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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毒蛊之术

    翠玉湖位于莫离峰以西五里之外,湖心的岛山,神玉山,本是玉瑶从天界下凡之后的栖身之地。原本打算和云天在这山上双宿双栖,做对快活神仙,谁知世事难料,因缘际会,如今的神玉山已鲜有人至,山顶的果园花圃也日渐荒废。

    翠玉湖,湖如其名,翠色生烟,宛如璞玉。烟波十里,碧影徐徐东去,映照着绝美的湖光山色。湖面上原本浓雾弥漫,现在雾气已荡然无存,站在湖边放眼望去,神玉山的苍翠景色清晰可见。

    然而,此刻的湖面却被分为南北两瓣,南半边清波如旧,北半边却被覆盖了一层暗黄色的沙土。那沙土泛着金石光泽,坚愈铁石,虽只是薄薄一层,却足以承受千钧之重。

    此土正是北境黄帝一族的治水圣土,息壤。

    三轮比试的消息不胫而走,卫邙山和澄脐山里的黎人闻风而来,未及迟暮,湖岸边已聚集了数万人。男女老少,南北分立,一如被一分为二的湖面,泾渭分明。

    兰芯和云天等人站在南边阵营的前方,而北边阵营领头的,则是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一身黄色劲装,长脸尖嘴,发须茂盛卷曲,一眼望去真就像个猴脸,正是车猿。

    在车猿身后站着两人,气度不凡。一个是青衫长袍的老者,发须微白,衣衫无风自动,眼中透着精光,乃是北境风伯,风修子。他的修为已达上和初境,擅长“鼓风术”,借息壤土将翠玉湖封锁一半的,正是此人。

    另一个乃是个英武不凡的中年男人,黄袍猎猎,背负长弓箭袋,身躯耸拔如峰,正是那日持弓追赶云天的沧海真君,公孙彦。

    此人乃是济越真君公孙享的胞弟,自从公孙享等十几个氏族子弟被兰芯杀了以后,他一直存着为兄报仇的心思。此刻望着对面的兰芯等人,眼中凶光隐现。

    兰芯和青漯自也探明了此人身份,与他的目光对上,嘴角冷笑森森。

    相持片刻,青漯当先叫骂道:“死猴子!尔等当初入我九黎,曾誓言永不背弃,如今却勾结北莽,祸乱亲族,罪该千刀万剐!”话音落下,南边阵营一片叫骂之声,声势如潮。

    车猿冷声笑道:“许你们与南疆往来密切,就不许我们与北境联谊交好么?休要乱扣什么大帽子,圣女处事不公,管治无方,致使寨中粮草短缺,族人挨饿受冻,吾等被逼无奈,方才分家自立。幸得黄帝陛下慷慨相助,吾等才能于卫邙山中安身立命,今日就这湖中玉矿之事做个了断,旁的休要多言!”话音落下,北边阵营同样是一片喧嚣鼓噪之声。

    兰芯听得心生烦躁,摆摆手,鼓足真气冷声喝道:“既如此,那就开始吧!”两方数万人顿时变得安静下来,纷纷翘首相望,心中各怀期待。

    青漯冷笑涟涟,自信向前踏出几步,扫过对面众人,森然道:“哪个胆大的,先来试试祖奶奶的蛊毒啊?”甫一出场,立时引得对面惊呼阵阵,骚动不安,许多人吓得纷纷后退,连看都不敢看这小煞星一眼。显然,对她的蛊技畏之甚深。

    公孙彦目光森寒地盯着青漯,尤记得兄长公孙享临死前是中了麻痹之毒,而对面这小妖与兰芯形影不离,那下毒之人多半就是这小妖无疑。想到此处,双拳蓦地握紧,脸上升腾起浓重的杀气。

    察觉到他那噬人的目光,青漯冷笑愈盛,暗觉快意,心道,“公孙享那狗东西,被祖奶奶慢慢将眼珠抠了出来,瞧你眼珠瞪这么大,抠起来定也带劲得很。迟早让你们兄弟俩,一起做对有眼无珠的恶鬼!”

