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危机暗藏
“护好所有妖类族人！”
此刻，栏内的风沙已完全平息，九黎众人稳住阵脚，开始重启攻势。穹顶之上，蓐收带人一番血战，已然占据高地，开始沿着支架从上至下一路扫荡。
栏架上守势减弱，使得栏外大军开始潮涌而入。犬叔炯和犇戈一边奋勇杀敌，一边沉着指挥，掩护被迷离之音侵扰的妖类同胞，战局开始逐渐倾斜，九黎大军气势如虹。
“老妖精！受死吧！”
箬羽清心神已乱，难以自持，哪还是公孙彦的对手，十合未过就已被打得节节败退。此刻，面对公孙彦全力一击，她虽极力御气抵挡，仍是被一掌震飞，唇边渗出丝丝鲜血。
“雨清！！”久垣肆时刻注意着箬羽清的动向，见她落败受伤，顿时脑中一炸，怒吼震天。
“匹夫！吃我一枪！”龙甫贤趁他分神之际，骤然猛攻，一枪直直刺入他肩窝之中。风修子见良机难得，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根混金铁索，手腕一抖，那铁索如蛇纠缠，将他从胳膊到腿捆了个结实。
“箬姐姐！”兰芯见情势不妙，陡然间血气上涌，星琅锋光芒大盛，嗡嗡吟啸，雄浑的剑气摄人心魄。
“这妖精竟不受迷离之音所扰？”车猿大为吃惊，他在九寨潜伏多时，早已探知那冰结玉环对上和境界之人几无作用，却不知为何连阴山妖王都难以承受的迷离之音，竟对兰芯毫无用处。
“去死吧！”兰芯急怒攻心，攻势大涨，车猿暗暗心惊，不敢直擢其锋，只得尽力周旋，将她拖住。
眼看箬羽清已无还手之力，公孙彦当即从背后取下长弓，张弓搭箭，箭尖直指对方心窝。
见此情形，云天只觉胸膛炸裂，周身经脉之中气流如飞，脚步飞旋，刀势暴涨，整个人瞬间化作一抹流光，闪电般穿行于人群之中！再次站定之时，方圆五丈之内无人站立，百余士兵刹那间命丧黄泉！
“这……这是什么刀法……”其余士兵吓得脸色惨白，牙根打颤，一时间再无人敢上前一步。
来不及平息躁乱的真气，云天举刀直指，对公孙彦嘶声怒吼，“公孙彦！！你若杀了阴山妖王，便是灭世之祸！！”
这一声怒吼震彻四方，筠萝听得微微一愣，望着云天那满目血红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甚至连那不知从何处响起的迷离乐声，都戛然停了下来。
公孙彦缓缓放下弓弦，嗤声一笑，“灭世之祸？哼，当本君是三岁孩童？”不过，却没有再次举箭，而是以询问的目光望向筠萝。
久垣肆此时已被牢牢缚住，又遭龙甫贤接连重击，模样已是狼狈不堪。看着他牙关紧咬，苦苦支撑的模样，风修子紧握锁链一端，冷冷笑道：“我这寒冰索乃是以北极寒铁锻造而成，除非你动用巨灵之力，否则绝难挣脱，投降吧！”
“久垣肆，乖乖随本将回黄邺郡，听凭陛下处置，可少受些皮肉之苦！”龙甫贤紧握长枪，枪尖深深扎在久垣肆心窝之中。
二人断定久垣肆不会犯禁使用巨灵之力，若他真能背弃守身之誓，那早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左右此战胜负。
“你们……你们为何要苦苦相逼！！”突然，久垣肆放声怒吼，声若惊雷，听得二人心中一凛。紧接着，只见他身上红光迸发，凌人的气势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
“你……你难道真敢……”风修子骇然失色，胡须微颤。龙甫贤神色骤变，连忙拔出长枪，后退十丈，凛然相视。
下一刻，久垣肆猛然抬头，怒视风修子，两道细长的红光自他胸口的衣襟内陡然射出，风修子稍一失神，那红光已没入他手肘和膝盖之中！
“啊！”刺骨的剧痛令他发出一声惨叫，锁链随之脱手。定睛一看，自己的手肘和膝盖处竟插着两根通体血红，逆棘遍布的钢刺！
兰芯这边，车猿狡猾如猴，只与她闪过纠缠，却不与她正面交锋，令她凶猛的攻势屡屡扑空，气得娇喘吁吁。
“小妖精，想胜我，你还差得远！”车猿得意冷笑，双鞭如风，直扑而来。
“尖嘴猴头！你给祖奶奶等着！”兰芯陡然将手中的短剑丢弃，赤手空拳，直直迎了上去。
车猿趁机猛攻，兰芯与他贴身肉搏，几次与那钢鞭擦身而过，险之又险。突然，她瞅准机会，一把抓住车猿的衣衫，侧身一拉，娇躯一拧，竟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找死！”车猿当即屈肘一顶，重重撞在兰芯腰腹之上，她闷哼一声，喉中腥甜，却依旧死死箍住双臂，不肯松开分毫。
车猿反握钢鞭，正要再次予以重击，一道寒光迎面射来，星琅锋闪着黄色剑光呼啸而至！他神色微变，挥舞钢鞭，当啷一下将剑锋挡开，正要继续挣脱束缚，一道青色剑光又从背后飞快袭来！
他警觉大起，气蕴迸发，极力想要挣开兰芯手臂，谁知她却越勒越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你想作甚？你疯了么！？”察觉到兰芯意图，车猿骇然失色，忍不住怒吼一声。
“你这颗猴头……今日祖奶奶要定了！”兰芯狞声一笑，星琅锋瞬息而至，唰地从她后肩刺入，将二人一同刺穿！望着从胸口冒出的剑尖，鲜血泛着荧光，点点滴落，车猿惊骇欲死！
