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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春妙手

    闵卓并未理会绪文祁的满腔怒火,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对他丝毫不吝严词厉色,声称要依照城中法令,将他逐出洛阳城。章回和林邱等人赶紧过来,好一番声情并茂的求情之后,才使得二殿下怒气稍解,最后不情不愿地将大公子罚归府中,闭门思过,百日不得外出。

    毕方顺水推舟,也是当众先将绪文祁斥责一番之后,再承诺如数赔偿郁阳酒肆和街边摊点的全部损失,这才使得沿街百姓欢声叫好,笑逐颜开。

    云天看得暗暗赞许,“这二人笼络人心的本事倒是有一套。”

    处置完绪文祁之后,闵卓转朝云天望来,眯着眼,皱着眉,目光极为不善,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将我儿伤成这样?”骂归骂,罚归罚,护犊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在下只是路过此地,误会一场,还请二殿下见谅。”云天抱一抱拳,心知解释无用,盼着能将此事就此略过。

    “误会?”望着儿子鲜血淋漓的胳膊大腿,闵卓眼中厉芒闪动,冷声道,“仅凭一句误会,阁下今日怕是走不出这洛阳城!”

    绪文祁赶忙凑上前来煽风点火,“爹,此人明知我的身份,却还是对我下此毒手,分明就是没将您放在眼里!”

    云天无奈说道:“殿下若想细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可问问他们。”指了指一旁的章回和林邱等人。

    章回快步来到闵卓身旁,附耳说了几句。闵卓厉色不减,嘴角冷笑涟涟。毕方眉头一皱,望着栾羡,轻问道:“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栾羡来到二人近前,沉声说道:“他是过去的赤练圣女,如今的西王母,真正的夫君!”

    西王母的声名响彻九州四海,听得此言,毕方神色一变,顿觉诧异,闵卓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冷厉依旧。嗤声笑道:“西王母?真是笑话!西域诸国个个拥兵自重,白帝的王位尚且是个空架子,她这半途冒出来的西王母又能有几斤几两!”

    毕方心生迟疑道:“二哥,此事不可轻率处置,西域暂且不论,单就澄脐九寨那些人,也不是易与之辈。”

    绪文祁急道:“三叔!你怎的尽长他人志气!那些蛮夷只能窝在澄脐山里耍耍威风,又岂敢来我东土逞凶!爹,不必顾忌什么,今日定要为孩儿出口恶气!”

    栾羡劝道:“殿下,文祁不过是受了点皮外伤,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

    毕方瞪了绪文祁一眼,斥道:“也是该让你受点教训,长长记性!若继续这般任性妄为,将来迟早惹出祸事!”

    “三叔,栾叔,你们怎的向着外人说话?”绪文祁愤懑不已。

    云天自知,在这几个修为高绝的巫王面前,若真动起手来,定是讨不得半点好处。眼珠一转,抱拳笑道:“二殿下,今日我失手伤了令郎,心中有愧。刚才听闻,您的小公子染上了空瞳疫,我若能替小公子将这疫病治好,今日这事就算一笔勾销,殿下以为如何?”

    “什么?!你……你能治好空瞳疫?”听得此言,对面众人无不神色大变。

    “此言当真?你当真能治好空瞳疫?”闵卓上前两步,急切难耐道,“你若真能救了我儿,莫说今日之事一笔勾销,今后我举城上下必将你奉若上宾!”

    空瞳疫现世已有百年,从未听闻有治愈之法,甚至连病因为何,都无人知晓,就连历代白苗圣女都束手无策。不仅是闵卓,旁边的章回等人同样难掩激动,若眼前这男子当真能治好空瞳疫,可真是世间的一大福音。

    云天微微笑道:“在下绝无虚言,殿下可领我去见小公子,一试便知。”

    既已知晓此人身份,闵卓自然相信他不会无端妄言,不疑有他,当即邀他过府一看。一行人满怀期待,朝着城主府快步行去。却唯独绪文祁一人,在林邱的搀扶下,不远不近的落在后面,脸上的神情阴郁至极。

    云天偶然回望,正对上他那阴鸷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愣,心想,“这人气性还真大,我虽砍了你两刀,但下手又不重。如今我救你弟弟一条命,还不够补偿么?”

