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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上午十一点半过后,宋丽芬已经把保险公司职工的饭菜都做好了。在休息的空档,她站在窗前,发现楼下有个婴儿车,里面坐着一个小孩子。孩子的奶奶也许是累了,就坐在人行道的路沿石上休息。宋丽芬拿出手机拍了个照发给了唐锐锋。

    唐锐锋看到宋丽芬的微信,回复道:“上班期间还敢玩手机,不怕领导骂你啊?”接着又发了一句:“你这是触景生情了?”

    宋丽芬笑了笑,给唐锐锋回复:“不是,看人家遛娃,很羡慕,让我想起你了。”

    唐锐锋感到很不解,发微信问:“怎么就会想起我了呢?”

    “看着人家都带着小孩,让我突然在想你这个光棍真可怜,孤苦伶仃的,到老了怎么办?”宋丽芬笑着回复。

    “那你给我生一个呗。”唐锐锋坏坏地一笑,回复道。

    宋丽芬发来一连串敲打的表情。

    中午十二点半,宋丽芬又给唐锐锋发微信:“下午有事吗?”

    唐锐锋回复:“想去逛商场。”

    “逛商场干嘛?”

    “看美女啊。”唐锐锋笑着回复。

    宋丽芬也笑了,回复道:“平时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原来也是个大色狼!”

    唐锋又笑着回复道:“科学研究表明,经常看美女可以长寿。我想多活几年,所以就相信科学研究了。”

    宋丽芬看了唐锐锋的微信被逗得笑了半天,许久才回复:“那你去长寿吧。”

    唐锐锋觉得宋丽芬应该是有事找自己,于是就问:“有什么指示?请讲!”

    “想出去散散心,看你有空没?”

    唐锐锋每次看到宋丽芬主动邀请他时,心里就会痒痒的,就像热恋的男女在默契中产生的幸福感,于是立刻回复道:“有,那我陪你!”

    “不去商场里看美女了?影响你长寿啊!”宋丽芬笑着回复。

    “看你就够了,也会让我长寿的。”唐锐锋又发一个调皮的表情给宋丽芬。

    “滚!”这个字已经成为宋丽芬骂唐锐锋的标志性词语了。

    其实唐锐锋觉得宋丽芬长得并不好看,圆眼睛,薄嘴皮,宽下巴。当她头上扣一顶帽子,再戴上墨镜,就像美国那位著名的歌星迈克尔杰克逊。这让唐锐锋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关于相亲的那些想法也许是不全面的。他觉得还是老话说得对:情人眼里出西施。第一次见到宋丽芬时,自己是被她那身气质给深深吸引了,并没有看清楚她的容貌。随着两个人面对面的机会越来越多,他发现宋丽芬的相貌并不怎么样。可他已经动了情,并在爱情的幻觉里把宋丽芬相貌中的缺陷淡化后又美化了,尤其喜欢看宋丽芬笑着的模样,确实好看!当一个人开始接受并包容对方所有的缺点,甚至产生了欣赏之情时,那就是真正的爱情了。不过,唐锐锋又想了想,觉得这“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前提是“情人”。既然是情人,说明已经动了情,那这动情的前提又是什么呢?应该还是第一印象,就是他心里认为的两个人相遇时互相产生的最起码的好感——心怦然地那么一动。宋丽芬就是那种让自己先有了好感的类型,虽然这种好感是从他身体下面的本能反应开始的。至于“日久生情”,那都是在一起久了,互相习惯了而已。如果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做前提,那“日久”也将无法继续下去。想到这里,唐锐锋又觉得自己之前对相亲的那些观点是对的了。

    原本以为宋丽芬是想好了出去散步的地方才约自己的,谁知道两个人一见面宋丽芬就问唐锐锋准备去哪。唐锐锋想了想,说:“东区那边新建成一个很大的人工湖,风景应该不错,咱们去那里看看怎样?”

    “行,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宋丽芬防晒霜都搓好了,满脸白白的,戴上帽子和墨镜,更像杰克逊了。两人一起坐上公交车,直接走向车厢后边,各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唐锐锋习惯面朝窗外欣赏城市的风景,甚至很忘情,尽管他早已熟悉这个城市。当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因为朝窗外扭得时间太长而疼痛时,才把头扭向车厢内,顺便看了一下宋丽芬,却发现她在抹眼泪。

    唐锐锋感到很震惊,但他能理解宋丽芬,也许是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吧?到站下车后,他并没有去问宋丽芬怎么了,而是一直提醒她注意脚下安全。

    倒是宋丽芬自己开口讲了实情:“刚才在公交车上,有个女人抱着一个睡着了的男孩儿坐在我身旁。那孩子跟我儿子大小差不多,他刚好把一只手搭在我胳膊上。看着他那小手,让我想起我儿子了……”宋丽芬的声音有点哽咽。

    唐锐锋听了,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宋丽芬了,只能以一声长叹表示同情,然后说道:“理解,理解!”