久垣肆缓缓将身上的锁链脱下，随手丢弃一旁，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对面二人，冷声问道：“还要继续打么？”
此时，下方的战局已愈渐明朗，九黎大军全部涌入屏栏，逐渐形成碾压之势。北境残余人马且战且退，死伤无数。
“这是……传说中的六荆刺？”龙甫贤御气相助，小心翼翼替风修子将两根棘刺拔了出来，棘刺随即化作红光回到久垣肆手中。
“风伯，可还撑得住？”刚刚风修子虽一声未吭，但棘刺拔出之时，他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皱纹遍布的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
风修子摆了摆手，望着久垣肆，咬牙问道：“你既有如此灵器，早先为何不用？”
久垣肆未曾应他，望着下方溃败的北境大军，心中暗舒一口气。但是看到那遍地的尸身，心中又有一丝难言的感伤。
“呜！”一阵嘹亮的号角声自远处响起，听到这声号角，北境士兵如蒙大赦，全部疯狂涌向屏栏北角，那里留有一处大门，显然是供撤退之用。
“风伯！走！”龙甫贤与风修子相视一眼，风修子会意，大袖一甩，黄沙弥漫，风声呼啸，转眼形成一大团烟尘将上空笼罩。
久垣肆冷眼相视，这点风沙自是迷不住他的眼，看着二人向北飞去，他并未追击，直到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下方，北境士兵如潮水退去，九黎军一路追杀至屏栏北侧的大门处，那里突然落下一堵重逾万斤的大铁门，将出口死死堵住，众人这才停止了追击。
“箬姐姐！姐姐！姐姐！”
漫天烟尘之中突然传来兰芯的声音，久垣肆回过神来，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急忙赶去与她汇合，焦急问道：“弟妹，怎么了？雨清呢，她在哪？”
“姐姐不见了！我寻了半天也没见着她！”兰芯肩上鲜血淋漓，话音里带着哭腔。原来，刚刚车猿趁乱绝命一搏，虽身受重伤，却还是借着漫天黄沙掩护，逃过一劫。兰芯忧心箬羽清安危，便没再追击，可在半空寻了一圈也未见到她的身影。
“先莫着急，咱们再下去找找！”久垣肆暗呼大意，刚刚见公孙彦放下弓箭便放松了警惕，此刻追悔莫及。
“云天！你见到箬姐姐了么？”来到地面，见云天也在四处找寻，二人急忙问道。
听得此言，再见兰芯泪眼婆娑，云天心中顿时一沉，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定是北莽将她抓走了！”
“该死！我去将她救回来！”兰芯想也不想就要飞身去追。
云天赶忙将她拉住，急道：“你一人如何救得了她，况且你还受了伤。”思虑过后，又道，“箬姐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咱们先将眼下之事处置妥当，营救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久垣肆双拳紧握，咬牙道：“云兄弟说得对，营救雨清之事交给我了！便是背弃守身之誓，我也定要将她救回来！”
云天知他心情，好言劝道：“大哥，你先莫着急，北莽不会无端将箬姐姐抓走，多半还会回来找我们，到时咱们再见机行事。”
此时夜已过半，云天叫来犬叔炯等各寨首领，各自吩咐善后事宜。有的带人爬上屏栏，解救被吊在栏外的族人，有的领人去各个帐篷当中搜寻被困的老弱妇孺，还有的去救助伤员，或原地休整，清点伤亡。
此处营地颇为辽阔，估摸着须得个把时辰方能完毕诸事，云天遂带着兰芯找了处帐篷，替她包扎伤口。
“你这也太胡来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你这样打架的么？”看着她肩头那血淋淋的伤口，云天一阵心疼，一边小心包扎，一边温柔地唠叨两句。
“当时我只想尽快杀了那猴头，哪还想得了这么多。”兰芯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在乎。
“你可知这一剑若再偏上一点，你小命就没了，你想让我这么早就当鳏夫么？”云天笑着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
兰芯白了他一眼，同样捏住他的嘴巴，嗔道：“那你当初一声不吭就去了鬼界，就没想过会让我和姐姐做了寡妇？”
收拾妥当以后，二人前去探看青漯和糜蛟的伤势。青漯的箭伤并无大碍，倒是糜蛟受伤颇重，须得好生修养一阵。对于他此次舍身救人之举，云天颇有些意外，一时间，对他的观感颇有些复杂。
流莺伤势过重，不幸殒命，青漯坐在她的尸身旁，一声不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看着她紧握的双拳，已然沁出丝丝血迹，云天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先让她独处一会。
此次九黎军伤亡颇重，星火点点的营地里，没有胜利的欢声笑语，唯有悲凉的哭泣随夜风飘荡。
兰芯前去巡视各处，云天则独自登上屏栏穹顶。放眼四顾，天地何其辽阔，刚刚此处杀声震天，现在又变得静谧无声，有如一块巨石落入湖中，初时溅起漫天水花，可不久之后，湖面终将归于平静。一声长叹，万千感慨。
