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饥仙人
“传说，有一位饥仙人。其身材细佻，然此为幼时饥寒之迫。及年长，历于市井之间，观众生之态。最厌乎莫于奢吃侈食，不节也，废也……”
涂楠读了几行这本奇奇怪怪的仙怪集录，便将其抛之脑后。
“真是的，这些废材买书也不会看着点！”
他皱眉抱怨道，咬了颗儿冰镇龙眼，拿起下一本。
《魔王轮》。
……
细佻的少女背着手，轻快地行走在幽深巷径上，哼着小曲儿，一脸愉悦。纵使是黑暗的小径，也如同徜徉在阳光之下。
暗处，是一双双眼睛，空洞，无神，一片死寂。
双方本该毫无交集。
然而，有一双的主人打破了隔阂，那是一个老人，无力地拖动自己的身躯，如枯树的双手死死抓住少女的脚腕，干瘪的嘴唇翕动。
“行行好……救救……囡囡……”
少女略显疑惑。
“老人家，你在说什么？你的孙女……已经饿死了啊。”
老人木然回头，那里，是已经瘦的没有人样的女童尸体。
他张了张嘴，却茫然得不知说些什么，于是，他又像先前一样伏在地上。渐渐，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饥饿，疾病，苍老。
谁知道呢？
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少女走出小巷。
……
朱红的大门，尽显气派。围墙上的片片屋檐，都是新烧的黑瓦，无尘黝黑。
还有阵阵香风。
不仅是种类繁多的花草，还有吃不完倾倒的酒肉浓香。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殍。
少女绽放笑容，露齿，尽锐。
……
茶楼内一方雅间，涂楠翻阅着书籍，手边置一盏茶，一碟酱牛肉。读得累了，便抿一口茶，拈一片牛肉，好不自在。
“公子何故独品？”
少女不知从何处出现，笑吟吟地问道。然而诡异的是，涂楠并未对她的出现感到什么异样，因为他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手中的书上。
如饥似渴。
“书极趣。”
他头也不抬，回答道。
少女挑了挑眉，坐至对面，拈了两三片酱牛肉，送入嘴中，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公子何名啊？”
“涂楠，涂泽之楠木也。”
少女眯了眯眼，隐去那一丝戏谑，笑道。
“没后面那句，我还以为是那位大人呢～”
涂楠手上的动作停下，冷冷地看着少女。
他，最厌恶提起这件事。
……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喂，图南！”
“啊？”
年幼的涂楠茫然地转过身，却见几个学伴大笑着说他还真好意思，好生厚脸皮。
“就你这样的，还想成为图南？那么足智多谋，经历传奇的大人物！”
他们笑得腹部抽筋。
那时候，他便知晓，世上有个名字读音和他一样的家伙，羽扇纶巾，谈笑间即可覆灭一方势力。那人享受着世上一切财富，知识，力量，美貌，赞美……
他很嫉妒那人。
“涂楠，你来为此图赋诗。”
年轻的涂楠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半晌之后，方才憋出一首打油诗，既无押韵，也无寓意，只是单纯地描写画上的景色，听得先生是一阵摇头。
“罢了，我吟一首，你来看看。”
接着，一首极富韵味的诗流入所有书塾学子的耳中，对仗工整的同时蕴含着别情雅致，引经据典又不失自己的独到内容，朗朗上口，妙不可言。
吟完，先生遗憾地看了眼涂楠。
“这是那位图南曾经作过的诗，和你同样的年龄。”
涂楠默不作声，只是攥紧了右拳，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
……
“呐～别这样嘛。”
少女笑嘻嘻地看着一脸阴沉的年轻公子。
“先不提那家伙已经失踪了，再说了，我和你，也差不了多少。”
她似是满不在乎。
“吾名画北，因其得名，却累受其难。”
这时，少女看到了涂楠手边的书。
那一本自地摊上得来的……
《魔王轮》。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一瞬之间不见了踪影。
“少爷，到时间了。”
门外传来仆人恭敬的提醒，涂楠恍惚了一下，如同往常一样起身欲走，却见桌上的酱牛肉少了很多。
