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既不能欺负别人也不会被人欺负的人
赵恕霁牵着马，已经转过身。可是这时候身后却有个年迈的声音传来：“客官既然到了，为什么不进去坐坐？”
赵恕霁还是牵着马往回走，似乎已听不见这声音。
这时候屋里传来一声惨叫，赵恕霁的脚步更快。可是他身后又响起脚步声，耳畔又传来这老人的声音：“客官进去坐坐吧？”
“小店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牛肉和酒，还有一些小菜，马厩的粮草也已准备好。”
赵恕霁的脚步却再也不能前了，他已听到这老人声音中的感情。
那种带着乞求，带着期望的感情。
赵恕霁没有回头，说道：“你家里有多少人？”
那老人似乎得到了希望，声音也变得稍微轻快一些：“小人一家四口。”
赵恕霁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还来得及？”
那老人连忙说道：“来得及来得及，只要客官您愿意进去，纵然我们是少了胳膊缺了腿，也是值得的。”
赵恕霁说道：“你也一定不能为我提供更多的信息。”
老人焦急地想说些什么，又似乎想起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又用期望的眼神看着赵恕霁的背影。
赵恕霁又叹息一声，说道：“我随你去。”
这时候他才转过身，看到了这干瘦的老人。这老人的脸上已布满了泪水，赵恕霁见状又叹出一口气：“马厩在哪里？”
老人连忙接过赵恕霁手中的缰绳，说道：“这匹马我会为您安排妥善的，您只需要进去就好了。”
赵恕霁与他走着，又问道：“坐在哪一桌？”
老人已经牵着马走远，听见声音，回过头说道：“有饭菜的那桌。”
这时候老人又转过身去，赵恕霁对着他的背影说道：“看来今天的客人只有我了。”
老人似乎听见了这句话，他的身子似乎也颤抖了一下，可是终究他还是没有回头。
赵恕霁大踏步走进了小店，这店铺不算很大，前后只有五张桌子。
现在，那最中间的桌子上，正排列着许多小碟。
那些碟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菜，这似乎已经是这小店的全部家当。
赵恕霁找了张椅子坐下，说道：“看来这顿饭一定也很贵。”
小店里没有人说话。
那接引赵恕霁的老人也再没有踪影，于是赵恕霁开始吃饭。
他吃一口肉，喝一口酒。
不多时，他已经吃得半饱，这时候他竟觉得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于是他终于又开始说话：“我死之前，总要看看你们是什么人？”
还是没有人说话。
于是赵恕霁又开始喝酒，这时候他已不再吃菜，只是喝酒。
于是他眼前的酒越来越少，他眼里的景色越来越模糊，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晕眩。
终于，他趴倒在桌子上。
这时候，才有个人从楼上走下来，坐到赵恕霁对面的位置上，说道：“看来，赵家的少爷还是个心怀苍生的大英雄。”
赵恕霁不说话，没有动作，似乎已酒醉不醒，似乎已永远听不见这世界的声音。
于是楼上又走下来一个人，他坐在了赵恕霁的旁边。
旁边的人捅了捅赵恕霁，赵恕霁没什么反应。他又去听赵恕霁的呼吸，赵恕霁的呼吸很轻，他的呼吸正在变得更轻。
旁边的人说道：“不出一个时辰，他将真的再也不能醒来。”
这时候那接引赵恕霁的老人也出现在门口，他带着乞求的神色走进门来，他径直地对这两人跪下，说道：“人已经在这里，他也喝了酒。”
对面的人点点头，说道：“不错。”
老人的眼泪又流出来，说道：“那么小人的家人？”
对面的人瞧瞧旁边的人，示意后者说话。后者说道：“他们当然好得很，我想你也不会介意他们少一条胳膊或者少一条腿。”
老人已经低下头，说道：“谢谢您。”他的眼泪落在地上，却终于无法再抬起头来。
旁边的人不理会这跪倒的老人，说道：“看见这件事情，我们办的很漂亮。”
对面的人笑起来，说道：“去搜他的身，把那东西找出来。”
旁边的人立刻在赵恕霁的身上摸索起来，终于他找到一个盒子，他已经嗅到某种气味。
所以他的眼神便热切起来，在那热切的最深处，是渴望和狂喜。
对面的人要比他冷静的多，说道：“打开看看。”
旁边的人打开这盒子，脸上的欣喜骤然不见，仿佛遭受到某种霹雳。
对面的人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跪地的老人还在哭，旁边的人忽然觉得很烦躁，说道：“滚出去，不许再哭，再哭就将你和你的孩子全部杀死！”
那老人果然不再哭，却还是跪在地上。
旁边的人说道：“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那匹马？那匹马一定很喜欢你去和他说说话。”
这老人站起来，却还是不肯出去，眼神偷偷瞄着小店的二楼。
对面的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你一定很想上去看看，对不对？”
那老人立刻欣喜地点点头。
对面的人说道：“想上去就上去呗，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们才是客人。”
说完这句话，对面的人已笑起来。
那老人也跟着笑起来，很快他连走带跑地上了二楼。
在这段时间里，对面的人又说道：“再搜，难道他还能将这东西吃了不成？”