“大哥？”这时，他突然看见久垣肆正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静静俯瞰着营中景象，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大哥在想什么？”来到跟前，笑着问道。
久垣肆冲他微笑颔首，不过并未应答，而是继续望着下方的人来人往。那历经风雨的脸庞，饱历沧桑的双眼，云天站在他身旁，定定地朝他看了两眼，似是体会到了他的心境，笑着说道：“大哥心怀天下苍生，这等权谋争斗，定非你所愿吧？”
久垣肆似是回过神来，望着他赞许一笑，长叹一声道：“千百年来，巨兽为患也好，妖魔横行也好，天劫将至也好，无论面临怎样的灾祸，都阻止不了人世间的恩怨纷争。”
云天无奈叹道：“今日生死相拼的仇敌，明日或许会成为并肩奋战的手足，阴阳浩劫将至，九州大地却仍旧兵锋暗涌，自相残杀……”说到此处，二人皆是一声苦叹。
沉默片刻，云天诚恳道：“大哥，我去鬼界一事与你无关，你切莫觉得亏欠于我。战事一过，你可自在去留，莫要束缚了自己。”
久垣肆听得心中一暖，眼中竟有些微微泛酸，笑着道：“云兄弟，你我相识不久，却好似忘年之交，你年纪轻轻，却通晓人情世故，渠显那老小子是个有福之人呐，也不知怎会捡到你这么个宝贝。”
云天听得哈哈一笑，眼神中满是思念，“老爹说，当初他就是在往返卫邙山，移石填海的途中捡到的我。只可惜，此次前去鬼界，未能见到老爹……”心知渠显的魂魄定是未能经受住九幽地狱的重重磨难，灰飞烟灭了。
听出他话中的伤感之意，久垣肆安慰道：“伏獠国重振声威，我也不再消沉，你如今又有如此非凡成就，渠显应当了无牵挂了。”
沉默片刻，云天抹了抹眼角，不再沉溺于往事，笑着道：“大哥，我在洛阳城已将诸事安排妥当，大战之期将至，你是否还要再寻些族人，以做帮手？”
久垣肆点头道：“我打算远渡北海，去往寒荒之地，那里有我的旧识，有他们相助，定能大添助力。”
云天笑问道：“大哥不是有梵示角么，你只须吹响号角，天下巨灵都会齐聚于此，何用如此奔波劳碌？”
久垣肆摇了摇头，正色道：“天下巨灵齐聚九州，必是天地大劫，照我心意，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胡狲和枯棉领着三千兽骑兵一路奔行，夜刚过半，北荡山的山峰已遥遥在望。众人放缓脚步，悄然前行，意欲打北莽一个措手不及。
“今夜月明星耀，视野极好，最是适合趁夜偷袭，山中作战于我方有利，咱们定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北荡山！”胡狲斗志昂扬，直想赶紧上山，放手厮杀。
枯棉一路沉默寡言，跟在他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他情绪低落，兴致不高，胡狲心想，他定是因为今日被圣女训斥，故而如此，笑着道：“你莫不是担心，因此次办事不力，回去之后圣女会将你的寨主之位废去？”
枯棉摇了摇头，仍旧一言不发。胡狲拍了拍他肩膀，爽朗笑道：“行了，人有过失，在所难免，只要咱们拿下北荡山，为大军争取时间，你便能将功补过，到时我们几个再替你美言几句，圣女定不会苛责于你。你自己也该知晓，圣女对你是十分器重的。”
“三哥，我明白，是我……辜负了圣女的信任……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九寨……”枯棉低着头，话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胡狲好笑道：“你这人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上一次卫邙山之战，你一骑当先，斩首无数，沐血而歌，那是何等的豪气，现在怎像个娘们一样，还哭起了鼻子？”
见枯棉默不作声，他想了想，又接着笑道：“三哥明白，年初弟妹刚给你舔了一对大胖小子，这人呐，有了妻儿就有了牵挂，做起事来自然就放不开手脚。不过话说……我倒是有阵子未见到弟妹跟两个侄儿了，他们莫不是回山里省亲了？”
他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话，却不知不觉将枯棉落在了后面。察觉以后回头一看，只见枯棉垂着脑袋立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竟是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人……这是怎么了？”他连忙走了过去，好声安慰两句。
“三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枯棉呜呜囔囔，声音细若蚊蚋。
“你在说些什么？”胡狲皱着眉，将脑袋凑上前去想听听清楚，谁知枯棉竟陡然暴起，化掌为刀，狠狠一击打在他脖颈之上！胡狲全然未及反应，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不多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伴随着阵阵火光，渐行渐近……
