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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睦和晚宴

    公孙澈领着一众武将匆匆往海边而去,路过御苑大门,曲景夫人迎面走了过来。

    “夫人,北海恐有变数,寡人须得亲自去探视一番,公主那边……”

    “陛下放心,公主自有妾身招待,定叫她宾至如归。望陛下早些平定海患,平安归返。”

    匆匆交代过后,黄帝一行驾马远去,夫人眺望北方,面色微沉,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不多时,骑兵队伍领着公主车驾缓缓到来。远处不时还会响起一阵撼人心魄的吼叫,附近的百姓很多都走出屋外,成群聚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宽大华贵的车辇在大门正前停住,侍从上前掀开车帘,铺好梯凳,身着青色长裙的洛玥公主,缓缓走出车辇,现身在众人眼前。

    寒风拂动面纱,舞动裙摆,那高贵优雅的身姿宛如雪中碧莲,绰约动人。众子弟看得微微一呆,夫人笑眼相望,连忙走上前道:“公主不辞万里,远道而来,令我北境蓬荜生辉。”

    公主颔首笑道:“有劳夫人与诸位远迎,洛玥惶恐之至。”

    众子弟听她声音有如山间鸣泉,清润悦耳,一时间更为心醉神迷,眼睛都快挪不开来。待公主下撵之后,齐声拜道:“吾等见过洛玥公主。”

    公主微微笑道:“诸位切莫多礼,本宫此来多有叨扰,望诸位莫要见怪才是。”

    众人哈哈一笑,见公主如此谦恭温婉,顿时更为心折。夫人亲热地走上前,拉着公主的手道:“快莫站在这里了,殿中酒宴已准备妥当,公主快快随我入席,今日我等为公主接风洗尘。”

    公主笑道:“夫人客气了。”由她牵着手,一起向睦和殿而去。众子弟则随行在后。

    路上,公主柳眉轻蹙,小声问道:“夫人,刚刚本宫听那北海之中……似是有些不太平啊?”

    夫人轻笑道:“几头海怪作乱而已,公主莫要担心,陛下已带着一众武将前去处置,它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公主微微点头,轻道:“如此就好。”

    夫人笑问道:“公主,许久未见,可还记得咱们上次见面的情形?”

    公主笑道:“上次与夫人见面,还是两年前的白帝丧典,匆匆一面,未及多叙,不知小公子可还安好?”

    夫人笑道:“庭儿一切安好,进来又长高了不少,蒙公主挂念了。”握着公主的纤纤玉手,突然惊奇道,“公主常年琴不离手,手指竟如此娇嫩光滑?我还当常年弹琴之人,手指上多少会有些茧子呢。”

    公主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手上若是生了茧子,对琴弦的感知便会下降,音律便无法与心神相通。本宫时常以金香软膏和天池之水护养手指,故而不生老茧。”

    夫人点了点头,笑意盎然道:“公主琴艺天下无双,本夫人仰慕已久,近来也胡乱学了两首曲子,若蒙公主不弃,还望指点一二。”

    公主亲切笑道:“难得夫人有此雅兴,哪日得空,自当与夫人好生切磋交流一番。”

    说话间,睦和殿已近在前方,殿门外站了几十个文臣儒士,正笑眼望着这边。来到殿门处,与众人见礼过后,夫人领着公主来到殿中,与众人一起纷纷落座。

    与公主随行的十多人大多去了御苑附近的驿馆,那里自有人盛情招待。陪在公主身边的只有两个近卫,此刻正坐在公主后排。由于黄帝领着一众武将突然离去,殿中的位置空出来好些,看起来颇有些凄清之感。

    众人坐定之后,很快便有侍从奉上美酒佳肴,夫人正要安排歌舞曲乐之时,公主笑着说道:“夫人不必费心,本宫赶路一日,身体略感倦乏,还请一切从简吧。”

    夫人点头笑道:“公主受累了,晚宴过后,就请在我内苑歇息,我已为公主准备妥当。”

    公主摆手笑道:“夫人有心了,只是内苑乃是陛下亲眷所居之地,本宫住在那里于礼不合,也恐有不便,还请在别院给本宫找个住处好了。”

    夫人想了想,点头道:“公主言之有理,是本夫人安排欠妥,望公主莫怪。”

