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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恶仙人

    “传说,有位恶仙人。他形容俊秀,却见死不救,自私自利。每当有天灾人祸,若是可以,必会到场,隐于云端之上,看那些个人间惨剧,因为他,最喜欢众生疾苦。

    若有侥幸生存的凡人,若是求助,恶仙人倒也会发一发仅有的善心,收其为徒,予其功法和宝物,助其修行,不过恶仙人的徒弟从未超过二指之数,皆因........”

    青年坐在桃村村口的大石头上,包袱随意地搁在一旁,微笑着讲述仙人的故事,他的身边团簇着一群孩童,皆是两眼亮晶晶地等待下文。

    “然后呢然后呢?”

    青年坏笑一声,“欲知后事,请付两文。”

    孩子们迟疑起来,两文对于他们这种小村小户家的孩子来说可望而不可即,纵使是村里富户家的孩子桃部廖,每月的零花钱也只有两文而已,而此时他正小脸犹豫着要不要把准备拿来买糖的两文拿来听故事。

    大石头旁的桃花树,明明不是春天,依然开满了艳丽的桃花,煞是好看。

    这村,这桃家,说起来,都是有点神的。

    此处原本山清水秀,人烟稀少,唯有一棵常年开花不结果的桃树,一块大顽石。一些游者见此树神妙,便定居下来,逐渐演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不过虽然村里请来的风水先生曾道此地为龙脉大兴之地,但这村别说朝廷大官,连富贵人家都少的可怜,于是大家统一认定那风水先生定是个骗子,想要搬走的不在少数。可这么多年住下了,虽然日子穷了点,倒也活得滋润,再加上搬家劳繁,也就将就着继续住着了。

    而桃家,虽然落个村姓,以前也是贫民人家,直到几年前生孩子,一个看似平凡的老人途径村口,于那桃树下摊开手掌,树上便掉下一颗红红的大桃子,目睹这一幕的桃家男人急忙将其请回家去。要知道以前也不是没人试过,可这桃树只有花没有果已经是个定局。如此怪诞之事,定是奇人。

    老人似乎对起名很有兴趣,了解后,掐指间,道出桃部廖三字,然后飘然离去。自那之后桃家的运势相较于其他人家明显高出不少,几年间已经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桃部廖迟疑着,一个妇人突然气势汹汹地拿着扫把过来,直往那青年头上打。

    “让你想骗我家钱,让你骗我家钱!”

    青年连忙抱头躲闪,但还是有几下落下头上,引起一阵痛叫。

    “可怜则个,莫打,莫打。”

    一旁的孩童们一哄而散,这可是桃家大娘!村里谁不怕她?家里有钱,又能说会道,爱管闲事,一有谁家的孩子犯了错挨打,她总是在一旁监督,说些“子不教不成器”之类的话。于是原本能让人老实一天的打能变成能让人老实三天的。

    打了一阵,妇人许是累了,气喘吁吁但有着得意,“再让我看到你,就不会这么好过了!”她觉得自己宛若村里的守护神。

    青年连说不敢,她这才满意地领着孩子回家。

    “回去后可要好好说道,我可给咱家省了两文!”妇人这么想着。

    青年看着他们的背影,忽地,冷笑一声。

    “愚蠢。”

    他伸出手,旁边的桃树掉下一个桃子,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手心。

    当天夜里,桃部廖睡的很不安稳,这老天爷也是毛病,明明开始死热的天,忽然就冷下去了,即便是在母亲的怀里也没有丝毫暖气,但是妇人一向睡的很死,是不可能感觉到这些的,所以他也就将就着睡了。

    第二天,当名叫桃部廖的孩子醒来时,他发现一件恐怖的事。

    全村人,除了他,都死了。

    冻死的。

    而他之所以能幸存,皆因其母临死前的怀抱,以及,一点说不清的运气。

    这不是普通的寒潮,是妖祸。否则,怎可能在夏时让房屋结冰?

    可怜的孩子发了疯,他大喊大叫着,从村南跑到村北,挨家挨户地敲门,可是很显然,没有人能应答,最终,他被石子绊倒,摔在地上,头破血流。

    他想寻死,可是想到活着的美好,他又迟疑了。

    直到一个声音说道,“也是可怜人。”然后他的伤,瞬间痊愈了。

    他抬头,发现是一个仙风道骨,容貌俊美的少年。于是,桃部廖瞬间扑了上去,抱住那人的大腿。

    “恳请仙师收我为徒,不求荣华富贵,但为手刃仇敌!”

