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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的笑

    ——那本就无比脆弱的理智的弦,崩断了。

    断肢杀人魔的精神状态,本就如同狂风之中摇曳,微弱到几乎难以看见的烛火,本就如同背负了太多东西,已经不堪重负,随时会无力倾倒的骆驼,而苏洛特的话语,毫无疑问,就是直接吹中火苗的那阵风,就是最后那根被放在驼峰上的稻草。

    彻底碾碎了断肢杀人魔最后的理性。

    神偏爱自身——

    这是断肢杀人魔诸多暴行,这是断肢杀人魔那扭曲人性的根基,原点,是塑造他成为如今之他的刻刀,是支撑着他不断前进的原动力。

    而现在,断肢杀人魔心灵的支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蔑。

    “你瞧,你的神,好像更喜欢我呢。”

    苏洛特那似乎充满恶意的浅笑,苏洛特那听来漠然无情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短刀,狠狠刺进断肢杀人魔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然后不断搅动,直到那一小片软肉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你竟敢——!你竟敢——!”嘶吼着,咆哮着,沙哑的声音变得更加狰狞,断肢杀人魔陷入前所未有的狂怒之中,他甚至都无法嚎叫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断断续续地叫嚷着破碎的只言片语:“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伴随着狂人那刺耳的尖叫,簇拥着他的影子猛然跃起,仿佛拥有生命和自我意识的漆黑水流,朝着苏洛特猛然冲去,而他正身处其中,正毫不掩饰散发着咆哮嘶吼的怨恨,那怨恨是如此强烈,几乎都要实体化为漆黑的水珠,伴随着那流溢的黑影飞散到空中。

    “真吓人啊。”听到那尖锐而狰狞的嘶吼,苏洛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他轻声嘀咕了一句,神情变得严肃,接着,他双眼微垂,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周围的纱雾般的月光,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升起,仿佛广阔海面上升腾而起的水雾。

    “为你的亵渎付出代价!卑贱之徒!”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叫,断肢杀人魔被阴影拥着逼近,那些影子仿佛波浪般翻涌,将断肢杀人魔的大半个身躯都包裹起来:“我将把那下贱的躯体撕碎!让你在永恒的时间里承受无尽痛苦!”

    那些影子蠕动着,凝结为无数章鱼般的触须,随后,那些触须的顶端突然向着前方延伸,拉扯出锋利而细长的刀刃,那些触手不断挥舞着扭动着,断肢杀人魔仿佛真的已经舍去人类的姿态,此时此刻的他,不像是人,而更像是长了人类脑袋的刀刃章鱼。

    说实话,这看起来甚至都不显得恐怖,只显得滑稽而又悲哀。

    “卑劣的亵渎者!该腐烂着死去亡尸!下贱的毒青蛙!”

    尖叫着,诅咒着,影子触须挥舞着刀刃,以极快的速度向苏洛特斩去,灰发的公爵眼神一凝,他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向前轻轻一摆,环绕着他的月光纱雾向着前方散去,每当触须的刀刃将要砍到他时,就会有月光结盾无声地浮现出来,阻挡那锋利刀刃的前进。

    苏洛特的脑内星空之中,代表【光影】与【构造】的两个辉印,已经深深铭刻在了那片夜空之中,并散发出了柔和的星光,但它们依旧是两个较为独立的星座,只是隐约有淡薄的星光将它们相连,它们尚未形成完全的奇术星团。

    苏洛特奇术的构筑,还十分粗糙,甚至可以说约等于没有,全靠来自于那小触须团的以太,强行将两个辉印连接起来,才能勉强发挥出如今的效用。

    换句话说,他就像是被灌了满脑子知识,然后直接扔上大学毕业考考场的小学生。

    他有力量,但对于该如何发挥,却没有半点头绪。

    一时之间,二人陷入僵持,或者说,断肢杀人魔这边,还要稍微略胜一筹。

    那触须挥舞的速度很快,每一次挥砍都笔直瞄准苏洛特的要害,而严重缺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战斗经验的苏洛特,竟然真就老老实实,不断凝聚出月光结盾去阻挡那挥砍的触须刀刃,就像一个乖巧的学生。

    就算苏洛特能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生命都押上赌桌,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他在战斗和暴力方面,毫无半点认知的事实,哪怕是拥有了勉强可以称为奇术的力量,但在面对断肢杀人魔的猛攻时,他依然下意识地选择了防守。

    在他的潜意识中还是不习惯,将足以致死的暴力,作为自己面对威胁时的第一选项。

    这不能怪他,不管是穿越者的灵魂,还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记忆,不管是外来的奇妙访客,还是原本的公爵之子,两人都在某种程度上,过着和残酷暴行完全隔绝的生活,在他们的认知中,交涉与交流才是解决问题的基本途径。

    不过没有关系,断肢杀人魔会身体力行地,班助苏洛特,用让他永生难忘的方式,纠正这个来自于和平生活的习惯。

    刀刃触手仿佛暴雨般不断挥砍,苏洛特被逼迫得没有半点思考时间,只能不断生成新的月光结盾,阻挡那影子构成的利刃,但触手挥动地越来越快,直到彻底快过了苏洛特的反应。

    一根影子触手舞着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毫不留情地,直接斩向苏洛特的腰腹,公爵猛地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临时凝聚出新的月光结盾去阻挡,但很遗憾,他已经来不及了。

    “哧!”