    客套两句之后,晚宴正式开始。众人遥相互敬,欢声谈笑,气氛好不融洽。年轻的氏族子弟们三三两两,不时到公主面前敬酒,一个个风流倜傥,仪态万千,公主一视同仁,与他们一一敬过,不过杯中的酒却是一滴未少。众人知她带着面纱,喝酒多有不便,自也不会计较。

    酒过三巡,夫人笑着道:“公主此次远行,只带了十余随从,如此勤俭持身,实乃吾辈典范。如今世道艰难,今后本夫人也当劝诫陛下,克俭己身,垂范万民。”

    公主笑道:“夫人谬赞了,只是本宫素喜清静,所以向来轻装简行。”

    一众子弟初见公主,便被她风姿所迷,此刻听二人对话,方才想起公主的仪仗的确过于清减。堂堂王族公主出行,就算再简朴,也不至于就十几个随从,不说万人开道千人随行,少说几百人总要有,一时间,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东土地大物博,民生富庶,公主身为青帝的掌上明珠,这出行的阵仗还不如寻常百姓里的大户人家,未免太朴素了点……”想归想,却并不影响他们对公主的仰慕之情。

    这时,夫人朝公主身后的两个侍从望了一眼,笑问道:“公主出行,向来不都由春留真君陪着么,怎么此次远来北境,未见真君踪影?”

    公主笑道:“句芒近来另有要事,故而没有作陪。”

    此刻,姬倡笠自然也坐在殿中,他的位置并不显眼,跟一群姬姓子弟坐在一起,位于公主对面。望着那举止得体,气度雍容的洛玥公主,心里暗暗惊叹,“世上……竟当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大公子,请。”与公主并排而坐的淳安休,没来由地端起酒杯,突然向姬倡笠敬道。

    姬倡笠微微一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端起酒杯,笑着应道:“正卿大人请。”说罢二人一饮而尽。

    若是细细观察今日在座的百余年轻子弟,可以发现一点微弱的差别。公孙氏族的公子们大多神色兴奋,兴致高昂,前去找公主敬酒之人络绎不绝。反观姬姓氏族的那些公子们,更多是相互之间说说笑笑,只偶尔有几人到公主面前敬酒,显得兴致不是很高。

    淳安休将这一切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脸上笑意盈盈,不动声色,心里则是暗暗冷笑,偶尔冲夫人递去一个眼神。

    筵席过半,夫人笑着说道:“近来风雪连天,行路艰难,公主赶了一天的路想来定是十分疲倦。如此,不如咱们去偏殿小坐片刻,说说体己话,随后便送公主至别苑早些歇息,公主意下如何?”

    公主笑着应道:“正合本宫心意,如此,改日再与诸位公子把酒言欢。”起身对众子弟颔首一礼,随即便跟着夫人去往偏殿。

    见此情形,姬倡笠神色微变,端起酒杯浅酌一口,与周围的氏族子弟暗暗交换眼色,未作其他反应。

    “大公子,公主已先走一步,稍后请诸位自行决定去留,老夫就不多陪了。”淳安休起身对姬倡笠拱手一笑,随即也朝着偏殿而去。

    “大哥,这……咱们该如何是好?”两个年轻的姬姓公子凑近他身边,小声问道。

    姬倡笠眉头微蹙,暗暗心想,“难道他们已有所察觉?”思虑片刻,对二人道:“咱们照常吃喝,与公孙众人步调一致,他们走我们走,他们留我们留。”

    二人点了点头,坐回座位,继续与身边众人吃喝谈笑。

    偏殿在主殿隔壁,自是没有主殿那般宽敞,里面只有数十人的座位。夫人在主位落座以后,公主及两个侍从随之落座,在对面作陪的还有两人,一个是淳安休,一个是公孙彦。

    侍从为众人奉上热茶之后,夫人指着公孙彦,笑着道:“公主,此乃陛下的四弟,沧海真君公孙彦,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公主对公孙彦微微颔首,笑着道:“沧海真君乃人中龙凤,本宫岂能不记得。本宫二十岁生辰宴上,真君以二十支牡丹为箭,射中百步之外整齐排列的二十个灯笼扣,赞曰‘花开正盛,芳龄永驻’,令本宫记忆犹新。”

    公孙彦赶忙起身抱拳道:“蒙公主记挂在心,在下不胜荣幸。”

    公主笑道:“真君赠与本宫的百根龙云琴弦,本宫一直珍藏,倒是此次空手而来,未给真君备下礼物,倍感汗颜。”

    公孙彦连连摆手道:“公主客气了,能再次得见公主,在下已觉三生有幸,哪敢有其他奢求。”

    听这二人谈话,就如老友重逢,丝毫没有生疏之感,夫人心里微感意外,笑着道:“既如此,此次公主的北境之行,就由公孙彦来做个向导,带公主鉴赏一番我北国风光,公主意下如何?”

