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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操练

    校场上,石亨正在看着一众兵士操练队形。前些日子新来了三万多人,作为三大营的总兵官,他先落实了先前拣选精锐的提议,将京营和入城客兵进行考核,以结果分作上中下三等,依次称为精锐、堪用和老家。又按照于谦的吩咐把一部分“老家”移交刑部使唤,其余的老家充作杂役,又以一部分“堪用”充入神机营和三千营,其余全部留在五军营。

    这样,五军营里就有两万多能战之士,石亨又按照军制,将他们以五十人一队,分了四百队,各任命管队一名,平时管理,操练时指挥训练,自行排阵列。操练的差不多了,石亨就组织基层武官对他们进行考核,客兵虽然未必上过战场,但也入伍日久,所以这一层的指挥还是没问题的。

    后来,石亨又以两队为一哨,设一领队,合二百哨进行训练。由于每个领队仅仅指挥两支部队,所以这一层的进退操练也不成问题。横队时两队左右并排布置,一队止,一队行,先后错开,交替掩护;纵队时两队前后布置,间隔一段距离,同时行或同时止。无论是横队还是纵队,简单的变换完全应付的来。虽然一些部队还有些生疏,但假以时日也可以成军。

    但是,当他提升编制,将五哨合为一司,设立一名指挥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每个指挥统属五个哨,原先很简单的横队阵列在这一层面就变成了叠阵,出现了脱节,走乱阵列。石亨也曾让他们看各自左右哨的位置自行对齐,可这样虽然不会脱节,又会造成最左边的哨和最右边的哨前后位置相差不少,站在将台上,阵列就像一根麦穗,一开始还是平的,越到另一端越弯,根本无法同时接敌。至于纵队就更离谱了,很多司的前哨只顾前进,接不到止步的命令,把后哨甩在后面,有的司则是后哨没有接到命令,一头撞上前哨。

    在连续看了四个司都这样凌乱后,石亨让四个指挥去给军营担水,然后气鼓鼓地回了帐中,

    “总爷息怒,那些指挥大都是临时提拔起来的,先前尽是些管队的货色,能当了领队已经是总爷开恩了。”一名年纪和石亨仿佛的把总跟着他回了帐,给生气的石亨敬了杯茶宽慰道,“总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这是什么话,大战在即,若是连几个司都支不起来,我这个总兵官也只好自领一司,冲进敌阵为国成仁了!”俗话说“年老成精”,那个把总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说的话很得石亨受用,因此被石亨经常带在身边,一些不方便说的话偶尔也会说给这个把总听。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是赶鸭子上架,土木堡一战把京营中下层的军官几乎全部送给阎王爷,京营在这一层的人才遭遇断崖式损失,及时把客军的军官调来也远远不够。

    “属下倒是有个思索,客军军中此番来了不少把总,不如停设指挥,直接以把总统领十哨如何?”看到石亨心急如焚,这名把总把多日来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明军各地编制都有不同,指挥、领队这两级军官不多,但是在把总这一级却是通用的,因此留下来不少。

    “嗯?”石亨听到这个提议,瞬间冷静了下来,思索了一番却又摇了摇头:“把总直接领十哨,无力指挥,只怕会临敌手忙脚乱,终归不可行。”突然,他眼睛一亮,说道:

    “若是仍置指挥,只供把总传令,每司多置一名把总为辅,如何?”

    说完,不待那把总反应,就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急匆匆地走出了帐。

    “集结两个司,再来一个做过把总的!”石亨举着将棋挥舞道,很快,就有三五个把总出现在他身边,刚才操练过的两个司也很快集结起来,毕竟这比进退那样的移动简单多了。

    “老陈,你去带着他,他来辅助你,教那两个笨材指挥只管传令,走一遍叠阵给爷看。”石亨抓过一个把总,推到刚才那个跟着他的把总身前。

    “属下得令!”老陈带着自己的副手迅速跑到阵中,和几个指挥交流一番后,拿着旗子开始指挥。不一会儿,这两个司就依次展开,一共十哨开始变阵,那些指挥只管来回跑,给下属传达老陈的命令,老陈的副手也协助指挥另外五哨,慢慢的,十个哨就像五个人的十只脚,开始有序的交叉前进,止步,再前进,再止步。前进的阵型操练完,又开始操练退却,虽然效果不及刚才,但是也像模像样了。

