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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

    “嘶……”苏洛特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上来就直入主题啊……”

    苏洛特一边在心里感到阵阵不安,一边乖巧地在索约尔公爵书桌前的那张椅子上坐定,显然,这张椅子就是为他准备的,他借着坐下的机会,眼神迅速扫过周围。

    这间宽敞而奢侈的书房内,并不只有他和索约尔公爵两个人,在墙角,还站着一个带着鸭舌帽,脸上有疤痕的魁梧男人,那男人死死地盯着他,好像只要他稍有异动,就会直接动手打断他的腿。

    整个书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紧张,不知为何,苏洛特想到了刑讯逼供。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罗根和那个小警探,都和我说过了,苏洛特·迫儿金,得益于你那和你父亲一脉相承,迫儿金家不顾性命和后果的疯狂行为,你的绝大多数困境,都已经解决了。”索约尔公爵敲了敲书桌,用长辈特有的,充满了压迫性的口吻,缓缓说道:“你的债务,有白教的人替你还了,你背负的罪名,也已经被洗清了,你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了……你对此,是怎么想的?”

    “……我心怀感激。”苏洛特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应该如此,不要觉得,罗根和那个警探,是抢走了你的功劳,现在的你,根本没有接下那份功劳的能力。”索约尔公爵无视苏洛特的反应,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桌上面拿起几张薄薄的纸,递给桌子对面的苏洛特:“不要自怨自艾,借着那个机会,和那个警探打好关系,你接下来会需要警察厅那边的人脉,好好看看这些东西。”

    苏洛特接过那些纸张,随后,他猛地意识到,刚刚索约尔公爵,似乎是在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别扭方式……开导自己?让自己不要觉得,自己是被罗根和塔尔抢功的可怜人?

    嘴角抽搐一下,苏洛特低下头,开始迅速阅览那些纸张,打算不在这些奇怪的细节上纠缠。

    “迫儿金家已经死透了,最多给你留下一些遗产,但真正重要的东西,那些人脉和人情,已经被你父亲莽撞的愚行全部用光了。”苏洛特在读那些纸张,而索约尔公爵正在侃侃而谈:“抛下身为开国贵族的自尊,老老实实从头开始吧。”

    “在久远的过去,我们的先祖与开国之母并肩作战,他们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建立了这个国家,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的牺牲上,而现在,既然你的父亲输掉了迫儿金家的一切,那么,就轮到你去为了这个家族,为你的后代牺牲了。”

    “叔叔,这是……迫儿金第一制图的公司股权书和转让书?”苏洛特越看那些纸张,越觉得不可思议,他抬起头,在身体惯性的驱使下,不假思索地,直接叫出了“叔叔”这个称呼:“您是迫儿金第一制图公司的拥有人,而且,还要把这家公司转让给我?”

    “在你那嗜赌成性的父亲,输光自己的一切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洛特金制图拆分成两家公司,然后,他用1镑的价格,把这家洛特金第一制图卖给了我,作为家族复兴的底牌。”索约尔公爵眼睛微眯,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赌徒,他难道觉得,我就必须配合他的行动吗。”

    “您这不是配合了吗……”

    “你说什么?”

    “不,不,叔叔您继续,您继续。”

    “哼……迫儿金制图的绝大部分资产,都被他用来还债了,这家洛特金第一制图,只留下了一条船,一栋宅邸,还有几千份通往新大陆的海图,以及新大陆的地图。”索约尔公爵冷哼一声,不知为何,他的心情似乎变糟了:“这家公司在蓝海郡,你似乎恢复得不错,那么,尽快出发,去蓝海郡接手这家公司,然后重新开始,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蓝海郡……”听到这个地名的瞬间,苏洛特觉得身上的蓝色印记一凉,他猛地意识到,这个地方,或许和幽蓝之主交给他的任务有关:“我好像听过那个名字……”

    “没错,你们家的那支殖民舰队,就是从蓝海郡出发,然后在附近的海域遭遇意外,全舰队覆灭的。”索约尔公爵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可能会疑问,想要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才把这张牌交给你。”

    “那看起来,我必须去蓝海郡了……”那一瞬间,苏洛特想到了很多东西,那只长满了水藻的铁盒,那截来自于神的触须,以及那个幽居于水下神殿,似乎处于困境之中的幽蓝之主。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苏洛特坐正身子,老老实实听索约尔公爵发话。

    “先前不交给你,是因为那个时候,迫儿金家还是众矢之的,将这张牌交给你,会立刻被其他人夺取,但情况不同了,都圈教区的掌事主教,愿意在今晚的慈善义卖上,出面担任中间人,为你调和矛盾,而且你的欠债也已经由他还清,现在,你才重新有了上牌桌的资格。”

    “原来是这样……”苏洛特把那些纸张放在大腿上,然后连连点头,但事实上,他还是有点懵懵懂懂的感觉:“我大概掌握了……”

    “这是一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索约尔公爵说着,他从桌子下的小抽屉中,取出什么东西,直接扔给了苏洛特:“收好这件东西,没有它,你就可以等着上白教的火刑架了。”

    “这是……”苏洛特接住那件东西一看,那看起来像是一块可以开合黑色的皮革,在皮革的内部,缝着一块小小的警徽状黄铜牌,黄铜牌上刻着皇族的徽记,而在铜牌的下面,刻着一行字,这件东西显然不是凡物,因为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以太气息,:“——白银场编外顾问?”