“罢了，大概是看得尽兴了吧。”
他摇摇头，直接离开。
一刻钟后，那碟牛肉被茶楼的小二倒至泔水桶中。
……
回到家后，涂楠突然感到一阵饥饿，嘴里唾沫分泌陡然增多，胃袋传来渴望，肚子空空如也，嚎声震地。
他倒也没有多想，令后厨备些糕点送了过来。
然后……一扫而尽。
“奇怪……怎么还是饿？”
涂楠皱眉，吃了这么多，按理说会有效缓解他的饥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饥饿感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该死……吃的……吃的！”
被这强烈的饥饿笼罩，涂楠一个踉跄，勉强扶稳书桌，却已然是饿得眼冒金星，神志不清。
他不再管什么礼节荣辱，扶着墙缓慢地向后厨走去。一路走来，眼中的清明，已经被悄悄蚕食殆尽。
……
他找到了厨房，在厨子惊讶的眼神中，翻箱倒柜，找出所有能吃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即便是没有料理过的，最是腥臭难忍的猪大肠，也被他一把扔进嘴里，肉、面、菜，全部被他突变的巨嘴吞下。
他下意识地咀嚼，然而嘴里的东西太多，嚼几下完全不能将这些食物嚼成可吞食的糜状。于是，在嚼了几下后，他遵循本能，直接硬咽。
不出所料，他被噎住了。
厨子眼疾手快，扒开他的嘴，想要取出那些卡在喉咙的食物。
“啊！！”
伴着一声惨叫，厨子捂着鲜血淋漓缺了几根手指的手跌倒在地，惊恐地看着涂楠将他的手指咬碎，腹部膨胀，眼眸发红，大吃特吃，明明被噎得涕泪直流，却仍旧搜寻着可吃的东西，塞入嘴中，稍嚼，即吞，周而复始。
饿鬼上身。
然，并非无法。
一个白须老人冲进厨房，身上还穿着常服，见此情景，不由得怒发冲冠。
“呔，妖孽！要不是老道我恰好暂居于此，真要被你得逞。”
老道身形一晃，便来到涂楠身边，右手作爪，直掐涂楠后颈。臂力后甩，将涂楠的头按在砧板之上，连磕三头，震晕。
敬食仙！
手上使劲儿，脚下也没有停下，老道对着他的双腿关节处，用力一踹，涂楠顿时跪倒在地。
跪食仙！
取瓷碗，立竹筷，舀一瓢无根水，于竹筷倒入碗中。
请食仙！
老道没有迟疑，径直将这食仙水儿灌入涂楠嘴中。
饿鬼，驱！
涂楠的双眼上翻，嘴里不断发出“呃呃”之声，忽地胃液上涌，将先前吃下的东西吐得稀里哗啦，干干净净！
细佻的少女画北突然出现，，浮空而立，看着老道，冷笑一声。
“想不到这儿还有点道行的……不过，也就这样了！”
她的身边，无数饿殍尖啸，，遮云蔽日，铺天盖地。
……
“好痛！”
涂楠被刺痛惊醒，却惊恐地发现一个家丁正双目混沌，撕咬自己的腿，而且已经吃掉了一块！
“滚开！”
涂楠一把将他推开，拖着受伤的腿，连滚带爬逃离。
“救命！有人吗？有人吗！？”
他大喊，走着走着，他看见了书童，看见了父母，看见了厨子，看见了来自己家暂住的老道。
都死了。
撑死的。
所有尸体的腹部，都异样地鼓起，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周边的草木虫鱼，甚至泥土砖石，都没了踪影。
“想来……是在肚子里罢。”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涂楠木木地转身，看见她笑得阳光灿烂，满嘴尖牙。
他的心弦，倏忽间紊乱。
……
虚幻的魔轮自他脑后浮现，紫红魔气贯穿了他的大脑，侵染神经，腐蚀经络，直至，彻底占据这个身躯！
魔仙降临！
图南睁眼，而无数饿殍已经嘶吼着扑至面前。
“哼！”
脑后魔轮中央，魔眼半睁，魔轮内轮转动，侵蚀灵魂的魔焰释放，将此地染成紫红，不毁四周环境，却能屠杀殍鬼，让他们在眨眼间燃灭而亡，魂飞魄散！
而就在这时，图南，不，应该说是魔轮，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无形之力抓住，即便催动妙法也无法挣脱。
“你！”
魔轮中央的魔眼，涂楠的双眼，三只眼睛同时怒视着少女，而后者此刻，正微笑着双手虚抓。
她张开满是利牙的嘴，一口咬下。与此同时，魔眼消失，魔轮崩坏，魔焰退散，魔气尽断。
图南的气息一下子萎靡下来，几近死亡。
但是，他没有惊慌，仍旧看着少女，眼中带着疑惑。
“道友，你越界了。”
少女笑着答道，看着图南魔气散尽，此身无息。
这个分身死了。
……
灰袍少年端了碟酱牛肉，回到位子上，递给女孩，接着讲道。
“费食为罪，于其最甚，故驱饿鬼以惩。”
