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眼见羌无极诱敌远去，慕容镜竹松了口气运功调息，转瞬间疲态竟消弭殆尽！身躯一抖，厌嫌得将男子衣袍退落在地踩于脚下，心中不屑冷哼。

    环顾周遭，洞中暗蓦幽深，污浊遍地恶臭难闻，简直非人所待。那人竟留她至此，想着足尖愤闷使力又朝地上长衣碾了几脚休罢。站回洞口，皎月孤寒河水滔滔思绪万千翻涌，心中担忧，不禁轻唱出幼时童谣潸然泪下。垂泪擦拭间，忽觉身后气息凝踏沙石翠响，似有双乌黑眼眸窥视，忙大惊转身美眸圆瞪喝道：“何人鬼祟？赶紧出来！”

    然而，漆黑洞中回音余绕却无人应答，只有丝丝冷风夹杂恶气迎面，倍觉阴森可怖。慕容镜竹脊背发凉不觉多想，转念又暗自发狠。想她堂堂公主岂堪胆小、怯懦，失了风范让人笑话？里面之人是鬼倒要一探究竟。思及至此，便小心翼翼踏步前去。行至半途，忽闻悠长叹息声起，随即一道暗器破空袭来。慕容镜竹莲步轻盈侧身闪躲，“叮、”一支暗镖打入身后洞壁。回身再望，洞中只闻脚步声踱响，人影转瞬消逝未及追赶。

    慕容镜竹只感莫名，来人神出鬼没，无声至此却并未发作痛下杀手，难不成只为吓她？讷也无聊。又想许是误闯此洞，惊扰了洞主予以警戒驱离。可洞中如此肮脏臭气，岂有人耐此寄居，莫非真有那野人精怪！侧头瞧向嵌入石壁的飞镖，登时一愣。只见银刃插入黑色石壁寸许，镖尾红丝缠带系有一物，随着洞口灌进来的凉风轻轻摇摆。当即上前解下展开了来，只见一方白绢手帕底角绣着俩颗青葱翠竹，旁边列行小字“静竹清风俩扶依，戈摇轻曲永勿离。”正中还留有一言：“洺戈无碍，速寻救兵！”

    瞧见眼前物饰慕容镜竹心房乱颤，秀指紧握死死捂在胸口，泪珠儿颗颗滚落。又是欢喜又是悲痛道：“云玑、云玑、戚云玑是你么？”洞腹空幽回音袅袅，眼见黑影闪躲远去，再也顾不得遍地恶臭，发足疾追而去。追行片刻进得洞来，惊觉此地别有洞天。来时只一条潮湿、泥泞的暗道，待转过几个弯，里面却是岔道口众多，犹如巢蚁筑穴纷繁复杂。亏得她习武耳聪目明，方能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黑洞中跟上前方那抹光亮。

    起初，慕容镜竹不停叫喊，可那人并不睬她，不禁咬牙暗自发紧，心想：“被本姑娘追上有你好看！”二人疾行，此情此景又想起来那段少时无忧、嬉戏烂漫的美好时光。不自觉得悲从心来，酸楚难当，泪眼朦胧脚步踉跄没行俩步重重跌倒在地。“哎呦”！前面那人听着声响终于停了下来，但并未返身相扶，静静站着火光忽明忽暗下映照出那张雕刻般的面庞。都说诺笔先生智足守信是个白面文弱书生，哪里会想到面前男子即是如此刚毅赤条条的男子汉。慕容镜竹揉搓着小腿眼波流转，娇滴滴道：“哎呦～这是甚么鬼地儿？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瞧着模样知她自小古灵精怪，无奈叹道：”你跟着我做甚？不是让你去寻援兵么。”慕容镜竹哼哼道：“救兵定然要搬，我喊你，你却不睬，我自然要追将上来问个明白喽。”戚云玑道：“事有紧急，我怎会不理睬你！这些年我一直苦寻无果，如今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听闻此言，想起近年所受重重屈苦、耻辱，慕容镜竹不禁失声痛哭道：“凭什么，凭什么寻我不来？你们都有大本领干大事之人，凭什么寻我不到？我就不该再出现是不是！…”她哭声凄凉，在如巢的洞穴来回幽荡。明知这样埋怨不对，却是忍也忍不住了的。面对此情，戚云玑纵是百巧通辩却也无言以对，默默走上前来唯有“对不住”三字寄以宽慰。慕容镜竹猛然起身扑入戚云玑胸怀，紧紧抱着他哭得俞是伤了。

    佳人满怀，本是甚妙。曾经落日红霞、高歌纵马少时厥缘，奈何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一…。戚云玑举了火把一时呆愣，另只手无适安抚。