“云天！大哥！”
云天跟久垣肆站在穹顶正自畅聊，兰芯突然飞身而来，脸上满是焦虑之色。二人察觉不对，顿时眉头一皱，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兰芯着急说道：“方才我们翻遍营地里的所有帐篷，关押在此的老弱妇孺不过几千人，大多帐篷都是空空如也，连锅灶床褥都没有！”
“几千人？”云天心道不妙，沉声道，“北莽至少羁押了十万老弱妇孺和两万投降的士兵，怎会只有这些人？”
兰芯急道：“他们定是将族人迁至别处了！”
久垣肆皱眉道：“开战之前我们将附近探查过一遍，未见人迹，十几万人，可不是那么好藏的！”
云天细思片刻，顿时心中一沉，指着远处那漆黑一片的谷地，神色凝重道：“归魂谷！只有那里！他们定是将人质全部押在谷底！”
“该死的北莽！那咱们快去救人！”兰芯紧握双拳，碧眸之中凶光闪闪。
云天摇头道：“现在北莽去向不明，咱们先莫轻举妄动，待将此地诸事处置妥当，再去救人不迟。”
大战过后，原本放下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云天走到穹顶边缘，细细审视着这座宏伟的屏栏：北面有一道出口，此刻已被万斤重的铁门封死，西南角的缺口宽逾三丈，足够大军进出，除此之外，整座屏栏别无出路。
“这营地占地辽阔，照计划，若是西南角的缺口顺利修建完毕，整个营地岂不是只有一道出入口？那样一来，通行未免太过不便？而且……北面的大门……为何要用如此之重的铁门？那得多少人才能拉动？”
云天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这座屏栏叫他越看越是别扭。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悬挂在屏栏外侧的斩元堑，那万斤重的巨斧在此战当中可是一点没派上用场。
好奇之下，走到一座巨斧边上，细细审视一番。左右望去，整座屏栏怕是配备了百余柄斩元堑。
“这么多巨斧，融了以后足以锻铸数万兵甲，北莽可真是阔气。只可惜，此次全成了摆设。”兰芯在一旁冷声嘀咕道。
“摆设？”云天心里咯噔一声，抬眼望去，斧柄之上用一根粗绳连接在栏顶的木桩上，当即快步上前，唰地一刀将绳子砍断。巨斧砰然落地，插在泥土中，没一会就倒在地上，晃了两晃。
“这可不像是万斤巨斧！”云天心里的一丝不安变得更加强烈。
久垣肆提起真气，去拉另一柄斩元堑的绳子，结果仅凭一只手臂就将巨斧轻松拉起，沉声道：“这斧子是空心的，真就只是些摆设！西南角的缺口定是北莽刻意留下，那女人一早就计划着在那里与我们决一死战！”
兰芯冷笑道：“计划好了又怎样，最后他们不还是败了。”
云天神色凝重道：“十多万族人还在北莽手中，他们还不算败！只怕……今日之战，尚未真的结束！”望着下方的人来人往，还有西南角仅剩的一处出口，心里越发的不安。
此时，吊在栏外的士兵已大部救下，营地里篝火点点，不少士兵疲惫不堪，已横七竖八席地而睡，还有许多钻进了帐篷，疗伤休整，吃喝打盹。
云天当即叫来犬叔炯等人，令他们抓紧救人。久垣肆传令各营，加强戒备，时刻注意栏外的动向。
兰芯望着二人，不解道：“北莽只剩一些残兵败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何用如此紧张？”
云天摇了摇头，凛声道：“十几万族人若当真被押在归魂谷底，你想想，北莽得派多少人看管？”说到此处，陡然想起糜蛟先前所言，“北荡山的粮草，足以供给二十五万大军……”
“着火啦！着火啦！”
不远处的一阵喊叫声将云天的思绪打断，抬眼望去，原来是屏栏的一角失了火，火势并不大，十几个士兵一番扑救，很快就将火扑灭。看样子，似乎是士兵手中的火把不慎将栏架点燃。
久垣肆皱眉道：“铁木质地细密，若非大火灼烧，不易点燃，怎会这么容易失火？”过去最早的屏栏大多是巨灵所建，他对个中细节自是十分清楚。
此言一出，云天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当即纵身跃至栏内的支架上，对着栏身细细敲打观察。
“上方并无异常……”顶层看过以后，又沿着支架一路向下，“中间也无异常……”最后，直至离地十丈左右，终于发现栏身的铁木有了明显异样。
“这是……”那铁木表面光滑细腻，火光照映之下泛着一丝金属光泽，用手敲击，质地坚硬异常，拔出弯刀用力砍下，当的一声，好似金石相击，却未能在铁木表面留下一丝痕迹。
“拿火把来！”他已然看出其中端倪，待兰芯拿来火把，将火把稍稍靠近铁木，其表面的金属光泽立时消失，转而泛起一层黄沙。
“是息壤！他们用息壤涂在铁木表面，用以加固，我说这木头架子怎如此结实。”兰芯此前化作三界兽身，奋力撞击之下，屏栏却纹丝未动，此刻终于明白其中因由。
“只怕……他们不止涂了息壤！”云天心里的不安已到了极致，举着火把的手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待将铁木表面的息壤擦去以后，里面是一层半透明的胶质，质地偏软，手指用力抠下一块，放在鼻下细细一闻，顿时骇然色变！