旁边的人又搜了很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搜到。
这时候楼上传来那老人的哭声，那老人拎着一把菜刀下来，他双手沾满了鲜血。
他的衣服上也沾满了鲜血，这血当然不是他的。
他看着坐在桌旁的两人，抬起自己的手臂，用菜刀指着他们，说道：“你们答应过我，只要我将这年轻人带进来，你们就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旁边的人还在赵恕霁的身上摸索，对面的人说道：“你也答应过我们，即便他们少了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也是没有关系的。”
老人的身子颤抖起来，他几乎已握不住手里的菜刀，他的声音也在颤抖，这颤抖中带着绝望和无奈：“可是他们现在全死了，他们全死了！”
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愤怒，愤怒写在他脸上，写在他手上，他已经拎着菜刀冲下来。
对面的人却好像没有看见这情况，只是对他的同伴说道：“你去外面的马厩看看，说不定那东XZ在他的马上。”
旁边的人的确再没有在赵恕霁的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于是也点点头走出门去。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过这可怜的老人一眼。
老人在楼梯上的时候，充满愤怒。可当他从楼梯上都下来的时候，他的愤怒似乎已消失。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眼前人是谁，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刀指的人是谁。
他几乎又要跪倒在地，但是这时候他却下定一个决心——他要杀死对方，他要杀死对方！
他要报仇！他要报仇！
他使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自己的菜刀举过头顶，这菜刀落下的地方，就是对面那人的头顶！
这时候，对面的人露出一种极为轻蔑的笑容，然后伸出手中一双筷子。
老人根本无法看清这筷子的动作，在他已经看清楚的时候，他的菜刀已经碎裂成无数块。
现在那些碎片正在不停地落下，那些碎片当然也落在他的身上，当然也划破他的衣服和皮肤。
可是那双筷子却还在不断前进，似乎要捅穿他的眉心。
老人几乎已经绝望，这令人绝望的深渊就是修行者和凡人的距离。
老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已在等待那双筷子刺入自己的眉心。
他的心里纵然有愤怒有愧疚，这时候也已放下。因为他的确在前一刻用尽了自己的勇气，他已经尽力。
尽力不可为的事情，那是命，是命就只能认命。
他已经想到在九泉之下去拥抱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可是那双筷子刺入眉心的感觉迟迟没有来，他自然也就不用去九泉之下见他的妻子。
这时候他的心中又出现一种情绪叫好奇，好奇让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于是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一幕当然也很滑稽很可笑。
但是这一幕让他活了下来，所以又变得可敬起来。
那双筷子前进的路被挡住了，挡住它的也是一双筷子，那都是店里的筷子，是老人的筷子。
现在，那双新来的筷子握在一直苍白的手里。
这双手是那么白皙，那么修长，里面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
这只手的主人依旧趴在桌子上，可是他的手和他手里的筷子却仿佛长了一双自己的眼睛，始终盯着对面的那双筷子。
对面的人目瞪口呆，他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他的同伴的确已经确认赵恕霁已经中毒。而且还断言他很快就会死去。
可是现在的情况的是，赵恕霁竟奇迹般的复活了，而且他的手段，似乎比传闻中要更加难缠。
对面的人说道：“原来你没有中毒。”
赵恕霁这时候才抬起头来，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一定会笑嘻嘻地看着对方，可是现在他笑不出来，因为有人死了。
赵恕霁说道：“我们没有仇恨，我甚至不认识阁下。”
对面的人说道：“有人要买你的命，我们既然收了钱，那么只好来取你的命。”
赵恕霁说道：“可是没有人买他们的命。”
对面的人闻言一怔，似乎还是想了许久，才明白赵恕霁的意思，他的神色带着惊讶，说道：“你是说这几个凡人的命？”
赵恕霁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面的人说道：“他们不肯听我的话，我只好杀了他们。”
赵恕霁说道：“就因为他们不肯听你的话？”
对面的人说道：“就因为他们不肯听我的话！”
赵恕霁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你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你要别人做什么别人就得做什么？”
