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旱仙人
“传说，有一位旱仙人。其为虚属，无形无质，本归气仙，类于天象，不列仙班。然气仙不能触，天地有其道，故名旱仙以敬之。”
灰袍青年怪托着腮，随意地在自己的金页书上指走龙蛇，汪洋恣肆。
书罢，他回头看了眼抱着古琴打瞌睡的女孩，微微一笑。
“这次会很恶心。”
“没……没事……”
女孩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答道。青年不再说话，转而看向天边。
荒天芜地。
此乃旱年。
……
无雨旱风起，黄苗枯地裂。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旱灾，是一种叫做旱魃的僵出世引发的的灾害，旱魃不除，天公不雨。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大家都没有见过旱魃，不知其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根据古书上零碎的记载，备了火把，浩浩荡荡地前往村旁山头上的墓群。
这是自古传下的习俗，烧旱魃。
子夜跟着他们，被高涨的情绪和炎热的天气熏陶得浑浑噩噩。
崎岖的山路，注定了不平的旅程。
……
往日单来令人阴森的墓地，如今人一多，除了有些荒芜，竟没有多少阴气。这令一些原本心中揣揣的人们想到了所谓的“阳气冲鬼无用”，也就提了胆子。
奇怪的是，他们不去深山找旱魃，只是在这片村子的墓葬群里转悠，难不成，这旱魃不是深山野林里出世的邪物，而是自家长辈尸变成的？
有人觉得这想法很荒唐，但大部分都信以为真，仔细地在各家的墓边观察着，不漏一点。
有人发现李三家刚去世的媳妇的墓边的土有些湿润，简单的测定后，大伙一直认为李三媳妇变了旱魃，便要动土开棺。
李三家自然是不愿意的，儿子老子哭着喊着，若不是大伙一齐把他们按住，指不准要冲上去把开棺的揍上一顿。
撬开棺盖，李三家媳妇的尸身暴露，脸色青白，四只僵硬，却没有多少腐烂。于是众人皆道她已成旱魃，要烧！
正经说来，应是把魃放在火坑里，烧上个七天七夜。但到底是没人敢触这个霉头，万一突然咬你一口呢？这年头，蛇胆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生蛇也因为旱年消匿无踪。伤无可治，只能等死！
于是又有人道将棺材一并扔入火坑，既无危险，又解决了旱魃，岂不妙哉？
众人皆拍手称妙。
于是又唤有膀子力气的小伙子们合棺，抬走，在李三家人悲痛欲绝的叫喊声中，送入火坑焚烧。没烧七天七夜，也就一个下午，便成了一堆灰。
大概是找错了。
毕竟这天还没下雨，尸体也不禁烧。
再找。
可是，知道了鉴定方法，这有仇有恨的，自然是想着办法坑害对方祖宗——也不算什么办法，带些水往坟边一浇，谁知道这水是不是旱魃的尸水儿？总之发现湿土，动土取棺，送去焚烧，已经是流程了。
就算被掘墓的家人有异议，也没办法，没看人李三都表示支持了吗？
这被错烧的，自然想着不能只有自家遭殃，多拉一个是一个。
于是，到后来，所有的墓，都掘光了。
没有旱魃。
人们面面相觑，亲人被烧成灰，却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反正有这么多家伙和我一样倒霉。”
子夜和其他人一同想着。
无知，荒谬，愚蠢。
等待着无收的明天。
……
胡家小姐独坐于黑暗之中，尽管还是有些畏惧的情绪，但仍端坐着，没有试图逃离。
她是，今年用来祭雨的祭品。
大旱已经持续几个月了，天却没有一点雨意。虽说粮食库存仍比较充足，但再这样大旱也不过是坐吃山空罢了。
镇里没有法子，请了城里的道爷来做法，奉女祭雨，只要取悦了龙王爷，这风调雨顺，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这道爷，究竟有没有点道行，能不能请龙王爷，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当然，就算是个不懂的，按着祖宗的法子来祭祀，总归是没错的。
饮香茶。
虽名香茶，喝着却是极苦，浓郁粘稠，难以下咽，只有这味儿是香的，又有什么用？
