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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半年前,帝都.隆安城

    作为皇朝帝都的隆安城并非一副繁华似锦的兴盛,而是有些颓败与暮落。连年的战火让它失去了昔日的风采,偶然可见因战火损毁的痕迹。没有了往昔姑娘小姐们的争齐斗艳、文人世子的附庸风雅...眼神里充满着只是无奈、茫然与沉寂。

    这一切只因二十年前,菳朝‘东宫之变’后的王朝更迭。当时宗炎太子在宫中突然暴毙,召映帝痛失爱子悲痛心切一病不起,不久传位与最不起眼的七皇子宗仞。宗仞登基改年号为‘天玺’,随后便引发生了一系列血腥惨事。先是皇室成员毫无征兆的接连暴毙,而后国师司衒不知为何被以欺君、误国之罪论处,连带一些重臣也被贬罚。顿时朝野震动、人心惶惶!之后宗仞帝更是行为异常、懒政,着魔般开始开山挖石大兴土木、民声哉道,无人知晓他要找何物、意欲何为?

    趁此良机,游荡在北塞边境的部族举兵南下,以迅雷之势连破关隘直达帝都攻破皇城,宗仞帝自焚与英武殿。菳灭,部落首领慕容翳弛称帝改国号‘泱’。然而,前菳兴盛,各部并不屈服,各势为据。泱帝慕容翳弛各处亲征,最终战死于上阳,由其子慕容御䮻继任。原以为会是战功卓越呼声甚高的慕御衡接任,上演一场双龙夺嫡的大戏,然而并未如此。兄弟俩人齐心文治武功,局势渐渐稳定下来。可未等大泱内忧未绝、有喘息之机,西南蛮夷之国却早已窥视已久蠢蠢欲动。

    一辆皇家马车缓缓驶过,路人纷纷避让,没有夹道相迎或欢送,连驻足观望都寥寥无几。

    帝国太需要休养生息了!

    马车上,天子慕容御䮻放下帘子收回视线。

    送行十里,兄弟二人来到长风亭遥望隆安城,慕容御䮻道:“御衡,可还记得初来此地的场景?”

    慕御衡默然点头。

    那是七岁那年,他们跟随化作游旅客商的父亲来到这,同样的位置父亲指着远处恢宏的隆安城眼神冷冽而坚定得对他们说:“䮻儿、衡儿,属于我们的一切,将来一定会把它夺回来!”之后他们真的实现了。当再次到来时,隆安城下他们第一见到压抑已久的父亲发出那样从来没有过的畅快笑声,那是真正得开心。

    “世人都说吾父、我大泱乘虚而入窃取来江山,孰知吾家先辈艰辛、谋划之久?‘晓仁帝君’那些文人墨客竟编排出如此名号与吾辈!孰小人孰君子?若非当年‘北流兵变’它唐氏何以坐拥天下数百年?”想到了从小与族人颠沛流离、父亲平生一次次的浴血奋战。从破开嘉陵关到隆安城六次攻守战,再到上阳血围之战最终惨烈战死...慕容御䮻心绪难平煽然泪下,他紧握双拳激昂道:“成王败寇!天下若有不服,朕便打服为止!而今、总算不辱祖训,却也绝不能再失于吾等之手,否则怎对得起父皇和列祖列宗。”

    “尽力而为。”

    慕容御䮻怒其不争驳道:“错!岂是尽力而为?必要誓死守护!”

    慕容御衡轻哧一笑。

    慕容御䮻无奈,深知他性情如此否则这帝位也轮不到他。

    望着南下渐渐消失的背影,慕容御䮻眼里艳羡、向往的目光逐渐冰凉。身为草原儿郎却因体弱多病而不能纵马弛骋,实为遗憾。他忽而开口声音低沉、威严道:“张天师!此法可行?”

    身后一名紫金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颔首回道:“可行!”

    慕容御䮻转身微微点头,:“嗯、世人皆说司衒老儿被那庸人杀了好不可惜,那事、当真?”话虽不经意却暗藏杀机。

    紫袍道人心下一凛,背后冷汗岑岑,面色却如常恭谨道:“不敢欺瞒圣上,确实如此!”

    “确实?、甚好!”慕容御䮻露出一丝复杂的笑,随后甩袖大踏步而走摆驾回宫。

    烽火狼烟战鼓响,血雨腥风入骨寒。

    经历战火一路南下慕御衡尽量轻车简行并不扰民。马车内,身着青色锦袍、世家公子模样的慕御衡始终眉头紧锁静静沉思。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缓缓伸来至眉心轻柔抚平。

    女子素衣青丝,脸罩纱巾看不清真容,只露出一双分明灵动却又幽暗无底的眼睛。慕御衡回神看向她微微一笑。“你不见他?”