对面的人说道：“我不是东西，我是修行者，凡人听修行者的话，天经地义！”
赵恕霁听完他的话，又想起家里的老爷子，沉默片刻，说道：“看来你不适合做修行者。”
对面的人不禁有些好奇，说道：“那我适合做什么？”
赵恕霁说道：“一种永远不会欺负别人，永远也不会被别人欺负的人。”
对面的人说道：“看来这一定是一种很好的职业，你不妨说得更加详细一点。说不定我高兴起来了，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赵恕霁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大笑起来。
对面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笑什么？”
赵恕霁说道：“你是不是很想做那种人？”
对面的人说道：“不错，不能欺负别人纵然不会令我很愉快，但能不被任何人欺负，我也一定乐意接受。”
赵恕霁说道：“好！”
对面的人不明白，说道：“好？好什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无法再说下去。
因为有一双筷子插在他的眉心。
而他的筷子，已经完全碎裂，碎裂成无数块，那些碎屑正掉落在桌子上，掉落在饭菜里，掉落在他身上。
对面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筷子已经碎成无数块，然后对面的筷子已经进入他的眉心。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惊叫出声，赵恕霁的手段来得太快，太快，太快！
这中间的差距也像深渊一样，就好像风在他身体里吹过七个来回，可是赵恕霁的手上带着八个来回一样。
赵恕霁看着他瞪大的眼睛，轻声说道：“现在你总该知道，那种既不会欺负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欺负的人是什么了。”
这世界上，当然存在这种人，而这种人往往不能得到任何快乐，他既不能跟世界索取，也不能回报社会，这种人就是死人。
所有人都会变成这种人，修行者的目的就是避免成为这种人。
这场间的变化来得实在太快，老人已经瞪大眼睛，他也说不出话来。
他终究也无法明白，这本是瓮中之鳖的年轻人，又哪里来的力量能够杀死对面的恶徒！
然而他终究也是个很简单的人，别人杀害我的亲人，你救我的命，你帮我杀我的仇人，那你就是我是恩人。
于是他再次跪倒在地。
这时候屋外又传来一个声音：“大哥，我已经翻遍了马厩，摸过了所有的马，甚至看了不该看的地方，可是那马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赵恕霁还是牵着马往回走，似乎已听不见这声音。
这时候屋里传来一声惨叫，赵恕霁的脚步更快。可是他身后又响起脚步声，耳畔又传来这老人的声音：“客官进去坐坐吧？”
“小店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牛肉和酒，还有一些小菜，马厩的粮草也已准备好。”
赵恕霁的脚步却再也不能前了，他已听到这老人声音中的感情。
那种带着乞求，带着期望的感情。
赵恕霁没有回头，说道：“你家里有多少人？”
那老人似乎得到了希望，声音也变得稍微轻快一些：“小人一家四口。”
赵恕霁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还来得及？”
那老人连忙说道：“来得及来得及，只要客官您愿意进去，纵然我们是少了胳膊缺了腿，也是值得的。”
赵恕霁说道：“你也一定不能为我提供更多的信息。”
老人焦急地想说些什么，又似乎想起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又用期望的眼神看着赵恕霁的背影。
赵恕霁又叹息一声，说道：“我随你去。”
这时候他才转过身，看到了这干瘦的老人。这老人的脸上已布满了泪水，赵恕霁见状又叹出一口气：“马厩在哪里？”
老人连忙接过赵恕霁手中的缰绳，说道：“这匹马我会为您安排妥善的，您只需要进去就好了。”
赵恕霁与他走着，又问道：“坐在哪一桌？”
老人已经牵着马走远，听见声音，回过头说道：“有饭菜的那桌。”
这时候老人又转过身去，赵恕霁对着他的背影说道：“看来今天的客人只有我了。”
老人似乎听见了这句话，他的身子似乎也颤抖了一下，可是终究他还是没有回头。
赵恕霁大踏步走进了小店，这店铺不算很大，前后只有五张桌子。
现在，那最中间的桌子上，正排列着许多小碟。
那些碟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菜，这似乎已经是这小店的全部家当。
赵恕霁找了张椅子坐下，说道：“看来这顿饭一定也很贵。”
小店里没有人说话。
那接引赵恕霁的老人也再没有踪影，于是赵恕霁开始吃饭。
他吃一口肉，喝一口酒。
不多时，他已经吃得半饱，这时候他竟觉得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于是他终于又开始说话：“我死之前，总要看看你们是什么人？”
还是没有人说话。
于是赵恕霁又开始喝酒，这时候他已不再吃菜，只是喝酒。