依她而言，这茶该叫苦茶，方才配得上它的味道。然而这到底是用来祭祀求雨的，当然是就着龙王爷，而不是她这个祭品。
不过，她也想到了其他的事，比如酒楼烧的鱼香肉丝，小店儿里卖的老婆饼……
“怕吗？”
在被关进这里之前，一个少年笑着问她，红瞳灼耀，摄人心魄。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为了丰收，为了大家，她自愿赴死。
“呵。”
少年冷笑一声，尽是厌恶。
……
涂蜂蜡。
扒光衣服，将被烧的滚烫的蜂蜡自瓦罐中倒出，涂抹至胡家小姐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炙热的温度带来极端的痛苦，好在口中有毛巾，不至于叫喊出声。蜂蜡覆盖身体每一处，只留口鼻，半晌之后，蜂蜡凝固，坚硬牢固。
至此，准备阶段已经完成。
接下来？
祭品台上绑，烈日阳下晒。
道爷连跺三脚，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台上，祭品身上的蜂蜡应声剥落，不，不是剥落，这不是那样轻轻松松的动作。
高温，让蜂蜡与皮肤紧密结合。阳光暴晒，让蜂蜡层脆化，同时积累了压力。待到道爷念经完毕，压力释放，蜡层受冲，尽皆爆裂！连带着皮肤表层，撕裂！血肉暴露，双眼尽瞎，肉层又再次渗出鲜血，鲜血在阳光的暴晒阻碍下，仍缓缓结痂，凝固体表，血肉模糊，面容狰狞。
台下，人们齐齐跪地而拜，以求龙王爷降雨，言语真挚，神色真诚，诚心诚意。
当然，没有一点雨星。
一直到祭品被暴晒至死，人们哭天喊地，也没有一朵乌云，更别说一场甘雨。
旱仙仍然掌控着这片大地，为生灵带来愚昧的绝望。
……
“何感？”
灰袍青年自一个深洞中牵引出一股水流，于半空分叉，一股入口，一股入竹杯，而这竹杯又被递给旁边的襦裙女孩。
说是女孩，又不太准确，因为与初见相比，已然长成不少，褪去青涩。
不过，离称为少女，还有点距离。
“旱，为人心灾。”
桦筱接过水杯，眼中氤氲紫气，声音淡漠。
然后，就被一根手指弹了额头，吃痛，抱着头蹲下。
“知道还这样？”
青年笑着收回手指，女孩眼中紫气褪去，灵动重现。
灰袍青年怪托着腮，随意地在自己的金页书上指走龙蛇，汪洋恣肆。
书罢，他回头看了眼抱着古琴打瞌睡的女孩，微微一笑。
“这次会很恶心。”
“没……没事……”
女孩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答道。青年不再说话，转而看向天边。
荒天芜地。
此乃旱年。
……
无雨旱风起，黄苗枯地裂。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旱灾，是一种叫做旱魃的僵出世引发的的灾害，旱魃不除，天公不雨。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大家都没有见过旱魃，不知其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根据古书上零碎的记载，备了火把，浩浩荡荡地前往村旁山头上的墓群。
这是自古传下的习俗，烧旱魃。
子夜跟着他们，被高涨的情绪和炎热的天气熏陶得浑浑噩噩。
崎岖的山路，注定了不平的旅程。
……
往日单来令人阴森的墓地，如今人一多，除了有些荒芜，竟没有多少阴气。这令一些原本心中揣揣的人们想到了所谓的“阳气冲鬼无用”，也就提了胆子。
奇怪的是，他们不去深山找旱魃，只是在这片村子的墓葬群里转悠，难不成，这旱魃不是深山野林里出世的邪物，而是自家长辈尸变成的？
有人觉得这想法很荒唐，但大部分都信以为真，仔细地在各家的墓边观察着，不漏一点。
有人发现李三家刚去世的媳妇的墓边的土有些湿润，简单的测定后，大伙一直认为李三媳妇变了旱魃，便要动土开棺。
李三家自然是不愿意的，儿子老子哭着喊着，若不是大伙一齐把他们按住，指不准要冲上去把开棺的揍上一顿。
撬开棺盖，李三家媳妇的尸身暴露，脸色青白，四只僵硬，却没有多少腐烂。于是众人皆道她已成旱魃，要烧！
正经说来，应是把魃放在火坑里，烧上个七天七夜。但到底是没人敢触这个霉头，万一突然咬你一口呢？这年头，蛇胆可不是什么便宜货色，生蛇也因为旱年消匿无踪。伤无可治，只能等死！