    可细细一想,却是另有所悟,神色微微一变,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再未理会。

    去往城主府的路上,沿途百姓无不是笑脸相迎,“二殿下”,“三爷”,一通招呼,闵卓和毕方也都不住地颔首示意,笑眼相对。可当百姓们见到那紫衣黑袍的栾羡,却是一个个避之如虎,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原因无他,栾羡修炼的功法名叫“食血术”,是依靠吸食他人血肉来提升功力。城中时常有不法之人被他吸成干尸,死状极为恐怖。当初云天和玉瑶在波页城边的小河里缠绵之时,第一次见到被他弄死的干尸,差点吓得不举。

    加上栾羡性格孤僻,又总爱披一身黑袍,久而久之,就被百姓们传为嗜血鬼邪。但凡家有顽童,拿他一吓唬,立马止啼尿崩。反观两位殿下,笑意盈盈,待人亲和,自然更被百姓们推崇。

    云天对这三人却是截然相反之态,栾羡的手段虽然残忍,却并未滥杀无辜,他为了心上人远赴万里,舍身相护,足见有情有义。反观闵卓毕方,当年为了争权夺势,污蔑丘谪和洵千殊,最终害得丘谪郁郁而终,洵千殊万念俱灰,变成了个小狐狸独自回了青丘国。

    “兄弟相争,何至于如此啊。”若叫云天来选,定是更愿意与栾羡结交。可看着满城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又不禁赞叹两位殿下贤德,当年若真由他们继承了天子之位,定也是一代明君。

    城主府位于洛阳城中心位置,进了城主府的大门,云天当场傻了眼。此地门庭广阔,占地百顷,院中树木成林,花草成荫,上千间房屋整齐坐落,亭台轩榭左右相映。一边的空地用青石铺设,像是个比武操练的校场。另一边的空地用铁木栅栏围成,圈养了百余头大小不一的岐兽。院子里甚至还有两座宽阔的拱桥,桥下一条五丈宽的小河直直流过。放眼四顾,人流如梭,男男女女的侍从怕得有几千号人。

    “这……这是城主府么?西域诸国的国主府怕也不及这里万一,简直都快赶上四帝的王宫御苑了。毕竟是巫贤太子,想来,当年定是没少夹带皇宫里的宝贝……”

    一路讶然前行,曲曲绕绕,兜兜转转,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这才来到一处飞檐翘角的三层小筑前。一行人浩浩荡荡,楼上早已有人注意到他们,刚到门前,就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迎面走来,脸上挂满了泪痕。

    “殿下,您快去看看孩儿,他……他怕是……”女子衣着光鲜,瞳孔漆黑,乃是个凡人,看模样打扮,应该就是闵卓的夫人了。

    她神色凄楚,扑倒在闵卓怀里泣不成声。闵卓连忙扶起她,焦急问道:“孩儿怎么了?”顾不得细说,又急对云天喊道,”云公子!“

    云天会意,在毕方几人的带领下,先一步朝小楼内快步走去。来到三层楼上的居室,只有云天、毕方、栾羡、还有章回四人进了屋,其他人全部在外等候。

    一进门,云天一眼看见房间里的床榻边,摆放着一个以楠木制成的精致摇篮,边上围着两个凡人侍女,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摇篮里躺着一个七八月大的婴儿,皮肤略显苍白,前额长着一对小小的弯角,乃是个异人小娃儿。他双目紧闭,心跳衰微,气若游丝,正是空瞳疫之征。