    他们没有再说话,而是沿着湖岸绕了一圈。这个人工湖泊刚建成没多久,有些地方还不够完善,竟也吸引了不少市民前来观光。两人走到一块尚未开发修整的土坡时,宋丽芬看到了上面开满了的粉红色小花,竟然无所顾忌地爬上去采摘起来。唐锐锋赶紧朝四周看了看,低声对宋丽芬喊道:“你这是来当采花大盗呢?让公园管理人员看到了骂你,那可就丢人了哦。”宋丽芬脸上露出笑容,头也不抬,继续采摘那些小花,很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小野花,没人管的。”

    唐锐锋看着宋丽芬的样子,无奈似地摇了摇头,笑了。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一首民歌,于是打开音乐播放器,把手机举向宋丽芬:

    好一朵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

    满园花开

    香也香不过它

    我有心采一朵戴

    又怕看花人将我骂

    ……

    宋丽芬将采摘的花朵用几根长长的草茎扎成一束,一路上闻了又闻,脸上洋溢出快乐的笑容。

    唐锐锋一直认为女人都是喜欢花的,所以当她们看到花开满地的情景时总会忍不住揪上一两朵。而今天看到宋丽芬完全沉浸在恨不得要把眼前所有的小花都要摘走的快乐之中,他突然明白宋丽芬的阳台上为什么会摆满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花盆了。在此之前每次走进宋丽芬的房子里,除了见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以外,还经常能看到她蹲在阳台上摆弄那些花草。那是她收拾心情打发无聊时光的最好方式。在时间没有达到一定长度之前,忘记哀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投入到另一种更加充实的生活方式中。

    宋丽芬把在阳台上种花种草发挥到了极致。只要一有空,她就去花卉市场上逛,淘来各种盆架和花苗。回去后再拿几个塑料袋子到郊外挖土,然后坐在阳台上一边播放着自己喜欢的音乐一边栽培花苗。她也常常让唐锐锋过来帮忙,给那些藤蔓拉起铁丝固定在墙上。唐锐锋每次看到浑身充满干劲儿的宋丽芬,总是忍不住地感叹道:“有这闲情雅致,真好!”宋丽芬很直爽,笑着对唐锐锋说:“找点儿事儿干,总比我天天哭好吧?”

    唐锐锋有一天傍晚从河边散步准备回去时,在一个垃圾桶旁看到了一个直径至少有三十五公分长的瓷盆。那瓷盆的底部开了一个五公分左右的圆孔。这应该是个花盆,唐锐锋心里想。可惜样子有点丑,就像是一个倒过来的圆锥体,只不过被削掉了尖角部分。外观颜色也不好看,是那种油黄的釉面,看起来土得掉渣。怪不得看着还完好无损呢,就被人扔掉了。肯定和家居整体风格搭不上。唐锐锋本想直接走了,可一想到每天在阳台上侍弄花草的宋丽芬,就停下了脚步。他对着那个花盆正上方拍了个照片,又从侧立面拍了张照片,然后给宋丽芬的微信发过去:“小区附近发现一个花盆,要不要?样子丑了点,能看得上不?”

    当然能看得上!宋丽芬为了养花,连腌咸菜的小瓦罐缸子都从农村老家里弄了过来,何况这是一个正儿八经托生出来的花盆呢。所以,她一看到唐锐锋发来的微信照片,毫不犹豫地回复道:“要,你捡回来吧,先放到我家门口就行。我现在外面。”

    要是在平时,唐锐锋提着这么个大物件回去,他会感觉很丢人的。不上档次!但为了宋丽芬,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那点儿虚荣心了。一会儿是两只手轮流提着,一会儿是双手抱在胸前,一会儿又是双手扶着举到肩头,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给宋丽芬搬回到了门口。

    那些花草在宋丽芬的精心照料下,很快绿满了阳台,让人看了就会心旷神怡。唐锐锋总在心里暗自感叹,这房子里有了女人才会有生气,也才会有家的味道。

    像唐锐锋这种骨子里满是清高气质的文艺青年,懒散也是常有的习性,生活自然也就显得邋遢;而一个好女人,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追求,再加上一点勤奋,生活就会充满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