于是他眼前的酒越来越少，他眼里的景色越来越模糊，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晕眩。
终于，他趴倒在桌子上。
这时候，才有个人从楼上走下来，坐到赵恕霁对面的位置上，说道：“看来，赵家的少爷还是个心怀苍生的大英雄。”
赵恕霁不说话，没有动作，似乎已酒醉不醒，似乎已永远听不见这世界的声音。
于是楼上又走下来一个人，他坐在了赵恕霁的旁边。
旁边的人捅了捅赵恕霁，赵恕霁没什么反应。他又去听赵恕霁的呼吸，赵恕霁的呼吸很轻，他的呼吸正在变得更轻。
旁边的人说道：“不出一个时辰，他将真的再也不能醒来。”
这时候那接引赵恕霁的老人也出现在门口，他带着乞求的神色走进门来，他径直地对这两人跪下，说道：“人已经在这里，他也喝了酒。”
对面的人点点头，说道：“不错。”
老人的眼泪又流出来，说道：“那么小人的家人？”
对面的人瞧瞧旁边的人，示意后者说话。后者说道：“他们当然好得很，我想你也不会介意他们少一条胳膊或者少一条腿。”
老人已经低下头，说道：“谢谢您。”他的眼泪落在地上，却终于无法再抬起头来。
旁边的人不理会这跪倒的老人，说道：“看见这件事情，我们办的很漂亮。”
对面的人笑起来，说道：“去搜他的身，把那东西找出来。”
旁边的人立刻在赵恕霁的身上摸索起来，终于他找到一个盒子，他已经嗅到某种气味。
所以他的眼神便热切起来，在那热切的最深处，是渴望和狂喜。
对面的人要比他冷静的多，说道：“打开看看。”
旁边的人打开这盒子，脸上的欣喜骤然不见，仿佛遭受到某种霹雳。
对面的人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跪地的老人还在哭，旁边的人忽然觉得很烦躁，说道：“滚出去，不许再哭，再哭就将你和你的孩子全部杀死！”
那老人果然不再哭，却还是跪在地上。
旁边的人说道：“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那匹马？那匹马一定很喜欢你去和他说说话。”
这老人站起来，却还是不肯出去，眼神偷偷瞄着小店的二楼。
对面的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你一定很想上去看看，对不对？”
那老人立刻欣喜地点点头。
对面的人说道：“想上去就上去呗，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们才是客人。”
说完这句话，对面的人已笑起来。
那老人也跟着笑起来，很快他连走带跑地上了二楼。
在这段时间里，对面的人又说道：“再搜，难道他还能将这东西吃了不成？”
旁边的人又搜了很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搜到。
这时候楼上传来那老人的哭声，那老人拎着一把菜刀下来，他双手沾满了鲜血。
他的衣服上也沾满了鲜血，这血当然不是他的。
他看着坐在桌旁的两人，抬起自己的手臂，用菜刀指着他们，说道：“你们答应过我，只要我将这年轻人带进来，你们就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旁边的人还在赵恕霁的身上摸索，对面的人说道：“你也答应过我们，即便他们少了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也是没有关系的。”
老人的身子颤抖起来，他几乎已握不住手里的菜刀，他的声音也在颤抖，这颤抖中带着绝望和无奈：“可是他们现在全死了，他们全死了！”
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愤怒，愤怒写在他脸上，写在他手上，他已经拎着菜刀冲下来。
对面的人却好像没有看见这情况，只是对他的同伴说道：“你去外面的马厩看看，说不定那东XZ在他的马上。”
旁边的人的确再没有在赵恕霁的身上找到什么东西，于是也点点头走出门去。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过这可怜的老人一眼。
老人在楼梯上的时候，充满愤怒。可当他从楼梯上都下来的时候，他的愤怒似乎已消失。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眼前人是谁，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刀指的人是谁。
他几乎又要跪倒在地，但是这时候他却下定一个决心——他要杀死对方，他要杀死对方！
他要报仇！他要报仇！
他使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自己的菜刀举过头顶，这菜刀落下的地方，就是对面那人的头顶！
这时候，对面的人露出一种极为轻蔑的笑容，然后伸出手中一双筷子。
老人根本无法看清这筷子的动作，在他已经看清楚的时候，他的菜刀已经碎裂成无数块。
现在那些碎片正在不停地落下，那些碎片当然也落在他的身上，当然也划破他的衣服和皮肤。
可是那双筷子却还在不断前进，似乎要捅穿他的眉心。
老人几乎已经绝望，这令人绝望的深渊就是修行者和凡人的距离。
老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已在等待那双筷子刺入自己的眉心。
他的心里纵然有愤怒有愧疚，这时候也已放下。因为他的确在前一刻用尽了自己的勇气，他已经尽力。