    锋利的影子刀刃切进侧腰,剧烈的痛楚袭上大脑,死亡的危机感炸弹般在脑海中炸开,但苏洛特没有慌乱,他面无表情,猛然抬起右手,让娜月光的纱雾环绕在手上,构筑出如同刀刃般的形状,随后朝着那切进他身体的触手狠狠斩下!

    “咔!”

    触手被切断,支撑着构成刀刃的以太被断绝,斩在他躯体里的刀刃重新化作影子散开,苏洛特再次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脑海之中有什么开关被咔嚓打开。

    他望向面前狂怒的刀刃章鱼,眼神染上一丝癫狂与杀意。

    身体很痛,血在喷涌,向着自己而来的敌意和恶意,前所未有的鲜明。

    自己活着。

    活蹦乱跳地活着。

    能感受到风的吹拂,能感受到水的流动。

    能用自己的手去吃饭,能被口舌感受到的饭。

    但现在,对方想要杀掉自己。

    夺走自己的生命,夺走这一切。

    不允许。

    要反击。

    像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会被杀掉的。

    但法律……

    等等。

    自己真的有必要,在异世界,遵守原来世界的法律吗?

    ……算了,别想这个复杂的问题了。

    不管如何,都必须先处理当前的局面。

    还是那个问题,对方想要杀掉自己。

    这点很清醒,很鲜明,不可争辩,他想这么做很久了。

    怎么办?

    不杀掉他的话,自己就会死吧。

    好,那就杀掉他。

    脑中的思绪一闪而过,苏洛特无声无息地挣脱生活与记忆,加诸在他行为上的重重锁链。

    没有挣扎,没有纠结,只是简单地对当前状况,做了一个大概的评估。

    然后,他便做出了选择。

    简单明了,清爽直接。

    目标已经明确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行动了。

    苏洛特面色一凝,他的侧腹还在往外喷涌着鲜血,但他却对此不管不顾,或者说,没有那个精力去分心。

    面对越发狂乱的触手劈砍,他不再后退,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反过来逼近了断肢杀人魔!

    狂乱的杀人鬼,并没有察觉到眼前灰发男人的变化,他依然尖叫着,诅咒着,疯狂地挥舞着自己的刀刃触须,想要把眼前的男人大卸八块,才能疏解他心中那失控的暴怒与怨恨。

    随后,他在某种程度上,得偿所愿了。

    一直阻碍着他的那些月光结盾,在一瞬之间消失无踪,他可以感受到,有一根刀刃触须的顶端,传来了微妙的迟滞感,显然,这是自己砍中了目标,就在他的面前,一根刀刃触须,深深地斩进那个卑贱亵渎者的躯体。

    这是苏洛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想要发起反击,便必须要有能够发起反击的时机,但断肢杀人魔那不断挥舞的触须刀刃,让他难以找到这样的机会,只要撤去保护自身的月光结盾,就必然要面对触须刀刃的劈砍。

    于是,苏洛特没有半点犹豫,便决定用最小的损失,来换取这个机会。

    以鲜血和死亡的危险,换取对眼前让他厌恶之敌,发起反击的可能性,对于苏洛特来说,这绝对是笔值得的交易。

    那触须上的刀刃,深深斩进苏洛特的左肩,几乎都要直接砍掉他的左臂,鲜红滚烫的鲜血,从那可怖的巨大伤口之中涌出,但断肢杀人魔还来不及喜悦或者追击,苏洛特狂暴的反击便已经到来。

    月光的纱雾正在他手中凝聚,汇聚为奇异的全新造物,说那是剑,未免不太合适,毕竟那根本就没有剑柄或者剑格之类的构造,但若说是其他的武器,却又难免忽视了那造物最重要的特征。

    那像是一片长而笔直的折断刀刃,没有任何装饰,就那样被苏洛特轻轻握在手中,月光在上面流动,让这刀刃显得并不凶悍或者狰狞,反而如同美妙的梦境产物般,充满了虚幻的美感。

    随后,月光的刀刃在空中划过,拉扯出澄澈而圆满的光弧,随着这光弧闪过,断肢杀人魔那狰狞的触须便应声而断。

    阴影消散,月光明亮,如梦似幻,杀意弥漫。

    “噶啊!”

    断肢杀人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嚎叫,狂怒的头脑在瞬间变得清醒了些,他让自己被那些影子所拉扯,猛地向后退去,这一回,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危险与杀意,明确,直接,没有一丝一毫地迟疑。

    对面低劣的下等人,想要杀死自己。

    正面的,一对一的,杀死自己。

    对于断肢杀人魔来说,这样直接的,面对面的杀意,还是他第一次遭遇。

    与塔尔的战斗,更像是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追击与反击,本来,和眼前亵渎者的战斗,也应该如此,作为强者的他,去追击作为弱者的亵渎者,或许那亵渎者能够做些什么反击自己,但最后,赢的只会是他,被神和世界选中的天选之子。

    但现在,哪怕是断肢杀人魔,也意识到,状况发生了变化。

    不再有猎捕与逃亡,不再有上等与下等,那超乎断肢杀人魔理解范围的亵渎者,用自己那份冷厉的杀意,彻底粉碎了断肢杀人魔,为自己营造出来,自己高高在上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