    女子点头道:“他现在是皇帝更难伺候了。倒是你、都说长兄如父你这样子还真是越来越父亲了。”

    慕御衡一僵,随即握住她的手,凝望着眼前昔日失散多年、成长起来的人儿眼眸里满是心疼与愧疚,往昔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可我却没像父亲那样保护你!”

    慕容镜竹摇头道:“不、这一切都是命!是镜竹以前太过娇纵任性了。”刚要反驳,慕容镜竹手指率先抵住他的唇阻止道:“别再说了!”眸子里已渐渐盈满泪水。慕御衡伸臂将她揽入怀里语气温柔而坚定道:“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我保证!”失散已久的兄妹二人团聚,一路上俩人各自述说往日的经历。

    身在乱世命如草芥,就算贵为帝国公主命运也难免多舛。慕容氏称帝二年亲属入关,中途遭遇流寇,混乱中雯帲公主慕容镜竹被歹人所擒、受尽欺辱,然而慕容镜竹机敏趁人不备逃出魔窟,却不料前方绝路、宁死不屈便纵身跃入断崖。所幸谷底枝藤葱莜,不至玉勋。她被一隐世道姑所救,本可伤愈之后便走,但见道姑年迈孤苦,一则不忍、二则为报救命之恩便留了下来照应直到其离世才出山谷...

    “你的脸就是那时...”

    慕容镜竹点头,“小伤,不碍事的。”她越是表现得不在意慕御衡脸色愈加阴沉,:“可知歹人是谁?老巢何处?”

    “老巢已毁,歹人不知去向想必也已经...”

    见她隐晦有所保留,不想再揭其旧伤慕御衡疼惜地揉了揉她的秀发不再追问。

    车行半旬,抵达雄州随后转乘舟船顺流直入百越,然而刚刚踏足慕御衡便收到了密旨。百越之地崇山峻岭、草木繁盛,虽是冬季却仍见绿茵葱莜。不比北方天苍白雪,此地阴雨湿冷略显沉寒。大船乘风破浪玉临公子傲立船头望向远处山水,不时有飞鸟掠过传来探报,而每次都要沉郁几分。

    一声清脆琴响划破长空如石入水、音波浩渺荡漾开来,一声又一声连绵不断,琴音幽缈流水潺潺,千山鸟绝、白云双境使人顿感蔚然舒畅。

    “此为何曲?”

    慕容镜竹抚琴起身笑道:“市井小调偶然听闻习得不比大家,妹妹技拙哥哥见笑了。”她自小娇纵、好恶任性,不喜文静偏爱舞枪弄棒,对琴棋书画自然倦怠。“以往总觉得这些无甚大作,如今却知其妙用裨益。”

    “应地适宜,我倒希望你武功甚高些,才不至于受般苦楚。”慕御衡一贯的纵容与爱护。慕容镜竹眼波清莹甚是感激,撇转过头望向桌上满满一盒奇珍异宝她道:“你们还是这样。二哥怎知我和你一起同行?”慕御衡道:“或许自你进入我府门他便知晓了罢。”慕容镜竹嗔怪道:“那他怎么见我?”也不知是谁不见谁?慕御衡好笑道:“想必是你归来先见我不见他恼了罢,幸亏他没有一气之下将你嫁出去和亲。还送来这些奇珍让你赏玩。”

    “他敢!”慕容镜竹洋怒,却知他现在乃当今皇帝金口易开。“不过、如若这般能解你们烦忧未尝不可,我不会怪他。哥哥、你呢?”慕御衡仰头长叹一声,道:“他是个好继承者,我、应该也不会罢!”随即缓缓闭上眼,似是疲倦亦或不愿再叙。

    河面轻起微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烟雨朦胧中兀自传来歌谣。声音断断续续、时远时近,语调奇特嗓音清脆、甜美,犹如枝头雀跃的黄鹂鸟儿。但细听却又不像。抬眼望去,朦胧中瞥见一只竹筏缓缓行来。上面站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少女,赤足而立。身着一件不合体的白色破烂罗裙,角摆及膝露出俩条如偶般嫩白的秀腿。诡异的是,少女并未撑伞,然而偌大的雨幕砸下她的发丝与衣裙却未湿分毫。而且竹筏无桨自动,她衣裳单薄、天气阴寒也未察觉她感觉寒冷。

    正暗自戒备,歌谣之声忽而停止。又听“咕咕”俩声如大汉灌酒,河面出现圈圈涟漪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暗流漩涡,瞬间将竹筏吞没。来不及多想,慕御衡脚尖轻点飞身跃了过去。却终究晚来一步。他只抓住肩头一片衣角和那朵妖异的紫色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