    “云公子,你……这……”毕方等人满含期盼地望向云天,此时,闵卓夫妇也已后一步赶到,同样一脸急切地看着他。

    “全都退开一点!”顾不得迟疑,云天当即取下黑色小袋,解开袋口,托在手中,缓缓靠近婴儿跟前。

    在场的多是修为精深之人,在那小袋打开的一瞬,全都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凛冽的寒意直逼心腑!那并非肉体之寒,而是一股……莫名之寒……

    “殿下,他……咱们的孩儿……”城主夫人修为浅薄,受不住那怪异之寒,全靠闵卓扶着才能将将站住,望着摇篮里的孩儿,眼中满是忧虑。

    “莫要多言,且看着就是。”闵卓凝眉注视,眼睛一眨不眨。其余人等也全都退到离云天两丈之外,定定地看着他和他手中的小袋。

    他只是将小袋举在婴儿上方三尺之处,如松站立,并无其他动作。房间里安静之极,隐隐能听见各自的心跳声。过了一时三刻,见孩儿的脸上稍稍恢复了一点血色,云天微微一笑,从容将给小袋又收了起来。

    “云公子……怎样了……”闵卓略带颤抖地问道。

    “小公子暂已无碍,只须再有一两日,就能彻底康复。”云天笑眼望着众人。

    城主夫人闻言大喜,眼泪汪汪地奔至摇篮前,定睛细看,孩儿的面色果然红润了许多,连呼吸也强健了许多。喜极而泣地呼喊道:“殿下!孩儿真的好了!真的好了!”

    “果真如此神奇?!”

    闵卓来到近前细细探看一番,不由仰天长呼,笑意盎然,眼中闪着泪光,耳畔随即响起众人七嘴八舌的欢呼之声。

    等在楼下的林邱等人听得动静,也纷纷面露喜色,争相庆贺,唯独绪文祁倚靠在一个石桌旁,眼中泛着冷光。

    “大公子!恭喜恭喜!令弟福大命大,天人相佑啊!”许多人来到跟前抱拳贺喜,他只得强颜欢笑,与众人敷衍了事。众人只当他身体带伤,心有怒气,未曾多想。

    闵卓等人满目惊奇地望着云天和他手中的小袋,欣喜抱拳道:“公子对我儿再生之恩,闵某永生不忘!”

    云天笑着摆了摆手,“举手之劳,殿下客气了。”

    毕方笑道:“云公子果然神奇!这两日,我们全凭公子吩咐,待我这小侄完全康复,在下要好生敬上公子几杯。”

    “三爷有心了。”云天笑着应了一句,此刻他岂能看不出,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在自己手中的小袋上,坦言道,“这袋中之物极为玄奇,一言难以敝之,请容在下稍后再与诸位细说。”说着朝三位巫王分别看了一眼,意味再明显不过,要稍后与三位巫王单独详谈。

    他大喇喇的将小袋拿在手中,丝毫不怕他们生出觊觎之心。章回在酒肆见识过小袋的怪异之处,就是送给他他也不敢接。闵卓兄弟见云天无意隐瞒,当下自也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小公子得以康复,城主府中喜气洋洋,欢声连天。眼看天色将暮,闵卓与毕方前去安排晚宴,笑称要将当年从皇宫中带出来的百年佳酿拿来招待云天。

    章回照云天的吩咐,领着人去往全城张贴告示,凡有罹患空瞳疫的婴儿,全都带来城主府,府中有医治之法。消息不胫而走,未及日落,就已传遍全城。

    斜阳余晖,金红色的霞光铺在河面上,一圈圈随波荡漾。云天凝立在拱桥上,望着那清澈的水流怔怔出神。浮光掠影之间,仿佛出现了一张娇媚动人的脸庞,泪中带笑,与他痴痴相望。

    “你一定知道我回来了,对不对……我原以为,当我从丰都城出来时,你会驾着青鸟,带着瑶儿和芯儿一起来接我……”