于是又有人道将棺材一并扔入火坑，既无危险，又解决了旱魃，岂不妙哉？
众人皆拍手称妙。
于是又唤有膀子力气的小伙子们合棺，抬走，在李三家人悲痛欲绝的叫喊声中，送入火坑焚烧。没烧七天七夜，也就一个下午，便成了一堆灰。
大概是找错了。
毕竟这天还没下雨，尸体也不禁烧。
再找。
可是，知道了鉴定方法，这有仇有恨的，自然是想着办法坑害对方祖宗——也不算什么办法，带些水往坟边一浇，谁知道这水是不是旱魃的尸水儿？总之发现湿土，动土取棺，送去焚烧，已经是流程了。
就算被掘墓的家人有异议，也没办法，没看人李三都表示支持了吗？
这被错烧的，自然想着不能只有自家遭殃，多拉一个是一个。
于是，到后来，所有的墓，都掘光了。
没有旱魃。
人们面面相觑，亲人被烧成灰，却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反正有这么多家伙和我一样倒霉。”
子夜和其他人一同想着。
无知，荒谬，愚蠢。
等待着无收的明天。
……
胡家小姐独坐于黑暗之中，尽管还是有些畏惧的情绪，但仍端坐着，没有试图逃离。
她是，今年用来祭雨的祭品。
大旱已经持续几个月了，天却没有一点雨意。虽说粮食库存仍比较充足，但再这样大旱也不过是坐吃山空罢了。
镇里没有法子，请了城里的道爷来做法，奉女祭雨，只要取悦了龙王爷，这风调雨顺，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这道爷，究竟有没有点道行，能不能请龙王爷，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当然，就算是个不懂的，按着祖宗的法子来祭祀，总归是没错的。
饮香茶。
虽名香茶，喝着却是极苦，浓郁粘稠，难以下咽，只有这味儿是香的，又有什么用？
依她而言，这茶该叫苦茶，方才配得上它的味道。然而这到底是用来祭祀求雨的，当然是就着龙王爷，而不是她这个祭品。
不过，她也想到了其他的事，比如酒楼烧的鱼香肉丝，小店儿里卖的老婆饼……
“怕吗？”
在被关进这里之前，一个少年笑着问她，红瞳灼耀，摄人心魄。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为了丰收，为了大家，她自愿赴死。
“呵。”
少年冷笑一声，尽是厌恶。
……
涂蜂蜡。
扒光衣服，将被烧的滚烫的蜂蜡自瓦罐中倒出，涂抹至胡家小姐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炙热的温度带来极端的痛苦，好在口中有毛巾，不至于叫喊出声。蜂蜡覆盖身体每一处，只留口鼻，半晌之后，蜂蜡凝固，坚硬牢固。
至此，准备阶段已经完成。
接下来？
祭品台上绑，烈日阳下晒。
道爷连跺三脚，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台上，祭品身上的蜂蜡应声剥落，不，不是剥落，这不是那样轻轻松松的动作。
高温，让蜂蜡与皮肤紧密结合。阳光暴晒，让蜂蜡层脆化，同时积累了压力。待到道爷念经完毕，压力释放，蜡层受冲，尽皆爆裂！连带着皮肤表层，撕裂！血肉暴露，双眼尽瞎，肉层又再次渗出鲜血，鲜血在阳光的暴晒阻碍下，仍缓缓结痂，凝固体表，血肉模糊，面容狰狞。
台下，人们齐齐跪地而拜，以求龙王爷降雨，言语真挚，神色真诚，诚心诚意。
当然，没有一点雨星。
一直到祭品被暴晒至死，人们哭天喊地，也没有一朵乌云，更别说一场甘雨。
旱仙仍然掌控着这片大地，为生灵带来愚昧的绝望。
……
“何感？”
灰袍青年自一个深洞中牵引出一股水流，于半空分叉，一股入口，一股入竹杯，而这竹杯又被递给旁边的襦裙女孩。
说是女孩，又不太准确，因为与初见相比，已然长成不少，褪去青涩。
不过，离称为少女，还有点距离。
“旱，为人心灾。”
桦筱接过水杯，眼中氤氲紫气，声音淡漠。
然后，就被一根手指弹了额头，吃痛，抱着头蹲下。
“知道还这样？”
青年笑着收回手指，女孩眼中紫气褪去，灵动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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