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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窟

    明亮澄澈的月光,并不能安慰这些忙碌的可怜人,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早已经被上位的宏大伟力干涉,他们就像是遴选舞台失败的演员,不被允许登上舞台的中心,只能在幕布后台中游荡,不安地等待这场演出落幕。

    而现在,这场盛大演出的主役们已经齐聚,最后的舞台便是废伦瑟西厂区的三号河滩,在银白的月光之下,公爵、警探、贵族、杀人狂首次齐聚一堂,书之国度主宰的力量,黄袍触须之神的力量,正在有意无意地互相碰撞,干涉这个人类的世界。

    世界之网在不断颤动,每一次颤动的弧度都变得更大,无形之弦的颤动仿佛产生了声音,似乎有隆隆的鼓声不断响起。

    最终,还真有什么存在,被那颤动唤醒了。

    在都圈的最中央地带,皇族最重要的领地,皇宫的宫殿群落被厚重的城墙围拢,那即是昭告皇族至高无上的地位,又是难以攻破的堡垒,被禁卫军的士兵们和皇族的奇术师们把守。

    这片宫殿群落的最中心,便是皇族们日常居住,奢侈到极点的翠玉宫,这片由古堡、宫殿、院落和园林组成,凝聚了整个旧大陆艺术精粹的宫殿群,就仿佛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都圈这顶爱尔莎雅帝国的冠冕上。

    但没有多少人知道,在翠玉宫的地下,远离皇室家族墓穴的某个地方,还有一间已经被彻底封死的地下墓室。

    这地下墓室的修饰风格极为古老,笔直且方正的石柱支撑在四角,石柱间的墓室墙壁上,并没有任何装饰性的浮雕,而只有22个仿佛由无数细小字符,堆积构造而成的奇妙符号。

    那是22个辉印,这间墓室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22个辉印,一条完整的成神之路,就那样被大大咧咧地刻在墙壁上!

    而在墓室的中心,一副厚重的石棺摆放在那里,不,那根本就不像是石棺,而更像是用粗粝沉重的巨石,强行拼接在一起的可悲产物,这副石棺便是这间空荡荡墓室里,唯一的东西。

    “咚!咚!”

    ——正有沉闷的响声,从石棺中传来,就仿佛睡在石棺中的墓主人,正在用力击打石棺的棺盖。

    “咚!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大,闷响声不再仅从棺盖那边传来,而开始从整副石棺的各个地方很传来,棺材里的人似乎越来越烦躁,墓主人正在试着从棺材中脱身而出。

    “轰!”

    最终,伴随着一声轰鸣的巨响,石棺的棺盖猛然飞起,它在空中打着旋,随后重重砸到墓室的地面上,轰鸣的响声在墓室内回荡,掀起阵阵尘埃。

    一只手。

    一只白皙的女人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从石棺之中伸出。

    “呃呃呃啊啊————”含糊不清的哼唧声,从石棺之中传出来,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烦躁又慵懒,就仿佛安睡被强行打断之后,不爽又不快的起床气正在低吼:“没完没了,到底是谁在吵啊————”

    那女人的声音说的是帝国话,但语调极其别扭又古怪,如果是那些精通历史的学者来倾听,就会意识到,这是一种无比古老,早已经消逝在世界上的口音。

    “妈妈我生气了!妈妈的起床气,可是很恐怖的!”墓室的主人抬起另一只手,她双手支撑在石棺的边缘,缓缓从石棺中坐起来:“到底是哪个胡作非为的小家伙,在和那些可疑的家伙来往!”

    棺材的主人是一位女性,她穿着古朴的绣着金线的长袍,戴着一只镶着翠玉的白银头环,除此之外,她没有佩戴任何多余的饰品,这名女性的面容极为古怪,乍看之上,她似乎显得亲切动人,但如果细细去看,却又难以说出她相貌的任何特点。

    她平凡,却有着让人一见倾心的魅力;她美丽,却毫无半点值得一提的特点。强烈的矛盾感在这名女性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女性缓缓地望向四周,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慢悠悠地从石棺中出来,慢悠悠地走到地面的棺盖旁边,慢悠悠地只用一只手,直接举起那厚重的石棺棺盖,然后慢悠悠地走回来,咚一声又把棺盖给直接盖回去。

    “啊……我睡了多久啊,一百年,两百年?呜呃,这种诡异的感觉……”女性晃晃脑袋,嘀嘀咕咕地说道,她的眼神莫名变亮,语速也变得越来越快,甚至就连语序都变得有些混乱:“不妙啊,因果之丝还在缠着我啊,这不是完全没能脱离世界之网吗,生命巨人在上,怎么会这样啊……”

    “肯定都是那个小家伙的错!”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女性猛地得出了某个结论:“我要去把那个小家伙打一顿!然后接着睡!”