“是桐油！”他迫不及待对久垣肆说道，“大哥！立即传令全军！退出屏栏！”
此刻，栏内的风沙已完全平息，九黎众人稳住阵脚，开始重启攻势。穹顶之上，蓐收带人一番血战，已然占据高地，开始沿着支架从上至下一路扫荡。
栏架上守势减弱，使得栏外大军开始潮涌而入。犬叔炯和犇戈一边奋勇杀敌，一边沉着指挥，掩护被迷离之音侵扰的妖类同胞，战局开始逐渐倾斜，九黎大军气势如虹。
“老妖精！受死吧！”
箬羽清心神已乱，难以自持，哪还是公孙彦的对手，十合未过就已被打得节节败退。此刻，面对公孙彦全力一击，她虽极力御气抵挡，仍是被一掌震飞，唇边渗出丝丝鲜血。
“雨清！！”久垣肆时刻注意着箬羽清的动向，见她落败受伤，顿时脑中一炸，怒吼震天。
“匹夫！吃我一枪！”龙甫贤趁他分神之际，骤然猛攻，一枪直直刺入他肩窝之中。风修子见良机难得，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根混金铁索，手腕一抖，那铁索如蛇纠缠，将他从胳膊到腿捆了个结实。
“箬姐姐！”兰芯见情势不妙，陡然间血气上涌，星琅锋光芒大盛，嗡嗡吟啸，雄浑的剑气摄人心魄。
“这妖精竟不受迷离之音所扰？”车猿大为吃惊，他在九寨潜伏多时，早已探知那冰结玉环对上和境界之人几无作用，却不知为何连阴山妖王都难以承受的迷离之音，竟对兰芯毫无用处。
“去死吧！”兰芯急怒攻心，攻势大涨，车猿暗暗心惊，不敢直擢其锋，只得尽力周旋，将她拖住。
眼看箬羽清已无还手之力，公孙彦当即从背后取下长弓，张弓搭箭，箭尖直指对方心窝。
见此情形，云天只觉胸膛炸裂，周身经脉之中气流如飞，脚步飞旋，刀势暴涨，整个人瞬间化作一抹流光，闪电般穿行于人群之中！再次站定之时，方圆五丈之内无人站立，百余士兵刹那间命丧黄泉！
“这……这是什么刀法……”其余士兵吓得脸色惨白，牙根打颤，一时间再无人敢上前一步。
来不及平息躁乱的真气，云天举刀直指，对公孙彦嘶声怒吼，“公孙彦！！你若杀了阴山妖王，便是灭世之祸！！”
这一声怒吼震彻四方，筠萝听得微微一愣，望着云天那满目血红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疑惑，甚至连那不知从何处响起的迷离乐声，都戛然停了下来。
公孙彦缓缓放下弓弦，嗤声一笑，“灭世之祸？哼，当本君是三岁孩童？”不过，却没有再次举箭，而是以询问的目光望向筠萝。
久垣肆此时已被牢牢缚住，又遭龙甫贤接连重击，模样已是狼狈不堪。看着他牙关紧咬，苦苦支撑的模样，风修子紧握锁链一端，冷冷笑道：“我这寒冰索乃是以北极寒铁锻造而成，除非你动用巨灵之力，否则绝难挣脱，投降吧！”
“久垣肆，乖乖随本将回黄邺郡，听凭陛下处置，可少受些皮肉之苦！”龙甫贤紧握长枪，枪尖深深扎在久垣肆心窝之中。
二人断定久垣肆不会犯禁使用巨灵之力，若他真能背弃守身之誓，那早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左右此战胜负。
“你们……你们为何要苦苦相逼！！”突然，久垣肆放声怒吼，声若惊雷，听得二人心中一凛。紧接着，只见他身上红光迸发，凌人的气势如狂风暴雨扑面而来。
“你……你难道真敢……”风修子骇然失色，胡须微颤。龙甫贤神色骤变，连忙拔出长枪，后退十丈，凛然相视。
下一刻，久垣肆猛然抬头，怒视风修子，两道细长的红光自他胸口的衣襟内陡然射出，风修子稍一失神，那红光已没入他手肘和膝盖之中！
“啊！”刺骨的剧痛令他发出一声惨叫，锁链随之脱手。定睛一看，自己的手肘和膝盖处竟插着两根通体血红，逆棘遍布的钢刺！
兰芯这边，车猿狡猾如猴，只与她闪过纠缠，却不与她正面交锋，令她凶猛的攻势屡屡扑空，气得娇喘吁吁。
“小妖精，想胜我，你还差得远！”车猿得意冷笑，双鞭如风，直扑而来。
“尖嘴猴头！你给祖奶奶等着！”兰芯陡然将手中的短剑丢弃，赤手空拳，直直迎了上去。
车猿趁机猛攻，兰芯与他贴身肉搏，几次与那钢鞭擦身而过，险之又险。突然，她瞅准机会，一把抓住车猿的衣衫，侧身一拉，娇躯一拧，竟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找死！”车猿当即屈肘一顶，重重撞在兰芯腰腹之上，她闷哼一声，喉中腥甜，却依旧死死箍住双臂，不肯松开分毫。
车猿反握钢鞭，正要再次予以重击，一道寒光迎面射来，星琅锋闪着黄色剑光呼啸而至！他神色微变，挥舞钢鞭，当啷一下将剑锋挡开，正要继续挣脱束缚，一道青色剑光又从背后飞快袭来！
他警觉大起，气蕴迸发，极力想要挣开兰芯手臂，谁知她却越勒越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你想作甚？你疯了么！？”察觉到兰芯意图，车猿骇然失色，忍不住怒吼一声。
“你这颗猴头……今日祖奶奶要定了！”兰芯狞声一笑，星琅锋瞬息而至，唰地从她后肩刺入，将二人一同刺穿！望着从胸口冒出的剑尖，鲜血泛着荧光，点点滴落，车猿惊骇欲死！
久垣肆缓缓将身上的锁链脱下，随手丢弃一旁，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对面二人，冷声问道：“还要继续打么？”