    公主点头笑道:“自是再好不过,有劳真君了。”

    公孙彦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公主客气了。”

    一杯热茶下肚,夫人感叹道:“人生苦短,相见时难,公主与我等相隔万水千山,能再见一面实属不易,吾等皆应好生珍惜这段缘分才是。”

    公主笑道:“夫人说得是,人之一生,离多聚少,能与故人重逢,自当好生珍惜。”

    夫人眼珠一转,笑着道:“说起故人,此刻御苑之中还真住着一位故人,想必公主也认识。”

    公主想了想,微微笑道:“夫人说的,莫非是云天云公子?”

    夫人笑道:“正是,公主知道他在这里?”

    公主笑道:“卫邙山里的屏栏之战,传得九州皆知,云公子的动向,本宫这一路上,自是也听说了一些。”

    夫人笑道:“公主与他很熟么?”

    公主笑道:“本宫与云公子相识,还是在两年前的迟绩城婚典,后来在白帝城也与他见过一面,算是认识,熟倒谈不上。”

    说到迟绩城婚典,夫人神色略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道:“这些时日,我与云公子相处下来,觉得他是个颇为有趣之人,此刻天色尚早,若公主愿意,我可命人去将公子请来,大家一同叙叙旧,公主意下如何?”

    公主轻笑道:“既然夫人有此兴致,本宫自无意见。”夫人点头一笑,随即命人去别苑相请。

    此刻,别苑的房间里,男女衣衫散落一地,粗重的喘息和娇媚的低吟交织如雨,绵绵不绝。感知到分别在即,二人情火如炽,抵死缠绵,也不管那靡靡之声穿透房门,传出老远。

    一个侍女面色绯红地来到房门口,声音微颤地呼唤道:“云公子,火工大人,夫人请二位去偏殿一叙。”

    床榻上的二人停下了动作,相视一眼,眼中那绵绵的情意立时化作了泪光点点。茯凌月轻抚着他脸庞,柔声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云天不舍道:“姐姐,你当真不跟我走?”

    茯凌月轻笑道:“你这小傻瓜,姐姐不是你命中的女人。你有你该爱的人,该做的事,姐姐也有自己的命途,姐姐会把与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全部藏在心底,永远不会忘记。”

    云天无奈,在她唇上深深一吻,随即便与她一起下床穿衣。收拾妥当之后,打开房门,只见侍女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手中还端着一个小酒杯。

    “这是……”二人相视一眼,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侍女将酒杯递到茯凌月面前,恭声道:“火工大人,这是为您准备的。”

    “那云公子的呢?”茯凌月急忙问道。

    “云公子的那杯,夫人会另行赐予,还请大人速速饮下此酒,切莫误了时辰。”

    “不行!小弟,这杯酒你先喝了。”茯凌月连忙催促云天。

    云天正要推辞,却听侍女接着道:“二位不必相争,夫人交代过,大人的酒和公子的酒是不一样的,万不能弄混,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二人立时恍然,云天服毒已不知服了多少,而茯凌月才只服过一次,情况自然不同。无奈,茯凌月接过酒杯,满是担忧地朝云天望了一眼,转过身,将毒酒一饮而尽。

    二人随即跟着侍女来到偏殿,一入殿中,云天先是恶狠狠地朝夫人瞪了一眼,随即问也不问,招呼也不打,径直拉着茯凌月在公主旁边那桌坐了下来。

    公孙彦脸色阴沉地望着二人,冷声道:“云公子,今日有贵客在场,你如此这般是不是太失礼了。”

    云天冷笑道:“贵客?我说起来也是你北境的贵客,可你们的待客之道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你——”公孙彦恶狠狠地一咬牙,见淳安休冲自己微微摇头,这才按下怒气,未再发作。