    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便直接于原地消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就仿佛从最开始,她都不曾存在过。

    “咔嗒……咔嗒……咔嗒……”

    马车从月光照射下的街道缓缓驶来,它的车轮在道路上轻轻跳动,发出有节奏的轻响,两匹负责拉车的马已经有些累了,它们吐着舌头摇头晃脑,但还是在尽忠职守完成自己的工作,拉扯着马车向前进发。

    道路是残破的石板道路,杂草从石板的缝隙之中探出来,道路两边则是已经废弃的工坊与房屋,藤蔓在满是裂缝的墙壁中蔓生,这里完完全全是一片废墟,和都圈繁荣的城区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条道路的尽头,就是断肢杀人魔约定进行交换的三号河滩。

    废伦瑟西厂区是贫民窟,但也不意味着这里人满为患,三号河滩的附近气候潮湿阴冷,并不适合日常的生活,于是,在明亮月光的映照之下,唯有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在道路上行进,而赶着那辆马车的人,正是取下了那顶大礼帽的苏洛特。

    公爵的神色看上去很平静,似乎自己只不过是去进行一次散步,而非与犯下连环谋杀案的杀人狂交换人质。

    “喂,苏洛特,你的计划,不,你那个自寻死路的想法,实在太过疯狂了。”就在这时,在一阵摩挲的轻响声后,马车车厢上的小窗被打开,一张如同融化蜡烛般扭曲的脸,在小窗后面显出来:“说真的,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啊。”

    “没什么好想的,断肢杀人魔的精神状态,注定了我必须要这么做,不然的话,罗根的命根本就保不住。”苏洛特赶着那两匹有些疲惫的马,头也不回地缓缓说道:“对我来说,首要是保住罗根的命,然后是保住你的命。”

    “……说真的,苏洛特,要是以后有机会,你多去去教堂,多和牧师谈谈比较好啊。”塔尔沉默片刻,然后轻叹一声说道:“断肢杀人魔是疯子,但说实话,我觉得你也丝毫不差了。”

    “这算是在夸奖我吗?”

    “一定程度上,算是吧。”

    塔尔缩回车厢里,两人不再多谈,马车在道路上轻响着前进,只有阵阵虫鸣从两边的荒废的建筑群落中传来,不多时,前方传来了哗啦作响的水流声,空气中的水汽似乎变得更重,微湿的风顺着道路吹拂而来,让人皮肤发寒。

    马车继续前行,苏洛特眼前的世界猛然开阔,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河流湍急的水声变得更大,脚下的道路紧挨着河滩,向着两侧分开,而在苏洛特的正前方,则是堆满了大大小小鹅卵石的细沙河滩,一排被特意砌起来的红砖,分割河边道路与河滩。

    “吁——”

    那两匹拉扯的马发出鸣叫声,它们在道路的尽头停下脚步,苏洛特把缰绳随手扔开,他跳下马车,从腰带上取下那只布包,从布包里取出那只铁盒,然后随手将那布包扔到一边。

    公爵深吸了一口气,他将那只铁盒握在手中,跨过那排红砖,向着堆满了鹅卵石的河滩走去,苏洛特所在的这边,是被开拓后可以居住的区域,而在河流的对岸,则是未开拓的幽深林地,安提尔来到河边,冲着河对岸的黑暗高声喊道:“喂!我来了!”

    月光自天空之上轻柔撒下,仿佛透明的纱飘飞在空气之中,不远处的河流呼啸着奔涌,小小的水珠飞散到空中,在贴近地面的低矮处形成薄薄水雾,河对岸的林地幽暗,脚下的鹅卵石细密铺在沙上。

    水流的冲击声环绕着周围,不算多么洪亮但延绵不绝,脚下的鹅卵石互相摩擦,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说来奇妙,苏洛特这边是大片废弃的房屋,但却充斥着时断时续的虫鸣,还有两匹马的嘶鸣声混在里面,而河对岸是密密的林地,但却死寂如同坟墓。

    苏洛特的声音在空旷的河滩上回荡,河对岸林地里的影子一阵蠕动,断臂毁容,半人半影的怪物缓缓自林中现身,他望着河对岸的苏洛特,露出一个扭曲而疯狂的笑容。

    “啊……你果然来了,你是一个人吗?”

    “罗根——那个红头发的在哪!”

    苏洛特根本就没有理会断肢杀人魔的疑问,他用了一个问题去回答对方的问题,然后强行接管了话题。

    “呵呵……”断肢杀人魔发出一阵阴森沙哑的低笑,他抬起自己的仅存的右臂,朝着身旁林中的阴影摆摆手:“你的同伙就在这里……”

    林中的影子蠕动扭曲着,红发的贵族被拖了出来,他似乎昏迷了过去,只是仍由着那影子活物般地,将他在地上拖行,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罗根受了伤,而且是受了很重的伤,只是他被影子所包裹,看不清究竟伤了哪里。

    随后,罗根就仿佛被蜘蛛抓捕到的猎物,影子仿佛一层层裹在他身上的蛛网,将他倒吊着垂在那里,他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原本被精心打理的红发,也已经变得乱糟糟的,不断有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来,滴落到地上。

    “喂,我怎么知道他是死是活啊。”苏洛特举起手里的铁盒,朝着河对岸的断肢杀人魔晃了晃:“要是他死了,交易就告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