    等了一时三刻,见对面阵营无人应战,南边众人士气高涨,欢声如潮,叫骂之声不绝于耳。车猿畏畏缩缩,似乎本就有意放弃这一局,回头望向人群,似乎在征询某人的意见一样。

    青漯不耐说道:“祖奶奶可没工夫陪你们干耗,我数三个数,若无人出战就算你们认输。”

    兰芯和云天看得笑意微露,心里颇觉欣慰,短短两年,青漯已从当初那个偏狭任性的小妖,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首领了。望着她傲视众人的风姿,寨里那些原本质疑她年纪太小、资历太浅之人,一时间对她大为折服。

    第一轮的题目本就是兰芯这边所出,自是十拿九稳,见对面无人胆敢应战,丝毫不觉意外。毕竟谁都知道青漯这小祖奶奶狠辣的手段,贸然出战,若是落败,必然死路一条。

    然而,就在青漯不紧不慢地数完两个数时,一道纤瘦的人影从对面阵营中缓缓走了出来。她身着一袭玄色长裙,发髻高盘,肤白若雪,五官如画,清丽脱俗。

    看清此人的容貌,云天蓦地一惊。此人正是北境境内最令他忌惮之人,昔日的红苗圣女,筠箩。

    人群中惊呼阵阵,议论不止。族里的许多老人显然也都认出了筠箩,一时间呜呼哀叹,往事如潮。

    二十多年前的炎苗之战时期,筠箩为挽回战场的颓势,亲身试毒,想研制出一种毒性极强,扩散极快的毒疫,用以抵挡赤炎军的攻势。但此举极有可能导致毒素漫延,令生灵涂炭,因而被三苗之人齐齐阻止。

    最后,筠箩的尝试不仅以失败告终,而且还被上万种毒物反噬其身,落下了一身伤残。自那以后,筠箩跟亚圣女浮游一起销声匿迹,再无人知晓其行踪。直到今日相见,显然,她已站在了昔日族胞的对立面。

    见众人如此反应,兰芯秀眉轻蹙,望着云天轻声问道:“莫非此人……就是你说的那位红苗圣女?”云天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兰芯心下暗凛,传音提醒道:“青漯,此人就是昔日的红苗圣女,不可小视!”

    红苗乃是三苗之中最善蛊毒的一支,筠箩的蛊技在当年就已傲视全族,过了这么多年,任谁也猜不出她如今的深浅。

    青漯收敛心神,聚目凝望,厉声问道:“你身为红苗族人,为何要帮助北莽对付昔日族胞?”

    筠箩淡淡笑道:“我早已不是苗人,小姑娘,勿须多言,今日就由我来与你切磋切磋蛊技。”轻柔的话音如春风拂面,听得人通体舒畅,可话语中却带着无可回转的决绝之意,叫人心底微寒。

    青漯冷声道:“你想怎么个切磋法?”

    筠箩微笑道:“此题既是由你方所出,那就由你先施蛊,若是能将我毒倒,就算你赢啦。若不能将我毒倒,则换我施蛊,你若不倒,就算和,若是倒了,就算输,如何?”声音依旧柔和无比,波澜不惊,不像是做生死竞技,而是在闲叙家常。

    青漯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虽然对方提出的方法明显对自己这边有利,却也说明了对方是何等自信。

    “红苗圣女是么?今日就让我见识见识,你到底有多大本事!”心里暗道一句,不再多言,唇角翕动,轻声念动蛊语,一只青灰色的蛊虫从腰间的仙人袋中缓缓飞了出来。

    明亮的眸子滴溜一转,嘻嘻笑道:“此蛊带有我精心研制的‘枯叶之毒’,中毒者顷刻毙命,你可准备好了?”

    筠萝淡然笑道:“你只管动手就是。”双臂微微摊开,脸上笑意不减。

    青漯不紧不慢道:“毒蛊之术,讲究的不仅是毒性猛烈,还有施蛊的手法。若能在不知不觉之中下毒于无形,那才能体现技艺之高超。”

    筠萝面不改色地笑道:“你想说什么?”

    青漯笑着叹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与你这般面对面施蛊略有些乏味,不能真正体现我施蛊的手段,方才啰嗦一句。”青灰色的蛊虫朝对面缓缓飞去,她收敛笑意,冷声道,“准备接招吧!”