此时，下方的战局已愈渐明朗，九黎大军全部涌入屏栏，逐渐形成碾压之势。北境残余人马且战且退，死伤无数。
“这是……传说中的六荆刺？”龙甫贤御气相助，小心翼翼替风修子将两根棘刺拔了出来，棘刺随即化作红光回到久垣肆手中。
“风伯，可还撑得住？”刚刚风修子虽一声未吭，但棘刺拔出之时，他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皱纹遍布的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
风修子摆了摆手，望着久垣肆，咬牙问道：“你既有如此灵器，早先为何不用？”
久垣肆未曾应他，望着下方溃败的北境大军，心中暗舒一口气。但是看到那遍地的尸身，心中又有一丝难言的感伤。
“呜！”一阵嘹亮的号角声自远处响起，听到这声号角，北境士兵如蒙大赦，全部疯狂涌向屏栏北角，那里留有一处大门，显然是供撤退之用。
“风伯！走！”龙甫贤与风修子相视一眼，风修子会意，大袖一甩，黄沙弥漫，风声呼啸，转眼形成一大团烟尘将上空笼罩。
久垣肆冷眼相视，这点风沙自是迷不住他的眼，看着二人向北飞去，他并未追击，直到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下方，北境士兵如潮水退去，九黎军一路追杀至屏栏北侧的大门处，那里突然落下一堵重逾万斤的大铁门，将出口死死堵住，众人这才停止了追击。
“箬姐姐！姐姐！姐姐！”
漫天烟尘之中突然传来兰芯的声音，久垣肆回过神来，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急忙赶去与她汇合，焦急问道：“弟妹，怎么了？雨清呢，她在哪？”
“姐姐不见了！我寻了半天也没见着她！”兰芯肩上鲜血淋漓，话音里带着哭腔。原来，刚刚车猿趁乱绝命一搏，虽身受重伤，却还是借着漫天黄沙掩护，逃过一劫。兰芯忧心箬羽清安危，便没再追击，可在半空寻了一圈也未见到她的身影。
“先莫着急，咱们再下去找找！”久垣肆暗呼大意，刚刚见公孙彦放下弓箭便放松了警惕，此刻追悔莫及。
“云天！你见到箬姐姐了么？”来到地面，见云天也在四处找寻，二人急忙问道。
听得此言，再见兰芯泪眼婆娑，云天心中顿时一沉，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定是北莽将她抓走了！”
“该死！我去将她救回来！”兰芯想也不想就要飞身去追。
云天赶忙将她拉住，急道：“你一人如何救得了她，况且你还受了伤。”思虑过后，又道，“箬姐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咱们先将眼下之事处置妥当，营救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久垣肆双拳紧握，咬牙道：“云兄弟说得对，营救雨清之事交给我了！便是背弃守身之誓，我也定要将她救回来！”
云天知他心情，好言劝道：“大哥，你先莫着急，北莽不会无端将箬姐姐抓走，多半还会回来找我们，到时咱们再见机行事。”
此时夜已过半，云天叫来犬叔炯等各寨首领，各自吩咐善后事宜。有的带人爬上屏栏，解救被吊在栏外的族人，有的领人去各个帐篷当中搜寻被困的老弱妇孺，还有的去救助伤员，或原地休整，清点伤亡。
此处营地颇为辽阔，估摸着须得个把时辰方能完毕诸事，云天遂带着兰芯找了处帐篷，替她包扎伤口。
“你这也太胡来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你这样打架的么？”看着她肩头那血淋淋的伤口，云天一阵心疼，一边小心包扎，一边温柔地唠叨两句。
“当时我只想尽快杀了那猴头，哪还想得了这么多。”兰芯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在乎。
“你可知这一剑若再偏上一点，你小命就没了，你想让我这么早就当鳏夫么？”云天笑着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
兰芯白了他一眼，同样捏住他的嘴巴，嗔道：“那你当初一声不吭就去了鬼界，就没想过会让我和姐姐做了寡妇？”
收拾妥当以后，二人前去探看青漯和糜蛟的伤势。青漯的箭伤并无大碍，倒是糜蛟受伤颇重，须得好生修养一阵。对于他此次舍身救人之举，云天颇有些意外，一时间，对他的观感颇有些复杂。
流莺伤势过重，不幸殒命，青漯坐在她的尸身旁，一声不吭，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看着她紧握的双拳，已然沁出丝丝血迹，云天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先让她独处一会。
此次九黎军伤亡颇重，星火点点的营地里，没有胜利的欢声笑语，唯有悲凉的哭泣随夜风飘荡。
兰芯前去巡视各处，云天则独自登上屏栏穹顶。放眼四顾，天地何其辽阔，刚刚此处杀声震天，现在又变得静谧无声，有如一块巨石落入湖中，初时溅起漫天水花，可不久之后，湖面终将归于平静。一声长叹，万千感慨。