    仙人很惊讶,想了想,便应承了,给了他一本《火云金丹诀》和一把石刀,指点了几句修行要点,便飘然而去,只留下长跪不起的孩童,和一座满是冰霜的村庄。

    之后,桃部廖开始一路修行,一边寻找仇敌冰妖的踪迹。

    相较于其他修行法门,《火云金丹诀》是一门剑走偏锋的修行法,不练气,不筑基,只练一口火气弥漫的金丹,境界以火丹的颜色区分,白、红、橙、黄、绿、蓝、靛、紫、金,九大境界,练到金丹境便能立地升仙,从此逍遥自在,但可惜练成者甚少,大部分人都止步于紫丹境。不过,那仙人曾说,他认为桃家少年有希望练成金丹。

    那石刀,则是与功法配对的仙兵,以火气催之,可以斩出火焰刀气,威力奇大。

    果不其然,桃部廖的境界提升极快,数年就达到了紫丹,可惜之后无论如何修炼都再无寸进,这又不禁让他十分气馁。

    世界很大,又没有便捷的信息交通,所以寻找冰妖一事虽然多年来一直在进行,但收效甚微,于是桃部廖也就不再专注于复仇,而是去好好体验一下自己小时候渴望的人生。

    他当过江湖侠客,曾仗义救人,大闹法场;也曾进入朝堂,手握兵权;也曾有过一夜荒唐情,数不尽的风流事;也曾奢华富贵,声色犬马。

    但,在他三十一岁的这天,他找到了冰妖。

    尽管多年,他还是找回了当初的仇恨,提起已粘了不知多少人血的石刀,告别家中娇妻,登上英骏,一路烟尘。

    直面那恐怖的妖兽,无穷无尽的寒冷直入骨髓,他想要退缩,但仇恨仍在强行支撑着他,他怒吼,手下和招募来的江湖客们悍不畏死地前去拼杀,他在后方狂催《火云金丹诀》,激荡出一道又一道火焰刀气,在冰妖的身体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但冰妖却不曾有疲软之势。

    最后,只余他一人。

    体内火气所剩不多,他想过逃跑,可惜冰妖并不给他这个机会,桃部廖只好奋力搏杀,紫丹滴溜溜转个不停,被他不停地压榨着火气,一人一妖挪移转腾数里,遍地火焰冰霜,双方都对对方造成了恐怖的伤害,但都没有形成碾压姿态。

    在生死关头,桃部廖火性大发,他的热血在经历多年的沉寂后再次苏醒,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快意恩仇,仗刀走江湖。明明火气不足,石刀的攻击力却越来越大。

    寒气弥散,火丹旋转越来越快,渐渐成了一团紫影,逸出了最后一团火气。

    然后,金光乍现!

    桃部廖成功迈入《火云金丹诀》最高境,旋即斩出一道浩荡刀气,将冰妖斩于刀下。

    已经中年的他无力地坠落在地面上,心中,却是一片激动。

    他完成了年少的复仇,青年的宏图,而今,他即将立地成仙,长生逍遥!

    金丹灿灿,不停地喷播出浓郁的火气,弥漫他整个身体,他满意地看着,微笑着。

    然而,他发现火气似乎有点多的过头了。

    他的身体完全不能承受这么多火气,于是它们被点燃了,他的全身都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他痛的大叫,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挖出金丹,解决火气过多的问题。但是这样意味着他将修为尽失,沦为废人,多年辛苦全部化为无用功。于是,他迟疑了,想到江湖上的数不清的仇家,想到自己偌大的产业有多少人暗中窥视,他决定继续忍耐,说不定这只是成仙的劫难,必须度过才能成仙。

    于是,他死了,肉身成灰,只留一颗霞光万丈的金丹。

    一个俊美的少年将金丹捡起。

    “一样的,贪。”

    他张口吞下金丹。

    “但丹还不错。”

    不知哪里,另一位青年收了别人付的碎银子,微笑着说出故事的后半段。

    “因为恶仙人用各种方法将他的弟子们练成了仙丹,然后吃掉了啊。”

    他又摇摇头,嗤笑一声,“桃部廖,怎么可能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