涂楠读了几行这本奇奇怪怪的仙怪集录，便将其抛之脑后。
“真是的，这些废材买书也不会看着点！”
他皱眉抱怨道，咬了颗儿冰镇龙眼，拿起下一本。
《魔王轮》。
……
细佻的少女背着手，轻快地行走在幽深巷径上，哼着小曲儿，一脸愉悦。纵使是黑暗的小径，也如同徜徉在阳光之下。
暗处，是一双双眼睛，空洞，无神，一片死寂。
双方本该毫无交集。
然而，有一双的主人打破了隔阂，那是一个老人，无力地拖动自己的身躯，如枯树的双手死死抓住少女的脚腕，干瘪的嘴唇翕动。
“行行好……救救……囡囡……”
少女略显疑惑。
“老人家，你在说什么？你的孙女……已经饿死了啊。”
老人木然回头，那里，是已经瘦的没有人样的女童尸体。
他张了张嘴，却茫然得不知说些什么，于是，他又像先前一样伏在地上。渐渐，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饥饿，疾病，苍老。
谁知道呢？
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少女走出小巷。
……
朱红的大门，尽显气派。围墙上的片片屋檐，都是新烧的黑瓦，无尘黝黑。
还有阵阵香风。
不仅是种类繁多的花草，还有吃不完倾倒的酒肉浓香。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殍。
少女绽放笑容，露齿，尽锐。
……
茶楼内一方雅间，涂楠翻阅着书籍，手边置一盏茶，一碟酱牛肉。读得累了，便抿一口茶，拈一片牛肉，好不自在。
“公子何故独品？”
少女不知从何处出现，笑吟吟地问道。然而诡异的是，涂楠并未对她的出现感到什么异样，因为他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手中的书上。
如饥似渴。
“书极趣。”
他头也不抬，回答道。
少女挑了挑眉，坐至对面，拈了两三片酱牛肉，送入嘴中，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公子何名啊？”
“涂楠，涂泽之楠木也。”
少女眯了眯眼，隐去那一丝戏谑，笑道。
“没后面那句，我还以为是那位大人呢～”
涂楠手上的动作停下，冷冷地看着少女。
他，最厌恶提起这件事。
……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喂，图南！”
“啊？”
年幼的涂楠茫然地转过身，却见几个学伴大笑着说他还真好意思，好生厚脸皮。
“就你这样的，还想成为图南？那么足智多谋，经历传奇的大人物！”
他们笑得腹部抽筋。
那时候，他便知晓，世上有个名字读音和他一样的家伙，羽扇纶巾，谈笑间即可覆灭一方势力。那人享受着世上一切财富，知识，力量，美貌，赞美……
他很嫉妒那人。
“涂楠，你来为此图赋诗。”
年轻的涂楠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半晌之后，方才憋出一首打油诗，既无押韵，也无寓意，只是单纯地描写画上的景色，听得先生是一阵摇头。
“罢了，我吟一首，你来看看。”
接着，一首极富韵味的诗流入所有书塾学子的耳中，对仗工整的同时蕴含着别情雅致，引经据典又不失自己的独到内容，朗朗上口，妙不可言。
吟完，先生遗憾地看了眼涂楠。
“这是那位图南曾经作过的诗，和你同样的年龄。”
涂楠默不作声，只是攥紧了右拳，指尖深深刺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
……
“呐～别这样嘛。”
少女笑嘻嘻地看着一脸阴沉的年轻公子。
“先不提那家伙已经失踪了，再说了，我和你，也差不了多少。”
她似是满不在乎。
“吾名画北，因其得名，却累受其难。”
这时，少女看到了涂楠手边的书。
那一本自地摊上得来的……
《魔王轮》。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一瞬之间不见了踪影。
“少爷，到时间了。”
门外传来仆人恭敬的提醒，涂楠恍惚了一下，如同往常一样起身欲走，却见桌上的酱牛肉少了很多。
“罢了，大概是看得尽兴了吧。”
他摇摇头，直接离开。
一刻钟后，那碟牛肉被茶楼的小二倒至泔水桶中。
……
回到家后，涂楠突然感到一阵饥饿，嘴里唾沫分泌陡然增多，胃袋传来渴望，肚子空空如也，嚎声震地。
他倒也没有多想，令后厨备些糕点送了过来。
