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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神

    如果他的精神依然稳定和冷静,或许能够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在沿着原路返回,而在绕过了一个弯之后,他终于回到了他先前经过的地方,也终于找到了他所渴求的目标。

    但很遗憾,现在的他,正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之中,那份脑海中凭空浮现的直觉,让他陷于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之中,神聆听了他的祈求,并慷慨而豪爽地给予了回应,这让他心中的那个想法,变得更加坚定。

    他是与众不同的上位存在!

    他是将要主宰世间那些庸碌之徒,成为主宰者的强者!

    他会升得比谁都高,在那伟大神祇的身侧侍奉!

    原本就扭曲而畸形的心态,因为那便利的神迹而变得更加疯狂,断肢杀人魔的心中,已经完全将自己视为超越人类,高高在上的伟大生物了。

    在断肢杀人魔的身边,阴影咆哮着向前方涌动,那就像是汹涌的巨浪,拥着他,以无人可挡的气势向前,在猛地沿着脚下道路转过一个弯后,他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找到了那个卑劣的亵渎者。

    穿着得体西服的消瘦男人,平静地站立在遗迹般的道路上,柔和澄澈的月光从天上的明月投下,仿佛在他淡灰色的头发上,笼了一层薄薄的纱,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似乎是在让月光在自己的手上流淌,他面色平静,墨绿的双眼望着天空的月亮,好像是在欣赏那皎洁的明月。

    安宁,而且静谧。

    废墟,明月,与冷彻的男人,三者相合,构造出奇迹般震撼人心的景象。

    不过很可惜,断肢杀人魔可没有什么美学的感受。

    “亵渎者!刨开腹肠,还主身躯!”半人半影的怪物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他没有任何保留,出手就是绝杀的死手。

    他身边的影子翻涌,瞬间便凝聚为无数锋利的利刃,就仿佛被弹射出去的攻城大弩,毫不留情的向着苏洛特,他要将苏洛特碎尸万段!

    但断肢杀人魔不知道,情况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

    苏洛特缓缓转向断肢杀人魔的方向,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接着,朝那飞舞的影子利刃抬起了手。

    下个瞬间,月光如水般流动!

    当人们在形容月光有多么美丽的时候,往往喜欢用这样的修辞。

    他们会说,月光如同水一般流淌。

    当然,这通常只是单纯比喻上的说法,月光的本质只是自然界的光线,或者说能量存在的形式,它并没不像实际存在的液体那样,拥有能够被人类物理感受到的实体。

    但随着苏洛特缓缓抬起手,环绕着他的月光,真的如同水一般流淌,那明亮澄澈的柔和月光,完全违反了自然界的法则,它们轻柔地向着前方涌去,在苏洛特的身前,汇聚为了一层层朦胧的纱雾。

    随后,光化作了实体。

    那冷彻的月光纱雾,在瞬间凝固为半透明的奇妙构造,那看起来就如同水晶,但那纯粹和澄澈,以及不含半分杂色的程度,却又远超宝石之类俗世的矿产物,更加奇妙的是,那月光水晶的表面上,没有半点笔直的线条,就仿佛柔软光滑的丝绸。

    ——就如同原本柔和的月光,被保持着那样的形态,直接凝聚为了实体。

    “噔!”

    影子刀刃狠狠斩在月光结盾上,发出仿佛金属碰撞般的巨响,光与影被辉印那不可思议的力量影响,它们与以太相融,被赋予了物质的实体,并如同武器般互相碰撞,但除了物质上的冲突之外,更加微观层面的战斗,才更加重要。

    构筑刀刃与结盾的以太,正在互相蚕食!