    过了良久泣声渐歇，慕容镜竹后天俩步缩了回来。泪水早已打湿脸上的丝巾紧贴俏面，露出俩朵红晕，不知是羞炯亦或是哭狠了热血胀闷。幸好洞中漆黑，又低了脑袋适才未觉。待平稳了思绪慕容镜竹才道：“镜竹失态了，云玑哥哥！你怎会在这？为何离开壁云书谢是因为我么？”当年突遭恶袭，大哥他们势必到处搜寻，他手下人手众多大可不必离开亲自来寻…！慕容镜竹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面上青红不定。

    戚云玑见她蹙眉神思，怕她胡思乱想，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全因你，只是慕容所图并非我见。”

    慕容镜竹“啊～”惊叫出声，道：“你当初也这样说的？那我阿爹没要杀你，还放你走？”戚云玑笑笑道：“你阿爹对我恩重如山，若非他老人家当年收治我娘，后来我娘也不会快活那么多年。所以要杀要打我都受着。好在他老人家仁厚又有大哥求情，最后让我自废所传武功，立了诸多保密誓言便让将我逐了。听到这里慕容镜竹又是一阵惊讶，无怪大哥一直不和己说，原来其中既有诸般原由。慕容镜竹又心惊又难过，转念一想又不对便忙问：“那如今你的武功？”戚云玑眼里神光放发道：”此事诸般奇妙还得谢一人，那人对我有救命再造之恩！镜竹你可还急得“浪人”？慕容镜竹道：“浪人？你说的是千百年流浪一族？当然记得。遥远极西，他们被强敌驱逐出了自己领地四散漂离，约百年前流浪至边关，后被前朝唐氏老祖賊子秘密收容，于北流利用“浪人”流兵趁虚击溃慕容氏大军，最终唐氏定鼎。也让慕容氏沦为和他们一样的“浪人”！…”

    慕容镜竹平静的诉说着那段往史，毫无波澜，无怨无恨。戚云玑见她如此反应才点头道：“嗯，当年我四处奔走之际，突遇歹人他们各个武功高强犹胜于我武功尽失之前，我身陷囹圄自知必死，却被人所救。当时我重伤昏死并不知救我者是谁，后来伤势渐愈也清楚自己处在这蛮荒深处被一”浪人”所救。那人心善，见我文弱不会武功在这毒虫蛇蚁、瘴气肆虐之地无以存继，想必白忙救搭，便教受了我一套呼吸吐纳之法，如此不到一年非但伤势痊愈，就连丹田中也积蓄雄浑真气更胜往昔！我深感此法玄妙无以为报，那人却始终清清淡淡不以挂怀。后来追讯此法来由，才知此乃“赤炼神功”！赤炼神教乃浪人所传教会！”

    慕容镜竹大吃一惊叫道：“既然是这样！可是云玑哥哥神功怎可外传，莫非、莫非他们逼迫你加入魔教？”戚云玑摇头道：“并未胁迫是我自愿加入，你可能不解，但我却不悔。你应该也能体会到浪人一族的悲怜，非常需要帮助。所谓远来是客，但他们却没有得到礼待，反而被利用在北流杀场，可算见识了中原待客之道。”戚云玑停顿片刻再道：“不言其他，再论胜败。我和大哥推演了无数遍北流之役，你猜结果如何？死局！绝无安然退走可能，是“浪人”流兵并未赶尽杀绝。可这种结果却是他人所不容，“浪人”无功下场便是驱逐出海流落孤岛随生自灭。本以为安生却不想此后更遭大祸。赤炼！可疑惑浪人取教名“赤炼”？因他们生活在赤炼中承受了太多苦难，所以我想帮助他们安生立命、融入中原不受排挤。就像你、我一样百夷牵关，融入中原！”

    慕容镜竹听着心中动容，又有些怅然道：“所以同我哥哥交易的是“浪人”，现在应该也在他们手里？”戚云玑没有直接回答想必另有隐情。慕容镜竹再次问道：“究竟甚么交易？要我哥哥做甚么？”戚云玑道：“等尘埃落定自见分晓，在此我保证大哥周全。”慕容镜竹一时只觉头脑炸裂心口涨闷，想不到事情会是如此，既牵系百年纠葛，再想方才戚云玑一直避而不见真是煞费苦心。可她虽为慕容氏，但作为女子是不想理会的，那些大是大非自有人决断。大出口气道：“领我走出去罢，这里好闷我不想待在这儿。”戚云玑点头，转身领路。慕容镜竹忽而又问：“救你那人想必是名女子罢！”戚云玑停顿片刻点头称“是。”二人边走边诉说近年各自经历，转过几道弯很快前方有道白光。慕容镜竹却是抢先一步掠出洞口，此处乃山体间细一条窄裂缝仅容一人而过。待戚云玑从中走出四周青葱翠鸣哪还有人半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