“大哥？”这时，他突然看见久垣肆正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静静俯瞰着营中景象，于是快步走了过去，“大哥在想什么？”来到跟前，笑着问道。
久垣肆冲他微笑颔首，不过并未应答，而是继续望着下方的人来人往。那历经风雨的脸庞，饱历沧桑的双眼，云天站在他身旁，定定地朝他看了两眼，似是体会到了他的心境，笑着说道：“大哥心怀天下苍生，这等权谋争斗，定非你所愿吧？”
久垣肆似是回过神来，望着他赞许一笑，长叹一声道：“千百年来，巨兽为患也好，妖魔横行也好，天劫将至也好，无论面临怎样的灾祸，都阻止不了人世间的恩怨纷争。”
云天无奈叹道：“今日生死相拼的仇敌，明日或许会成为并肩奋战的手足，阴阳浩劫将至，九州大地却仍旧兵锋暗涌，自相残杀……”说到此处，二人皆是一声苦叹。
沉默片刻，云天诚恳道：“大哥，我去鬼界一事与你无关，你切莫觉得亏欠于我。战事一过，你可自在去留，莫要束缚了自己。”
久垣肆听得心中一暖，眼中竟有些微微泛酸，笑着道：“云兄弟，你我相识不久，却好似忘年之交，你年纪轻轻，却通晓人情世故，渠显那老小子是个有福之人呐，也不知怎会捡到你这么个宝贝。”
云天听得哈哈一笑，眼神中满是思念，“老爹说，当初他就是在往返卫邙山，移石填海的途中捡到的我。只可惜，此次前去鬼界，未能见到老爹……”心知渠显的魂魄定是未能经受住九幽地狱的重重磨难，灰飞烟灭了。
听出他话中的伤感之意，久垣肆安慰道：“伏獠国重振声威，我也不再消沉，你如今又有如此非凡成就，渠显应当了无牵挂了。”
沉默片刻，云天抹了抹眼角，不再沉溺于往事，笑着道：“大哥，我在洛阳城已将诸事安排妥当，大战之期将至，你是否还要再寻些族人，以做帮手？”
久垣肆点头道：“我打算远渡北海，去往寒荒之地，那里有我的旧识，有他们相助，定能大添助力。”
云天笑问道：“大哥不是有梵示角么，你只须吹响号角，天下巨灵都会齐聚于此，何用如此奔波劳碌？”
久垣肆摇了摇头，正色道：“天下巨灵齐聚九州，必是天地大劫，照我心意，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胡狲和枯棉领着三千兽骑兵一路奔行，夜刚过半，北荡山的山峰已遥遥在望。众人放缓脚步，悄然前行，意欲打北莽一个措手不及。
“今夜月明星耀，视野极好，最是适合趁夜偷袭，山中作战于我方有利，咱们定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北荡山！”胡狲斗志昂扬，直想赶紧上山，放手厮杀。
枯棉一路沉默寡言，跟在他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他情绪低落，兴致不高，胡狲心想，他定是因为今日被圣女训斥，故而如此，笑着道：“你莫不是担心，因此次办事不力，回去之后圣女会将你的寨主之位废去？”
枯棉摇了摇头，仍旧一言不发。胡狲拍了拍他肩膀，爽朗笑道：“行了，人有过失，在所难免，只要咱们拿下北荡山，为大军争取时间，你便能将功补过，到时我们几个再替你美言几句，圣女定不会苛责于你。你自己也该知晓，圣女对你是十分器重的。”
“三哥，我明白，是我……辜负了圣女的信任……我对不起她，对不起九寨……”枯棉低着头，话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胡狲好笑道：“你这人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上一次卫邙山之战，你一骑当先，斩首无数，沐血而歌，那是何等的豪气，现在怎像个娘们一样，还哭起了鼻子？”
见枯棉默不作声，他想了想，又接着笑道：“三哥明白，年初弟妹刚给你舔了一对大胖小子，这人呐，有了妻儿就有了牵挂，做起事来自然就放不开手脚。不过话说……我倒是有阵子未见到弟妹跟两个侄儿了，他们莫不是回山里省亲了？”
他一边走，一边自顾自地说着话，却不知不觉将枯棉落在了后面。察觉以后回头一看，只见枯棉垂着脑袋立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竟是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人……这是怎么了？”他连忙走了过去，好声安慰两句。
“三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枯棉呜呜囔囔，声音细若蚊蚋。
“你在说些什么？”胡狲皱着眉，将脑袋凑上前去想听听清楚，谁知枯棉竟陡然暴起，化掌为刀，狠狠一击打在他脖颈之上！胡狲全然未及反应，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不多时，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伴随着阵阵火光，渐行渐近……
“云天！大哥！”