    “云公子,久违了。”公主对二人的争锋相对并未在意,笑着对云天招呼道。

    云天朝她望了一眼,拱了拱手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公主,公主别来无恙。”言语平淡,不辨喜怒,全然就是一副萍水相逢的模样。

    这时,夫人笑着道:“这些时日是本夫人招待不周,还望公子见谅。”对一旁的侍女挥了挥手,“天寒地冻,快请公子饮下此酒,暖暖身子。”那侍女将一小杯毒酒端到了云天面前。

    云天朝那酒杯望去,只见酒水呈现红蓝之色,且浑浊不堪,稍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极为刺鼻的腥气,几欲令人作呕。他紧紧咬着牙,迟迟不肯去接那酒杯。

    “公子,再不喝下,你体内的积毒很快就要发作了哟。”侍女轻笑着说道。

    云天听得一惊,抬眼朝那侍女望去,心里不由狠狠一颤,“浮游!”这侍女分明就是第一次带领北境大军,围困澄脐山的浮游姑娘,也是曾经的红苗亚圣女。

    茯凌月看得心急,轻声催促道:“小弟,不管怎样,快先喝了吧。”

    云天犹豫了好一会,终还是将毒酒接过,一饮而尽。在忍着强烈的反胃之感,将毒酒咽下之后,体内很快就涌起一阵沸腾之意,随之而来的就是强烈的痛楚,叫他顿时皱紧了眉头,额头上青筋隐现。

    “小弟!你怎么样了?”茯凌月连忙扶住他。

    于此同时,夫人和淳安休二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洛玥公主,只见她柳眉微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天,但并未有其他举动。

    不多时,一阵狂涌的血腥之气从腹中疯狂涌向头顶,云天呜呜两声,紧接着哇的一下喷出满口乌紫的毒血!喷完血后,眼前一黑,全身瘫软地向后倒了下去。

    “小弟!”

    “云天……”

    几乎是微不可闻的一声呼唤,却是叫对面的淳安休清楚地听在了耳中,同时公主眼中瞬间流露出的担忧之情,就连公孙彦都看得明明白白。淳安休轻抚胡须,与夫人相视一笑。

    “啪!”公主怒拍桌案,望着夫人,冷声问道,“夫人当着本宫的面如此行事,意欲何为?”

    夫人笑道:“此乃我北境的些许内务,若是惊到了公主,万望见谅。凌月,照看好云公子。”

    茯凌月不住地用手拍抚着云天胸口,好一会才帮他顺过气来,意识恢复了一些,但全身却是酥软无力,几乎连坐都快坐不住。

    公主怒道:“云公子与本宫怎也算是旧识,夫人当着本宫的面如此害他,未免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夫人毫不在意道:“公主不必担心,他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至少,一个时辰内没有。”接着又对云天说道,“云公子,你体内积攒了多少剧毒,连本夫人都快记不清了。本夫人想告诉你的是,那毒酒从喝下第一杯开始,根本就没有解药,只能每日不停地饮下毒酒,以毒攻毒,方能延续性命,望你心中有数。”

    云天听得心中一沉,忍不住朝茯凌月望去。他倒不担心自己体内的剧毒,而是担心若自己走了以后,茯凌月该怎么办,难道当真要一辈子靠毒酒为生么?

    这时,淳安休笑着问道:“敢问公主,您与云公子,当真只是相识?”

    公主冷声道:“此乃本宫的私事,与正卿大人何干。”

    夫人轻叹道:“人的相貌、声形、衣着打扮都能骗人,唯独在生死一瞬,望向心爱之人的眼神,绝对骗不了人。这位姑娘,你对云公子,怕是早已情根深种了吧。”

    此言一出,云天和茯凌月俱是一惊,心情陡然变得沉重无比。

    公主目光冰冷,沉声道:“本宫不知夫人在说些什么,但此次的北境之行着实令本宫印象深刻!待回到宛丘,本宫定会向父王好生转达夫人和黄帝陛下的敬意!”

    夫人淡淡笑道:“我曾听说,澄脐山有一位天生水灵的女子,风姿绰约,驾乘青鸟,宛如人间仙女,而且和洛玥公主一样,整日以轻纱蒙面。姑娘,屏栏之战当晚,令天空骤降暴雨的,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