尽力不可为的事情，那是命，是命就只能认命。
他已经想到在九泉之下去拥抱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可是那双筷子刺入眉心的感觉迟迟没有来，他自然也就不用去九泉之下见他的妻子。
这时候他的心中又出现一种情绪叫好奇，好奇让他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于是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一幕当然也很滑稽很可笑。
但是这一幕让他活了下来，所以又变得可敬起来。
那双筷子前进的路被挡住了，挡住它的也是一双筷子，那都是店里的筷子，是老人的筷子。
现在，那双新来的筷子握在一直苍白的手里。
这双手是那么白皙，那么修长，里面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
这只手的主人依旧趴在桌子上，可是他的手和他手里的筷子却仿佛长了一双自己的眼睛，始终盯着对面的那双筷子。
对面的人目瞪口呆，他也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他的同伴的确已经确认赵恕霁已经中毒。而且还断言他很快就会死去。
可是现在的情况的是，赵恕霁竟奇迹般的复活了，而且他的手段，似乎比传闻中要更加难缠。
对面的人说道：“原来你没有中毒。”
赵恕霁这时候才抬起头来，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一定会笑嘻嘻地看着对方，可是现在他笑不出来，因为有人死了。
赵恕霁说道：“我们没有仇恨，我甚至不认识阁下。”
对面的人说道：“有人要买你的命，我们既然收了钱，那么只好来取你的命。”
赵恕霁说道：“可是没有人买他们的命。”
对面的人闻言一怔，似乎还是想了许久，才明白赵恕霁的意思，他的神色带着惊讶，说道：“你是说这几个凡人的命？”
赵恕霁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面的人说道：“他们不肯听我的话，我只好杀了他们。”
赵恕霁说道：“就因为他们不肯听你的话？”
对面的人说道：“就因为他们不肯听我的话！”
赵恕霁说道：“你是什么东西？你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你要别人做什么别人就得做什么？”
对面的人说道：“我不是东西，我是修行者，凡人听修行者的话，天经地义！”
赵恕霁听完他的话，又想起家里的老爷子，沉默片刻，说道：“看来你不适合做修行者。”
对面的人不禁有些好奇，说道：“那我适合做什么？”
赵恕霁说道：“一种永远不会欺负别人，永远也不会被别人欺负的人。”
对面的人说道：“看来这一定是一种很好的职业，你不妨说得更加详细一点。说不定我高兴起来了，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赵恕霁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大笑起来。
对面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笑什么？”
赵恕霁说道：“你是不是很想做那种人？”
对面的人说道：“不错，不能欺负别人纵然不会令我很愉快，但能不被任何人欺负，我也一定乐意接受。”
赵恕霁说道：“好！”
对面的人不明白，说道：“好？好什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无法再说下去。
因为有一双筷子插在他的眉心。
而他的筷子，已经完全碎裂，碎裂成无数块，那些碎屑正掉落在桌子上，掉落在饭菜里，掉落在他身上。
对面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的筷子已经碎成无数块，然后对面的筷子已经进入他的眉心。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惊叫出声，赵恕霁的手段来得太快，太快，太快！
这中间的差距也像深渊一样，就好像风在他身体里吹过七个来回，可是赵恕霁的手上带着八个来回一样。
赵恕霁看着他瞪大的眼睛，轻声说道：“现在你总该知道，那种既不会欺负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欺负的人是什么了。”
这世界上，当然存在这种人，而这种人往往不能得到任何快乐，他既不能跟世界索取，也不能回报社会，这种人就是死人。
所有人都会变成这种人，修行者的目的就是避免成为这种人。
这场间的变化来得实在太快，老人已经瞪大眼睛，他也说不出话来。
他终究也无法明白，这本是瓮中之鳖的年轻人，又哪里来的力量能够杀死对面的恶徒！
然而他终究也是个很简单的人，别人杀害我的亲人，你救我的命，你帮我杀我的仇人，那你就是我是恩人。
于是他再次跪倒在地。
这时候屋外又传来一个声音：“大哥，我已经翻遍了马厩，摸过了所有的马，甚至看了不该看的地方，可是那马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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