    看到这样的成绩,石亨终于开怀大笑,他又命令老陈尝试纵队,过了一会儿,刚才的横队开始依次调动,可以看出速度很慢,却没有出错,一次进退后,石亨给老陈下达了新的命令:

    “夺前蛟阵。”

    夺前蛟阵是一种砧锤战术,是纵队进攻的一种阵法,在行进时由纵队前半部分充当砧板继续前进,后半部分脱离前半部分,充当锤子赶上前半部分,随后在前半部分接敌后对敌军进行侧击。

    只见老陈摇摇头,紧紧握着手里的旗帜,两只手同时摇动,几个指挥跑的更勤快了,体力甚至有些不支,随后,后面的四哨慢慢与前哨错开,调整方向,加速前进冲到前哨前面,全军止步。

    这预示着夺前蛟阵的完成,虽然过程中有些混乱,但老陈还是让这个阵法完整的演示了一遍,看着远处石亨满意的表情,老陈擦了擦头上的汗,咽了口吐沫润了润自己的嗓子,又掏出水壶灌了一口。

    真是不枉受了半天苦啊,老陈心里想。

    石亨按照这样的编制,又把余下的部队编为二十个部,每部设两名把总,轮流进行操练。把五部合为一个小营,设一名都指挥管理,又将三个小营合成一营,设一名都督,由于没有合适的将领,所以自己暂时来指挥。这样一来,一个基本的单位——营就按照小营(都指挥)-部(把总)-司(指挥)-哨(领队)-队(管队)一共六级编制编成了,一共一万五千人,还剩下几千人,他打算先进行操练,等待过几日新的客军到来,再编成新营。面对把总多而指挥少的情况,最大程度的避开了中下层军官断档带来的无法形成战斗力的问题。

    “真是要了命了。”石亨一边看着士卒们操练,一边叹道。把京军客军打散,按照他的经验进行重组,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目前也就能勉强做到部一级的操练,再往上也仅仅是口头组合在一起,方便管理罢了。等部一级成军后,整营的调动才刚刚开始,到时候才是真的要命。

    “军械置备的如何了?”石亨忽然叫住一个负责军械的武官,“过几日就要让每队分出兵种了,没有足数的军械可使不得。”

    “禀总爷,今日工部刚送来一批火铳,连上旧日的约莫有六千支。大枪和刀牌也都够数,就是弓弩多为破旧,箭支也不足数。”武官如数回答道。

    “箭支不足不打紧,一时也不用那么多,至于弓弩,待我再向朝廷奏报索要。兵器够了就行,你下去告知各把总,每队按数领取大枪、弓弩,腰刀、藤牌和火铳。队中钩镰枪、叉子各兵,先使大枪,日后送来了再替换。”说罢从身上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队的阵法,标注着各人使用的兵器及站位。“你先找几个通文书的把这多多抄录几份,分给各把总,教他们再抄下去,直到管队手里。若是看不明白就向上讨问。”

    “得令!”武官行了一礼,拿着阵图走了。

    “总爷!工部差人送来了东西,请总爷过目!”

    武官前脚刚走,石亨的一个亲兵就过来禀告。

    “送的什么?”石亨好奇的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单知道是一个箱子,重挺挺的,四个人才搬得动。”亲兵答道。

    怀着好奇心,石亨又回了帐中,准备一探究竟。只见案子前面摆着一个刷满黑漆的箱子,上面贴着封条:“工部着兵部制送总兵官石亨亲启。”

    石亨揭下封条,轻轻翻起箱盖,随着盖子的开启,亮光照进箱子,反射到石亨眼中,竟有些刺眼。

    “山文甲!”石亨惊呼,只见一套崭新的盔甲静静地叠起,放在箱中。“快快为我着甲。”

    从狱中出来,石亨一直都穿着一身箭衣,正好可以直接披甲,亲兵伺候他穿上新盔甲后,石亨已经激动得难以言表了。

    “这甲可是用五火钢打得!”作为久经战阵的行家,石亨对铁器的锻冶颇有研究,就像一个食客吃多了美食能感觉出火候一样,他也一眼就看出了这套盔甲的不菲之处,正是用了淬火五次的钢铁打造出的、刀枪不入的一流铠甲。

    校场上,喊杀声震天,几千人时聚时散,变换着阵列。而石亨却不再理会,从伙夫那里要来猪油,细心的给自己的新盔甲刷着油,像是一个匠人。

    日子即将进入九月,一股气旋,在捕鱼儿海北边肆虐,渐渐地刮起一阵冷风,那阵冷风约刮越大,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向南面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