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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来

    “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上有蛤蟆,一戳一蹦跶。”云卷天舒的天气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悠哉的躺在池塘边的长椅上闭目养神,看着小池塘里的蛤蟆,轻轻啜了一口茶,吟出这千古名句。一旁的小厮已经站了半晌,眼见着日头越来越高,脑门上渐渐沁出了汗珠。

    “殿下”小厮小声提醒。“是用膳的时候了,打早宫里的曹公公送来了赐食,是早上新出的枣糕。晌午厨子们炖了羊腿,做起米饭,又依着前日炒了几个菜。”

    年轻人微微睁开双目,抬头看了看天,摸了摸肚子,点头道:“甚好甚好,这羊腿可辜负不得,扶我起来。”小厮如释重负,暗自庆幸终于不用受太阳毒害,急忙扶起年轻人,年轻人刚刚站定,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太妃和王妃那里,也送一些过去,代我问安。”

    “诺。”

    二人离开池塘往厅堂走去。

    这年轻人名叫朱其玉,本是21世纪初一名普通大学生,趁着假期来北京找同学玩,没想到才下飞机,就被缺德导航和黑车司机带进一个工地,司机扔下他就跑了,不久天黑,朱其玉深一脚浅一脚找路,竟绊倒掉进了一个水塘,扑腾了几下就呛晕了过去,醒来已然是穿越成了明朝的亲王!

    根据他有限的历史知识以及苏醒后的了解,这会儿是正统十四年,自己现在应该是明英宗的弟弟郕王朱祁钰,现在有老婆若干,儿女双全,还和自己在这个时空的便宜老妈住在王府。自己在两个时空的名字年龄极其相似,这巧合不由得让朱其玉大呼不科学,不过想到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再不科学也没什么了。

    经过一个来月的时间,他基本适应了这个身体,以及这种生活。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至少这里天天能吃到炖羊腿。”朱其玉这样安慰自己,这半年来他天天往水塘这里跑,努力寻找回家的方法。直觉告诉他跳进王府的池塘呛到背气就可能回去,但他始终下不来这个决心,万一淹死怎么办呢?就算要回,也要好好享受享受这人上人的生活再回。反正回去了也是天天上课看书,哪里有在这里逍遥快活。

    不一会儿,二人就来到厅堂,只见各色菜肴摆了半桌,但是已经没什么热气,变得温了。朱其玉一如之前那样,把小厮们赶出厅堂,然后关上门,一人独享这一桌子饭菜。

    “一个人吃饭,就不用那么多规矩。”酒足饭饱的朱其玉摸摸撑得变形的肚子,自顾自地说道。随即走到卧室,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闭上眼休息休息。

    “殿下?殿下?”

    不出一刻,一个丫鬟就在门外轻轻唤着朱其玉。

    朱其玉表情一拧,他是睡觉困难户,不躺半个小时绝对睡不着。这眼瞅着进入状态就被人吵醒,心情非常不美丽。朱其玉皱着眉头伸了伸腰,向门外大声问道:“何事?”

    “太妃吩咐小的们,请殿下和王妃到内院。这两日从山西来了贡果儿,已然熟透了,太妃说要让殿下也尝尝。”

    丫鬟在门外答道。

    一听是太妃叫自己过去,朱其玉立马应承下来,然后喊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伺候他穿衣洗漱。

    毕竟是皇家,仪式感方面还是十分讲究的:朱其玉靠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一个小厮先端进来一张黄铜脸盆,另一个再去灶房端着大茶壶进来添水,水是事先烧热的凉开水。两人用净过的手将干净的羊肚巾摆了摆,拧的不滴水了,分别给朱其玉擦脸擦手,完毕后又递上一盏凉茶漱口。最后用干手巾拭干脸上和双手。等鞋袜衣服穿好,已经过去近乎两刻钟了。

    “真是繁琐。”朱其玉在丫鬟的带领下和一个小厮吐槽道,“本王下令:明日起,本王洗漱诸事,只消将东西置备齐即可,无须侍候。”

    自从来到明朝,朱其玉发现了自己在王府里可以说一不二,却又要面临数不清的繁琐规矩后,常常依照自己在现代生活的习惯去更改王府的各种制度。小厮似乎也是早已习惯了他的各种改张更弦,连连点头称诺。

    跨过一个又一个圆拱门,朱其玉还是放慢了脚步,一路上欣赏园林的景色。他的便宜老妈——吴贤妃是镇江人,先皇死后,由于吴妃母子不便在宫中居住,就修了这座王府。恰好当初太宗迁都时,从应天府带来的一批工匠还有不少仍然健在,于是就在北京把王府修成了类似苏式园林的风格。只是种的都是些北方常见的枣树榆树等乔木以及牡丹之类的花花草草,看起来别具风味。