    “白银场那边开出来的,用来让你对断肢杀人魔事件闭嘴的筹码,这执照说明,你是隶属于白银场的奇术师,是效忠于陛下,效忠于帝国,有主的看门犬,而不是外面那些不栓绳乱跑,打死也不会有人在意的野狗。”索约尔公爵缓缓说道:“但你也应该知道,收下这件东西,以后就别对断肢杀人魔的事件,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什么奇怪的话。”苏洛特收好那件执照,然后抬起头,板着一张脸,用严肃的姿态说道:“就是塔尔和罗根抓到的断肢杀人魔,我亲眼所见,警察厅威武,白银场威武啊。”

    “呵……保持这个姿态,你家族的复兴就算是有点希望。”索约尔公爵看着苏洛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微微一笑,但那笑容很快就消失隐去:“既然你已经踏入了那个,充满了疯子和狂徒的世界,我也不说什么了,自己小心吧,拿好那执照,你就不用担心白教。”

    “是,叔叔。”苏洛特思索片刻,然后抱着那些纸张站起来,认真地对索约尔公爵鞠了一躬,以此表达自己的谢意。

    “坐下,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考虑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些东西交给你,最后,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索约尔公爵瞥了苏洛特,一眼,又取出一份文档,递向重新坐好的苏洛特:“至少,你应该知道,你父亲死亡的真实状况,在这里阅读,读完了还给我。”

    苏洛特愣了愣,他马上接过文档,开始细细读了起来,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望着索约尔公爵,觉得内心五味杂陈。

    “我的父亲他……是被谋杀的?谋杀他的人……”

    “屠宰师,白教的执行人——奇术师世界里的警察们,是这样称呼他的。”索约尔公爵看了苏洛特一眼,缓缓说道:“另外,有些关于……更上位存在的事情,罗根和我说了,我让他忘记了,然后,我也忘记了,既然你通过了白教的检查,那么你最好也忘记得干干净净,至于那个小警探,我和他谈过,他应该也忘记了。”

    苏洛特知道,索约尔公爵指的是什么事情。

    ——苏洛特,曾经生吞一件邪神遗物!

    “叔叔,你说白教的检查……?”

    “没错,在把你救回来的时候,白教的牧师就检查过你,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状,白银场的奇术师也检查过你,他们也没有什么发现。”索约尔公爵用一股奇妙的,漫不经心的轻松姿态说道:“既然他们都觉得没问题,那就彻底忘了这件事,让它从我们几人的记忆中消失。”

    “……是,我完全明白。”

    “那么,我该交代的东西,就这么多了,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今晚的慈善义卖,是你重新回到我们中间的仪式,给我打起精神。”索约尔公爵朝苏洛特摆了摆手,接过苏洛特递过来的厚厚档案,然后拿起一份桌上的文档,开始读了起来:“以后不要称呼我为叔叔,称呼我为索约尔公爵,你已经是迫儿金家的家主,是帝国的公爵,给我认清这一点。”

    “现在,滚出我的书房,看到你那张神似你赌鬼父亲的脸,我就觉得火大。”

    通常来说,在一穷二白的状态之下,凭空接手了一家公司,稀里糊涂混成了半个公职人员,又突然发现了自己父亲的死,其实另有阴谋,他并非是自杀,而是遭到他人的谋杀,这样的遭遇之下,不管是任何人,恐怕都会产生无比复杂的情感。

    但正如索约尔公爵说的那样,苏洛特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可以让他去感伤自己复杂多变的人生,因为在把从索约尔公爵那里得到的股权书和转让书,全部放到他的卧室之后,他就要去预演整个慈善义卖的流程。

    该怎样进场,该怎样向他人打招呼,或者说,作为这次慈善义卖小半个主角的苏洛特,要对哪些人打招呼,打招呼问好的时候,要谈论什么样的话题,才能让对方感到舒适,以及在什么时候,他才能用合乎礼节的方式退场。

    这简直就像一场突击考试,还是不开卷的那种,复习时间有限,但每一个细节都要做足,不然就会被人评价为失礼。

    虽然嘴上很凶恶,可事实上,索约尔公爵很重视这次慈善义卖,他让管家带着苏洛特,去到宅邸的大厅,开始做一次又一次的预演,以避免出现任何计划之外的变动,苏洛特根本就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甚至很快,就连路过的罗根,都被牵扯了进来。