然后……一扫而尽。
“奇怪……怎么还是饿？”
涂楠皱眉，吃了这么多，按理说会有效缓解他的饥饿。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饥饿感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该死……吃的……吃的！”
被这强烈的饥饿笼罩，涂楠一个踉跄，勉强扶稳书桌，却已然是饿得眼冒金星，神志不清。
他不再管什么礼节荣辱，扶着墙缓慢地向后厨走去。一路走来，眼中的清明，已经被悄悄蚕食殆尽。
……
他找到了厨房，在厨子惊讶的眼神中，翻箱倒柜，找出所有能吃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即便是没有料理过的，最是腥臭难忍的猪大肠，也被他一把扔进嘴里，肉、面、菜，全部被他突变的巨嘴吞下。
他下意识地咀嚼，然而嘴里的东西太多，嚼几下完全不能将这些食物嚼成可吞食的糜状。于是，在嚼了几下后，他遵循本能，直接硬咽。
不出所料，他被噎住了。
厨子眼疾手快，扒开他的嘴，想要取出那些卡在喉咙的食物。
“啊！！”
伴着一声惨叫，厨子捂着鲜血淋漓缺了几根手指的手跌倒在地，惊恐地看着涂楠将他的手指咬碎，腹部膨胀，眼眸发红，大吃特吃，明明被噎得涕泪直流，却仍旧搜寻着可吃的东西，塞入嘴中，稍嚼，即吞，周而复始。
饿鬼上身。
然，并非无法。
一个白须老人冲进厨房，身上还穿着常服，见此情景，不由得怒发冲冠。
“呔，妖孽！要不是老道我恰好暂居于此，真要被你得逞。”
老道身形一晃，便来到涂楠身边，右手作爪，直掐涂楠后颈。臂力后甩，将涂楠的头按在砧板之上，连磕三头，震晕。
敬食仙！
手上使劲儿，脚下也没有停下，老道对着他的双腿关节处，用力一踹，涂楠顿时跪倒在地。
跪食仙！
取瓷碗，立竹筷，舀一瓢无根水，于竹筷倒入碗中。
请食仙！
老道没有迟疑，径直将这食仙水儿灌入涂楠嘴中。
饿鬼，驱！
涂楠的双眼上翻，嘴里不断发出“呃呃”之声，忽地胃液上涌，将先前吃下的东西吐得稀里哗啦，干干净净！
细佻的少女画北突然出现，，浮空而立，看着老道，冷笑一声。
“想不到这儿还有点道行的……不过，也就这样了！”
她的身边，无数饿殍尖啸，，遮云蔽日，铺天盖地。
……
“好痛！”
涂楠被刺痛惊醒，却惊恐地发现一个家丁正双目混沌，撕咬自己的腿，而且已经吃掉了一块！
“滚开！”
涂楠一把将他推开，拖着受伤的腿，连滚带爬逃离。
“救命！有人吗？有人吗！？”
他大喊，走着走着，他看见了书童，看见了父母，看见了厨子，看见了来自己家暂住的老道。
都死了。
撑死的。
所有尸体的腹部，都异样地鼓起，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周边的草木虫鱼，甚至泥土砖石，都没了踪影。
“想来……是在肚子里罢。”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涂楠木木地转身，看见她笑得阳光灿烂，满嘴尖牙。
他的心弦，倏忽间紊乱。
……
虚幻的魔轮自他脑后浮现，紫红魔气贯穿了他的大脑，侵染神经，腐蚀经络，直至，彻底占据这个身躯！
魔仙降临！
图南睁眼，而无数饿殍已经嘶吼着扑至面前。
“哼！”
脑后魔轮中央，魔眼半睁，魔轮内轮转动，侵蚀灵魂的魔焰释放，将此地染成紫红，不毁四周环境，却能屠杀殍鬼，让他们在眨眼间燃灭而亡，魂飞魄散！
而就在这时，图南，不，应该说是魔轮，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无形之力抓住，即便催动妙法也无法挣脱。
“你！”
魔轮中央的魔眼，涂楠的双眼，三只眼睛同时怒视着少女，而后者此刻，正微笑着双手虚抓。
她张开满是利牙的嘴，一口咬下。与此同时，魔眼消失，魔轮崩坏，魔焰退散，魔气尽断。
图南的气息一下子萎靡下来，几近死亡。
但是，他没有惊慌，仍旧看着少女，眼中带着疑惑。
“道友，你越界了。”
少女笑着答道，看着图南魔气散尽，此身无息。
这个分身死了。
……
灰袍少年端了碟酱牛肉，回到位子上，递给女孩，接着讲道。
“费食为罪，于其最甚，故驱饿鬼以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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