    “青漯!”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竟是花栎瑾跑出人群,脸上满是忧虑之色,清澈的眼眸中泛着点点泪光。

    云天一眼看出她的心思,知她不忍见同族相残,尤其对这位昔日的红苗圣女,三苗之人多少对她有些愧疚,更是不忍见她命丧苗蛊之下。

    可时局弄人,到了此刻这等关头,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只得轻轻捉住她手腕,将她拉住,对她无声摇了摇头。心里反而想着,若青漯真能将筠萝当场毒杀,可算是为九黎剪除了一个巨大的祸患。

    筠萝朝花栎瑾望了一眼,眼神淡漠如水。青漯也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接着继续驱使蛊虫,朝筠萝飞了过去。

    “阿哥,我们身上都流着苗人之血,为何非要这般……”花栎瑾将小脸埋在云天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娇躯轻颤不止。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那青灰色的小虫迅速飞到了筠箩身旁,却并未着急上去叮咬,而是围着她缓缓转了几圈。筠箩笑意恬淡,丝毫不见惊惶,如水的清眸淡漠地望着对面众人,没有一丝对昔日故人的留恋。

    不多时,那小虫终于一口叮在了她的脖颈上,引得人群中一阵惊呼,纷纷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青漯并未虚言,枯叶之毒非同小可,才只过了片刻,筠箩的脸色就已变得青中带紫,不见丝毫血色。眉间紧蹙,纤瘦的身躯微微颤抖,有如摇摇欲坠的风中败叶。

    “姑娘!”

    原本在后方观看的公孙彦惊呼一声,疾奔上前,要来扶她。未至跟前,却只见她颤抖着抬起右掌,示意止步,听她虚弱不堪地说了一句,“我没事……”

    北边阵营的人群紧张地张望着,纷纷心想,“也不知这姑娘是何来头,竟敢直面那小祖奶奶的蛊虫,该说她艺高人胆大,还是说她不知死活。”

    青漯冷眼相视,心中暗沉,“寻常人若中了此毒,此刻早该倒地气绝才对,可她却还能站到现在,红苗圣女,果然名不虚传。”

    厉目凝望,不消片刻,筠箩的脸色在青紫灰白之间变换不定,双目紧闭,紧蹙的眉头未得丝毫舒缓。毒素漫延至全身,强烈的痛楚令她紧咬薄唇,沁出丝丝血迹,娇弱的模样令云天等人也不禁泛起一丝怜惜。

    心里不由暗想,“她当年到底是遭受了怎样境遇,竟能磨砺出如此坚韧的心性,与刻骨铭心的恨意……”

    又过了一时三刻,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筠箩的眉宇突然微微舒展了一点,双目睁开,一束寒光如利箭一般射进对面众人的心里。嘴角冷笑微露,抬起双手,哗啦一声,竟是将上身的衣衫扯开,露出了那遍布疤痕的狰狞身躯。

    南边阵营当中惊呼不止,那一道道横七竖八、犬牙交错的恐怖疤痕,直如万虫附体,百爪抓挠,有的人看得怔立当场,有的人吓得捂住双眼,甚至有不少人看得直欲呕吐。

    随着筠箩笑意渐浓,那一身的伤疤当中竟开始渗出一汩汩青紫色的毒血,汇聚成流,沿着凹凸不平的体表缓缓流下,而她的脸色也随之渐渐恢复正常。

    不多时,当伤疤当中不再渗出毒血,她的脸色除了稍显苍白之外,几乎已经完全恢复如常。

    两方阵营之中再次传出惊呼阵阵,显然,青漯的枯叶之毒,已被这位昔日的红苗圣女完全化解。

    云天、兰芯和九寨众首领神情凝重,万没想到,自以为十拿九稳的蛊毒比试竟出师不利。花栎瑾抹了抹眼角,俏脸之上忧色不减,只不过,此刻担忧的对象已从筠箩变成了青漯。

    “这位红苗圣女果然厉害,阿哥,现在轮到她施蛊了,青漯她……”一双细嫩的小手紧紧攥住云天的衣袖,微微颤抖不止。

    云天轻拍了拍她小手,与兰芯相视一眼,暗暗思索着对策。这时,筠箩不紧不慢地将衣衫合上,清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对面的一众苗人,平静说道:“我能有这万毒不侵的本事,说来都是拜三苗所赐,今日倒是要向你们道声谢了。”

    众苗人神情复杂,纷纷缄默不言。青漯厉目望着她,嘿嘿冷笑道:“你这万毒不侵的体质的确厉害,不过,却不是凭毒理解了我的枯叶之毒。就不知,若是旁人中了此毒,你能解么?”

