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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

    璀璨的光在身边交织流动,用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向着上方奔涌而去,不对,应该说,是苏洛特在光中,向着下方不断坠落。

    “咚!”

    突然一声闷哼,苏洛特就像是从高处摔下来一样,他浑身一震,脑袋一晕,周围的光迅速消退,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下意识的向着四周望去。

    他看到书。

    很多很多书。

    堆起来的书,构成地板上的书,垒起来仿佛高塔般的书,古老的书,新的书,用兽皮做封面的书,用人皮做封面的书,用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皮做封面的书,没有封面的书,被放着的书,被逆前书在天上像蝴蝶般拍动飞舞的书,沉默不语书,絮絮叨叨的书,发出刺耳尖叫的书,看着像书的书,长着一张脸的书,从书页缝隙伸出手的书,看着不像书的书。

    书,书,书,书,书。

    入眼皆是书。

    苏洛特掉进了书的国度。

    一瞬之间,苏洛特觉得自己可能疯掉了。

    幻境?噩梦?狂想?错觉?

    眼前的所见实在太过扭曲,那些书层层叠叠的堆挤起来,他们堆成大地,堆成高山,书的国度向着无限的远方延伸而去,看不到边界。

    “噶......噶......噶......”苏洛特在试着呼吸,被如此之多的书包围,让他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就连心脏的跳动都莫名其妙地变快了,仿佛有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脑子里的胀痛越来越鲜明,就好像他的大脑都被无形的利刃搅烂,那些书仿佛在不断放大,裹挟着遮蔽天空的气势,向着他狠狠压下来。

    要将他压成书页上的一个墨迹!

    ——不能再看了!

    ——不能再注视这样的景象!

    苏洛特的直觉,得出了模糊的答案,那些玩意儿恐怕不是单纯的书,而是某种知识得到具象化后的实体,光是看着它们就算没有仔细去阅读,都会被强制往脑子里灌输书中记载的知识。

    不管苏洛特愿不愿意,不管他的脑子和意识,能否承受这样残酷而粗暴的“教育”手段。

    他刚刚只是粗略的扫视了周围的状况,甚至都没有看到书页上的字符,他的目光在那些书上停留的时间,甚至都没有超过两秒钟,他就已经学会了清除水管水锈的技巧,超过七种不知道哪些地方的方言,如何有效的疏通马桶,一种古老的活人祭祀用具的制作法,以及一段意义不明,笔记杂乱,似乎是用帝国语写出,像是疯子呓语般的杂乱记录。

    身体在颤抖,莫名的恐惧仿佛从天而降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之上,苏洛特觉得,自己的存在都在被周围的【知识】所扭曲,如果他在这里待得太久,他相信,自己也会变成一本书,一本用汉字和帝国语双语书写,但内容根本毫无意义的疯人书。

    “看着我。”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和漠然的声音传来,那种逐渐扭曲的感觉被中断了,就仿佛深陷泥沼之中时,被人施以援手从中脱出,清爽新鲜的空气冲入肺部,苏洛特猛地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他再也不想看到那些见鬼的书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红木高背椅上,身前则是一场同样用红木制成的长桌,这两件家具恐怕是这个书之国度,唯二不是书的物体了。

    而就在那张长桌上,就在苏洛特的身前,正坐着那个发出声音,将他从狂妄边缘拉回来的存在。

    那是——怎样美丽的存在啊。

    那存在就坐在靠近苏洛特的桌边,有着近似于人类的容貌姿态与身体,皮肤如同初雪一般白,带着凛然于尘世之上的超凡脱俗,那存在看不出是男是女,或者说,那存在同时含包了男女,将男性和女性姿态里最美丽的要素提取,然后将其进行完美地有机融合,或许能勉强重现这份美丽。

    那存在有着仿佛融化白银般的长发,长发随意地落下,发梢有些落在红木长桌上,有些轻轻搭在苏洛特的身上,如同纤细的丝线,那存在有着艳红如雪的赤瞳,其中似乎有轻轻旋转的漩涡,让人不由自主地凝望着那存在的双眼,最终一点点彻底沉醉其中,就连思考的能力都会被完全剥夺。

    与那份不可名状的美丽相比,那存在的衣着却显得朴素甚至简陋,不,那根本就不能被称作为衣物,包裹着那存在躯体的布料,根本就只是一块绣着繁杂金色丝线,布料柔软的淡蓝色丝绸,那块丝绸就那样被随意的披在那存在的躯体上,隐约显露出那仿佛雕塑般,柔和的肢体曲线。

    “牢记三件事。”

    那存在再次开口说话,他(她?)

    赤色的双瞳凝视着苏洛特,让苏洛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一点点被抽进那晶莹的血色之中,不知为何,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就连开口都做不到,只能无助地眨着眼睛,表示自己正在老老实实去听。

    说来奇妙,当苏洛特看着那美丽的存在时模糊的虚像,就好像摄影的照相机选取了焦点,而模糊处理了其他部分。

    苏洛特甚至都不需要去注意避免看到那些书,因为他不被允许移开视线。

    “第一,对你的来历保持沉默。”

    “第二,查出连续杀人案真相。”

    “第三,投身密识。”

    一瞬之间仿佛有无尽的知识直接流入苏洛特的大脑,他清醒地失去了意识,这是一种奇妙而诡异的感觉,他像是昏迷了,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但偏偏头脑又很清醒,将那美丽存在说出的每个字都牢记在心。

    吩咐完三件事,那美丽的存在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确认苏洛特有没有牢记他(她?)的嘱托,接着他(她?)缓缓抬起腿,淡蓝色的丝绸微微滑落,露出光滑而修长的腿,接着,那存在轻轻踢在苏洛特的肩膀上。

    连带着那红木的高背椅,苏洛特猛地向后倒去,再次跌入流动的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