    说起这吴贤妃,虽然是自己在这个时空的便宜老妈,但是回忆起穿越的过程,却能让自己感受到十足的母爱。自己当初呛晕,醒来就发现在床上躺着,听周边人交谈才明白自己在这个时空,之前同样掉进了池塘,还受了惊吓。后来发了几日烧,昏迷不醒。这几日中吴妃放心不下,亲自照料自己,始终不离开房间片刻,还经常焚香祷告。这一切朱其玉在迷迷糊糊中也能感觉到,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受妈妈照顾,感到一丝家的温暖。

    不一会儿,朱其玉就到了内院,吴妃已经在院中的凉亭上等了一阵了,王妃先到一步,和吴太妃一起逗弄奶妈抱着的小郡主,说说笑笑,偶尔讲几个俏皮话,逗的太妃笑声不断。

    “祁钰参见母妃。”行了礼后,朱其玉坐在了吴妃面前的座位上。看到儿子的到来,吴妃笑吟吟的叫丫鬟们把果子和茶水端了上来。王妃也收拢仪态,向朱其玉行了礼,端坐在他身边。

    “这些都是平阳府百里挑一的贡果,你尝尝。这在宫外,三斤就要一钱银子,比那龙眼还贵!”

    面对太妃的盛情,朱其玉不待削皮,直接抓起来一个端详一番,这贡果其实就是苹果,说是百里挑一,但普遍个头不大,果皮也只有绯红色,没有后世的好看。因为明代的很多地名和后世相比发生了变动,所以他每每听到一个地名就会和记忆里对照一下,脑海里才能有概念。

    一口果子咬下去,一股清甜味滋了出来,但随之而来的回味却有些酸涩。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朱其玉一拍大腿,平阳府,不就是山西运城吗!大学有个舍友就是运城的,每次假期都会带一大堆,遇上苹果丰收,在并西西上甚至能卖到五块钱十斤,没想到在明朝反而成了稀罕物。

    “这贡果甘甜可口,真乃上上佳品!”尽管味道一般,看着太妃期待的眼神,朱其玉把果肉咽下去后,还是吹了一通彩虹屁。

    “阿玉爱吃,就都拿去罢!”太妃听到称赞,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一旁的王妃连声谢过,到这个份儿上,朱其玉也不好推辞,吩咐手下提了一篮子贡果先回前院。

    “阿玉,你已然二十一了,先帝小弟梁王,当年才一十六岁就出京城就藩。你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去就藩了,可有想过就藩的地方?”太妃突然发问,让朱其玉多少有点猝不及防,他才来多久,哪里关心过这些,于是打个哈哈道:“就藩……听凭皇兄安置罢。”

    “近日来,总听闻宫中传出来消息,说陛下要把你封于山东,要么就是河南。山东也好,河南也好,总是近一些,可若是到了岭南,那才是受苦了……”太妃见儿子也没有主意,不禁顺着自己从宫里打听出来的风吹草动开始胡思乱想。

    “母妃多虑了,就藩又不是发配,皇兄待我这般好,岂有让我外出受苦的道理?”这半年来朱其玉没有入宫一次,但是宫里的赏赐却从不间断,吃吃喝喝自不必说,单是海外的宝石就赏了有一箱子,再结合“自己”在京城住这么些年,朱其玉觉得自己还是很受皇帝老哥照顾的。

    一番闲聊之后,朱其玉就告别太妃,带着王妃回自己的住所去了。王妃姓汪,是个明代“老北京”,这一年刚刚生下女儿,虽然有奶妈照料,但还是和女儿住在一起,郕王落水后的转变,王妃有最明显的感觉,作为身边最亲近的人,郕王见到她几乎没主动说过话,对她偶然提及的一些往事也含糊其辞,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另外对女儿的照顾也导致她和郕王始终没有同房,这就使二人之间的关系迅速生疏无比,只有礼仪的往来。”

    “太妃给的贡果,王妃都拿到房里罢。”朱其玉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丈夫,他本身几乎没什么恋爱经历,在这个时代却直接喜当爹,这跨度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只能跟着感觉去处理这件棘手的大事。

    “谢殿下。小郡主哭闹不已,臣妾怕烦扰殿下,就先行告退了。”

    “额……你去吧。”

    王妃借口打发孩子,先行离开,朱其玉也就听之任之了。回到房间里,刚刚准备宽衣解带,院子里却有人进来报信:

    “殿下,宫里方才又来人了,送来了豆油和豆沙,还有红糖等馅料。”

    “宫里送这些作甚么?”朱其玉不禁有些疑惑,停下手中的动作,重新披上衣服,出了房门问道:“府上这些东西不少吧?怎么宫里还特意送一趟,又不是御膳。”

    “禀殿下,快八月十五了,宫里这是例行送来今年做月饼的料子。”一旁的小厮提醒道。

    “嗷--”朱其玉恍然大悟,原来快过节了。说起来自己还没吃过古代的月饼呢!正好尝尝味道。

    一边想着,他又把衣服脱了下来递给旁边的小厮。

    “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朱其玉下意识的咀嚼着这句话,在脑海里展开了丰富的联想,突然他一拍大腿,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句国粹脱口而出,惊呼道:

    “大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