视，垂在骷髅舞者身后，那鲜红如血管的丝线。
\t……
\t他低下头，脚下是骷髅怪物深渊般的巨口，他的双腿淹没在黑暗中，但还没有被搅碎。
\t他陷入了短暂的恍惚，极其短暂，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他便明白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发生了什么，那巨口即将合闭。
\t他立即抬动颤抖不止的手指，拨动横梁上燃烧的火焰，落入一旁的血沼中。
\t平静的血沼陡然发出尖啸，骷髅怪物的动作也随之停滞，随后像承受了某种巨大的痛苦一样开始翻腾，扭曲，他被甩了出去。
\t他趴在地上无力起身，抬头只看见那血沼如沸腾的水一般翻涌，无数狰狞的人脸从其中涌现，张大嘴巴发出尖叫，骷髅怪物也痛苦地扭曲着，直到火焰燃尽熄灭，尖啸也随之平息。
\t在骷髅怪物恢复行动向他奔来之前，他颤抖着抬动双臂，调集周边的火焰向血沼靠拢。
\t骷髅怪物察觉到他的意图，转身试图挡住火焰，但它太迟了。
\t燃烧的火焰迅速汇聚，在血沼上方形成一团巨大的火球，整个教堂仿佛迎来了白昼，那颗火球就像一颗小型的太阳，当这小太阳落入血沼中，四周立即升腾起白色的雾气，血沼发出尖啸，只不过这一次，尖啸声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戛然而止。
\t在血肉的泥沼被燃烧殆尽后，骷髅怪物也停滞了动作，它保持着诡异的奔跑状，像雕塑一样立在原地。
\t那团火球熄灭了，但四周的火焰仍在燃烧，西泽瑞已经无力控制，他体内再也没有一丝魔力，身体也再没有一丝力气，他甚至抬不起自己的眼皮。
\t暗红色的火焰在横梁与支柱上蔓延，墙壁上布满裂纹，稣弥町的神像被压在倾倒的石柱下，碎成齑粉。
\t……
他醒来了，首先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儿，脑袋依旧昏沉，他动了动脖子，伤口传来阵痛，但比他想象得要轻一些。他的浑身都缠满了绷带，包扎的手法并不专业，但他感觉伤势有所好转，也许是因为那些药。
他身下铺着干燥的稻草，四周是石砖垒砌的墙壁，没做任何粉刷，墙壁上没有窗户，只有一段连接活板门的阶梯和一扇靠在右侧的铁门通往外界。
卡洛儿就坐在他身旁，掌着一盏油灯。
女孩苍白的肌肤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很是瘆人。
“你该离开的……傻女孩……”他连说话都很吃力，“不该回来救我。”
“躺好，不要动，先生，您伤得很重。”女孩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温度依旧滚烫。
“我们这是……在哪儿？”
“城堡地下的密室，这里原本是克莱恩先生的工作室，他是服务于我们家族的一名炼金术士。”女孩身旁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罐子里装着稀奇古怪的药剂，“我为您涂抹了他制作的药膏，您很快会痊愈的。”
“炼金术师……”西泽瑞呢喃着，像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
“放心，先生，这里很安全。”
西泽瑞失血过多，意识昏沉，他的精神仿佛陷入了浑浊的泥潭，难以自拔。
“我想要……祈祷……”他呢喃道。
“我会为您祈祷的，先生，母亲曾教过我如何向天父祷告……”女孩跪在西泽瑞身旁，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缓声祷念，“即使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必怕遭迫害，因为主与我同在。即使行过枯竭的荒漠，也不必怕受饥渴，因为主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应允我……”
在女孩的祷告声中，他慢慢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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