    筠箩淡淡笑道:“此次比试,并未限定我要如何解毒。小姑娘,你……”说到此处,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冷声问道,“你此言何意?”说完急忙转头,望向身后众人。

    青漯嘻笑道:“我是何意,你马上就明白了!”

    话音一落,一声痛哼突然响起,竟是站在筠箩身后不远处的公孙彦身子一软,神情痛苦地瘫倒在地。众人尚未回神,就只见他脸色青紫,口吐乌血,身子蜷成一团。

    “沧海真君!”

    “他中毒了!”

    “他也中了枯叶之毒!”

    车猿等人大惊失色,纷纷奔上前来查看。筠箩不敢迟疑,疾奔至公孙彦身旁,简单查探一番之后,神情凝重无比。

    “姑娘!快请救救他!”风修子急声唤道。即便他不通毒蛊,却也能看出公孙彦的生机正迅速流逝。

    说话间,一众人纷纷围上前来,眼看着公孙彦全身颤抖,双眼泛白,口鼻之中渗出的毒血将衣襟浸染一片。只转眼功夫,就已渐渐不再动弹,直至最后,双目圆瞪,全身僵直,一命呜呼。

    “苍海真君!”

    风修子和车猿等人惊呼不已,悲愤交加。公孙彦乃是公孙氏族贵戚,身份非比寻常,如今这般横死当场,定要引得黄帝震怒。筠萝暗叹一句,“这枯叶之毒好生霸道,竟连上和境界的高手都抵受不住一时三刻。”

    转身望向青漯,冷声道:“小姑娘,我们光明正大地比试,你却这般暗箭伤人,众目睽睽之下,怕是要遭人不齿吧。”心里对青漯的蛊技却是着实又高看了几分,能在自己面前不着痕迹地施蛊杀人,普天之下不过三两人耳。

    青漯丝毫不以为意,嘻嘻笑道:“这厮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我,我给他下蛊只是私怨,与此次比试无关。现在轮到你了,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吧,祖奶奶接着就是。”

    九寨之人多是不拘礼法的桀骜之徒,见青漯轻而易举毒杀了对面一个高手,哪里管什么比试的规矩,纷纷欢声叫好,士气大振。

    云天和兰芯却是不无忧虑,红苗圣女亲手施蛊,岂是儿戏,不禁紧张地望着青漯。不待二人开口,花栎瑾却抢先奔至青漯身旁,拉着她道:“换我来!”

    青漯微感意外,心里仿佛流过一道暖流,脸上却仍是一副高傲的模样,推开她道:“何用你来多事,当祖奶奶怕她不成,快走开。”

    花栎瑾焦急道:“下毒你在行,解毒你却不如我,莫要逞强,让我来吧。”

    生死关头,抢身试毒,心炎公主的仁义之心令九寨众人为之动容。筠萝却不会乐见其成,她想得明白,心炎公主的身份非同小可,若是将她毒杀在此,必会引得南北两境大动干戈。

    如今两境至少在明面上已有冰川消融之相,此时自是不会行此莽撞之举,冷声开口道:“你我双方有约在先,心炎公主插手于礼不合,小姑娘,莫非你有胆子下毒,却没胆子试毒么?”

    青漯柳眉倒竖,目露凶光地瞪着她道:“少废话!你只管动手就是!”说完一把将花栎瑾推开,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给我走远点!少在这碍事!”

    花栎瑾急得眼中含泪,攥着衣角踌躇片刻,突然似想到什么,连忙从腰间的苗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奔上前去递到了青漯手中。

    “这是我亲手炼制的‘百草丹’,你快服下,不论她对你下什么毒,一个时辰之内绝不可能取你性命!”

    望着掌心那莹白的药丸,青漯心里暖意融融,未再推辞,一口将丹药吞进了肚中。见状,花栎瑾心下稍安,这才无声退到了一旁。

    青漯自己也从腰间的小袋里摸出颗药丸,吞下之后,望着筠萝道:“动手吧。”

    筠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杀气弥漫,心想,“你这小妖太过狠辣,若不杀苍海真君,我或许还留你一命,如今却是你自己找死!”轻念蛊语,一只深褐色的小虫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直朝青漯而去。

    “慢着!”

    就在蛊虫将至青漯跟前之时,云天突然大喝一声,叫停了比试。和兰芯相视一眼,二人心有灵犀,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云天大步上前,朗声道:“这一回合不必再比,我们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