    和苏洛特的状况类似,他同样接受了白银场友情提供的治疗,恢复了完好的状态,虽然看上去还有些疲惫和苍白,不过至少,这家伙的四肢已经重新接好,行走起来完全没有后遗症。

    面对管家那繁杂的礼仪临时教导,红发的贵族显得游刃有余,从小就经常出入类似场合的他,很快就掌握了自己这边的流程,他甚至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灰发的贵族,被那些繁杂的礼仪痛苦折磨,几次想要直接跳窗而逃。

    在被苏洛特牵连到遭遇断肢杀人魔绑架,并且四肢全被折断之后,罗根似乎就多了一项,看苏洛特遭受痛苦不幸的微妙爱好,显然,哪怕是皇帝亲手颁发的荣誉骑士勋章,以及都圈贵族青年楷模的美誉,也依然无法消去罗根心中的怨念。

    “公爵大人,我们休息三十分钟,然后继续,您的舞步还需要改进,至少,当和淑女共舞时,您绝对不能踩到淑女的脚,也绝对不能为了避免摔跤,就对淑女使用肘击,把对方当做支柱。”

    当再一次被苏洛特踩到脚之后,那年轻的管家,用处于崩溃边缘的礼貌笑容,颤抖着说道:“请容许我为自己涂些药膏,再绑些不值一提的绷带。”

    “……我该怎么向他表达我的歉意。”看着管家那一瘸一拐,跑得飞快的背影,苏洛特满脸尴尬,望向坐在一旁,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杯红茶,正在悠闲享用的罗根:“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很少出门,也没有多么正经地练习过跳舞什么的,说实话,我都没去过几个舞会……”

    “如果你想对他表达歉意,就在晚上的慈善义卖,在诸位贵族的面前,随便找个话题,然后称赞我家的新管家,与上代管家同样尽责。”罗根斜眼瞅着苏洛特在他身边坐下,嘴角翘着一丝嘲弄的冷笑:“比起他,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可别让迫儿金家的正式回归,因为你的愚笨全部搞砸。”

    “站在门口,和各种奇怪的大叔打招呼,恭维他们,迎接所有人,在掌事主教上去发话的时候,保持沉默面带微笑,偶尔鼓掌表示自己在听,在掌事主教做出提示时上台,对所有人打招呼,拿索约尔家开个玩笑,在友善的笑声中下台,然后义卖过程中,在后花园等着,在义卖结束的时候回来,跳第一支舞,然后继续回后花园等着,最后,站在门口,和各种奇怪的大叔打招呼,恭维他们,送走所有人。”

    苏洛特没有理会罗根的冷嘲热讽,而是絮絮叨叨地,把自己的流程按自己习惯的口语,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真是完美的总结和描述。”罗根又瞟了苏洛特一眼,这动作和他父亲简直如出一辙:“要是让别人听到,那些奇怪的大叔,就会联合起来,把迫儿金家直接埋进历史的坟墓了。”

    “只是说说而已嘛。”苏洛特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被掏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几乎是不间断地连续发生,这让他产生了极为强烈的错位感:“仔细想想,我的生活……还真是……”

    “我对你的感怀没兴趣,比起那些事,你最好尽快把你的东西拿回去。”罗根直接打断了苏洛特的感伤,他喝了一口红茶,然后把红茶杯放在沙发旁的小茶桌上,转身对苏洛特叮嘱道:“赶紧找个合适的地方住,然后把那些东西拿走,别一直放在我这里。”

    “什么东西?”苏洛特愣了愣,问道。

    “一只长满了水藻,看起来十分诡异的铁盒;几张脏兮兮的换金卷;还有那本约翰·史密斯的扮演指南。”罗根缓缓说道:“既然给你了,那它们就是你的东西,我不会替你保管。”

    “等下,那破盒子又回来了?”显然,苏洛特没有抓住罗根话语的重点,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注意力,移向了其他地方:“那盒子你们是怎么找回来的,我记得不是把它扔到河滩上了吗!”

    “塔尔捡回来的,他说,那只盒子最好由你保管,如果其他人来保管,他会感到不安,但由你来保管,他觉得非常合适,似乎,你还为了那只诡异的盒子流过血。”罗根看了满脸复杂神色的苏洛特,挑了挑眉:“又是和奇术师的世界相关的东西吧,你赶紧拿走。”

    “啊哈哈……怎么说呢,怎么说呢……”苏洛特干笑两声,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兜兜转转,那只铁盒子,就像幽灵一般,死死纠缠着自己不放,绕了这么大一圈,竟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总之,我会拿走的啦,很快就拿走……”

    “那盒子怎么回事啊……怎么都扔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