    每一次影子刀刃斩在月光结盾上,都能够在上面斩出一道狭长的创口,就如同嘶吼咆哮的野兽,奋力挥舞锋利的巨爪,或张开血盆大口,狠狠扯下猎物身上的皮肉。

    但月光结盾并非束手无策,将月光实体化,并构筑为盾的以太,就像是粗糙的砂纸,每当影子的刀刃斩在上面,那刃口都会被狠狠磨去一截,让影刃变得越发脆弱。

    就仿佛用被火烧到通红的红糖刀刃,不断斩向用白糖糖块建造起来的墙壁,白糖的墙壁是被斩出了一条又一条裂口,但红糖的刀刃本身也在不停融化。

    “怎么会——!”当意识到发生的事情之后,断肢杀人魔瞳孔猛然收缩,不敢置信的震撼与惊讶,在这个瞬间降临,甚至狠狠压制了他那几近失控的狂乱,以及将自身摆在很高位置的傲慢:“是奇术!你怎么会突然能够使用奇术!”

    伴随着一时的动摇和失声惊呼,断肢杀人魔猛地收拢周围的暗影,将它们在自己的周身拉扯成网,将自己牢牢守护起来,眼前事态的展开,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范围,先前一直在被自己追杀,就像一条流浪狗般的下贱亵渎者,竟然突然使出了奇术?

    这太离谱了。

    哪怕是他,哪怕是被神,被这个世界所眷顾的他,光是为了掌握【阴影化身】这个唯一的奇术,他都要认认真真学习,而为了不被辉印的力量冲击成傻子,还要慎重地将辉印拆解,一块块记忆它们的结构,再将其铭刻进自己的脑内星空中,光是这个过程,就算每天只做这件事,都需要至少两周。

    而为了彻底稳固自己脑内星空的奇术星团,他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直到他开始主动且有意识地,杀掉那些下等的卑劣者,对神献祭的时候,脑内奇术星团的稳定程度,才在神的安抚下逐渐升高,但这也花费了他数周时间,才让【阴影化身】的奇术完全成型。

    从接触奇术师的奇妙领域,到【阴影化身】的奇术完全成型,断肢杀人魔实打实地花费了超过一个月时间,以及每天只睡上四、五个小时的苦修,但面前这个亵渎者,从被自己满地追捕,只能胆怯地逃避,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用月光凝结为盾,能够和自己正面相对……

    他花了多久时间?

    有一个小时吗?

    惊惧仿佛洪亮的钟声在耳边响起,强行把断肢杀人魔的理性重新唤醒,半人半影的怪物果断放弃了猛攻,面对这样自己无法理解的状况,他本能地采取了完全的戒备与守势,此时此刻,安提尔在他心中的印象,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是用卑劣下流手段挑衅自己,还将主之躯体吞下的可憎小丑,而变成了他难以看透,摸不清究竟有什么隐藏手段,甚至可能会伤到自己的危险敌人。

    “你那么惊讶干什么,跟看到怪物一样。”在满是裂口的月光结盾后方,苏洛特隔着那狭窄的缝隙,平静地望着一幅戒备姿态的断肢杀人魔:“这个世界上总没有法律规定,只能允许你有奇术吧。”

    灰发的公爵摆摆手,在他身前保护他的月光结盾,便重新化为朦胧的光纱雾,它们流淌着回到苏洛特的身边,将他围拢在中央,让他看上去仿佛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

    他再次伸出手,月光向着他的手中汇聚而去,像是水流被卷进漩涡之中。

    “卑劣下贱的亵渎者……”断肢杀人魔缓缓开口问道,半人半影的怪物看着眼前的景象,震惊让他少见地维系了自己的理性:“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事情……”苏洛特没有太过理会断肢杀人魔,他只是轻轻摆动自己的双手,让那些月光仿佛纱环绕着自己:“只是单纯地,向神祈祷,然后那个神灵,就直接回应我了。”

    “顺带一说,我祈祷的那个神灵,应该就是你所信奉的主,而且,还是冷静的那部分,不如就把这个状况,当做是神灵降下的祝福,怎么样啊。”

    苏洛特轻声说道,在皎洁月光的照射下,他望着街道对面的断肢杀人魔,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漠然而麻木,没有半分喜悦的要素,甚至于,那并不像是活人能够露出的神情,而像是来自于幽暗地底,血色地狱中的狂人,对地表上的生灵,所露出的轻蔑与嘲弄的冷笑,其中感受不到半点善意,只要望不到边的漆黑恶意。

    “你瞧,你的神,好像更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