云天跟久垣肆站在穹顶正自畅聊，兰芯突然飞身而来，脸上满是焦虑之色。二人察觉不对，顿时眉头一皱，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兰芯着急说道：“方才我们翻遍营地里的所有帐篷，关押在此的老弱妇孺不过几千人，大多帐篷都是空空如也，连锅灶床褥都没有！”
“几千人？”云天心道不妙，沉声道，“北莽至少羁押了十万老弱妇孺和两万投降的士兵，怎会只有这些人？”
兰芯急道：“他们定是将族人迁至别处了！”
久垣肆皱眉道：“开战之前我们将附近探查过一遍，未见人迹，十几万人，可不是那么好藏的！”
云天细思片刻，顿时心中一沉，指着远处那漆黑一片的谷地，神色凝重道：“归魂谷！只有那里！他们定是将人质全部押在谷底！”
“该死的北莽！那咱们快去救人！”兰芯紧握双拳，碧眸之中凶光闪闪。
云天摇头道：“现在北莽去向不明，咱们先莫轻举妄动，待将此地诸事处置妥当，再去救人不迟。”
大战过后，原本放下的心，此刻又提了起来，云天走到穹顶边缘，细细审视着这座宏伟的屏栏：北面有一道出口，此刻已被万斤重的铁门封死，西南角的缺口宽逾三丈，足够大军进出，除此之外，整座屏栏别无出路。
“这营地占地辽阔，照计划，若是西南角的缺口顺利修建完毕，整个营地岂不是只有一道出入口？那样一来，通行未免太过不便？而且……北面的大门……为何要用如此之重的铁门？那得多少人才能拉动？”
云天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这座屏栏叫他越看越是别扭。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悬挂在屏栏外侧的斩元堑，那万斤重的巨斧在此战当中可是一点没派上用场。
好奇之下，走到一座巨斧边上，细细审视一番。左右望去，整座屏栏怕是配备了百余柄斩元堑。
“这么多巨斧，融了以后足以锻铸数万兵甲，北莽可真是阔气。只可惜，此次全成了摆设。”兰芯在一旁冷声嘀咕道。
“摆设？”云天心里咯噔一声，抬眼望去，斧柄之上用一根粗绳连接在栏顶的木桩上，当即快步上前，唰地一刀将绳子砍断。巨斧砰然落地，插在泥土中，没一会就倒在地上，晃了两晃。
“这可不像是万斤巨斧！”云天心里的一丝不安变得更加强烈。
久垣肆提起真气，去拉另一柄斩元堑的绳子，结果仅凭一只手臂就将巨斧轻松拉起，沉声道：“这斧子是空心的，真就只是些摆设！西南角的缺口定是北莽刻意留下，那女人一早就计划着在那里与我们决一死战！”
兰芯冷笑道：“计划好了又怎样，最后他们不还是败了。”
云天神色凝重道：“十多万族人还在北莽手中，他们还不算败！只怕……今日之战，尚未真的结束！”望着下方的人来人往，还有西南角仅剩的一处出口，心里越发的不安。
此时，吊在栏外的士兵已大部救下，营地里篝火点点，不少士兵疲惫不堪，已横七竖八席地而睡，还有许多钻进了帐篷，疗伤休整，吃喝打盹。
云天当即叫来犬叔炯等人，令他们抓紧救人。久垣肆传令各营，加强戒备，时刻注意栏外的动向。
兰芯望着二人，不解道：“北莽只剩一些残兵败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何用如此紧张？”
云天摇了摇头，凛声道：“十几万族人若当真被押在归魂谷底，你想想，北莽得派多少人看管？”说到此处，陡然想起糜蛟先前所言，“北荡山的粮草，足以供给二十五万大军……”
“着火啦！着火啦！”
不远处的一阵喊叫声将云天的思绪打断，抬眼望去，原来是屏栏的一角失了火，火势并不大，十几个士兵一番扑救，很快就将火扑灭。看样子，似乎是士兵手中的火把不慎将栏架点燃。
久垣肆皱眉道：“铁木质地细密，若非大火灼烧，不易点燃，怎会这么容易失火？”过去最早的屏栏大多是巨灵所建，他对个中细节自是十分清楚。
此言一出，云天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当即纵身跃至栏内的支架上，对着栏身细细敲打观察。
“上方并无异常……”顶层看过以后，又沿着支架一路向下，“中间也无异常……”最后，直至离地十丈左右，终于发现栏身的铁木有了明显异样。
“这是……”那铁木表面光滑细腻，火光照映之下泛着一丝金属光泽，用手敲击，质地坚硬异常，拔出弯刀用力砍下，当的一声，好似金石相击，却未能在铁木表面留下一丝痕迹。
“拿火把来！”他已然看出其中端倪，待兰芯拿来火把，将火把稍稍靠近铁木，其表面的金属光泽立时消失，转而泛起一层黄沙。
“是息壤！他们用息壤涂在铁木表面，用以加固，我说这木头架子怎如此结实。”兰芯此前化作三界兽身，奋力撞击之下，屏栏却纹丝未动，此刻终于明白其中因由。
“只怕……他们不止涂了息壤！”云天心里的不安已到了极致，举着火把的手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待将铁木表面的息壤擦去以后，里面是一层半透明的胶质，质地偏软，手指用力抠下一块，放在鼻下细细一闻，顿时骇然色变！
“是桐油！”他迫不及待对久垣肆说道，“大哥！立即传令全军！退出屏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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