    仰天长叹一声,泪水模糊了双眼,心里苦涩难言,“连幽霓裳我都从鬼界带回来了,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难的事么,你还有何心事,为何不肯对我直说……”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脚步声,他连忙抹了抹眼角,回身笑望,来人正是栾羡。

    “云公子过去这一年多……似是颇有奇遇啊。”栾羡性子清冷,不苟言笑,说话时板着脸,叫人难辨喜怒。

    “哪是什么奇遇,巫王说笑了。”他笑着指了指自己这一身,此刻他已换上了酒肆掌柜为他置办的新衣衫,全身也好生梳洗了一遍,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却依旧难掩凄惨之态。脸上的道道伤疤,枯萎的头发,无不在诉说着过去一年所经受的苦难。

    栾羡与他并无交情,只是因为常兮鱼浮才与他相识,无意打听他过去的经历,想了想道:“我有一事,想请问公子。”

    “巫王请讲。”

    “去年常兮惨死于长羊山中,除了那红骨巨灵,无拘国之人是否也参与其中?”说话间,紫瞳之中隐隐透着一丝杀气!

    去年常兮出事之后,青帝就曾致信白帝,请他详查事情始末。奈何那时少昊滞留在西极之地,直到近期方才返回,所以此事一直未有明确的结论。

    云天知道栾羡对常兮的情意,也知道他有报仇之心,思虑片刻,平静说道:“西域之事,巫王插手或有不便。玉瑶既已做了西域的金王圣母,定会为常兮报仇雪恨,请巫王静候消息就是。”

    迟疑片刻,栾羡点头说道:“你夫人是常兮生前唯一的挚友,我信她。”想到近来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关西王母和白帝之间的艳闻轶事,脸上不由浮现一丝怪异的神色,嘴角微扬道,“有句话……我若问了,望公子莫要介意。”

    看他这表情,云天已猜出大概,笑道:“巫王但问无妨。”

    巫王吃吃道:“近来西王母初登王位,震惊九州。有些流言蜚语……想必公子定也有所耳闻,不知公子……作何感想?”

    “哈哈哈,巫王觉得,我该作何感想?”云天爽朗一笑。

    “公子……不介意?”纵然栾羡从不关心这些花边猎闻,此刻也禁不住生出一丝好奇。

    云天笑道:“我若真的在意这些话,那便是对瑶儿的亵渎。”神色坦然,丝毫没有做作之态。

    相视片刻,栾羡抱一抱拳,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公子心胸坦荡,令人敬佩。”

    明月初升,不知不觉夜已降临。在靠近府门的一处空地上,人影涌动,喧闹不止,原来是城中患上空瞳疫的孩儿都被带来了此处,足有二三十人。

    有侍女过来禀报,晚宴已准备妥当,请云天前去赴宴。望了望那些襁褓婴儿,云天神色渐敛,和栾羡相视一眼,一起朝后院的一处小厅而去。

    走过回廊,穿过树荫,眼看小厅近在前方,却是跟大公子绪文祁擦肩而过。面对他那阴寒冷厉的目光,云天淡淡一笑。走了两步,又驻足回头,喊了一句,“大公子。”

    绪文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他。云天上前两步,轻笑道:“今日失手伤了公子,望公子见谅。”

    绪文祁冷哼一声,并未接话。云天又上前一步,凑到他跟前,轻声道:“我救了令弟,大公子似乎……不是很高兴啊?”

    “你胡说什么!不知所谓!”绪文祁怒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云天嘿笑一声,心想,“你弟弟命悬一线,你却还有心情去酒肆喝花酒,到底是谁不知所谓?”随即神色一黯,心里默默感叹,“唉……你弟弟还是个襁褓婴儿,你就已起了相争之念,生于皇家,真就都是这般亲情薄凉么?”

    和栾羡相视一眼,二人会心一笑,无声摇了摇头,直朝小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