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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钟士尧,你胆敢……”

    龚成怒色满面,指着钟士尧便是一顿斥责:“本官持令召京营协助办差,你一是接令行事拖沓怠慢,如今更是私下决定,你置朝廷的律令于何地?”

    太不像话了,我用关防以朝廷的名义调你们过来,事没办,就摇旗啦喊了一阵,如今更是和张鹤龄一番交谈直接无视我便要离开?

    龚成觉得,今日若是这般被左哨营旁若无人的走了,他的面子,就将彻底被扫落地面。

    此时已不是万石粮食,不是几个商家,也不是争的那点利益了,关系着他身为朝廷大员的尊严和威望。

    他一番斥责,严词厉色,可钟士尧只是冲他抱了抱拳,然后,打着马便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龚成怔了怔,转瞬便是气怒占满了全身,他睚眦欲裂,若不是顾忌大臣的风度,他都想追上去狠狠再骂一遍。

    多久了啊,有多久时间未曾被人如此打脸了,别说他如今已是三品侍郎,就以前在六部做郎中员外郎的时候,也未曾被武官、外戚如此砸过面子。

    可人家打定主意了,他一时也拿人没办法,说到底,他只是户部侍郎,管不了人家。主持赈灾事宜的地方在京中,可没有正式的钦差名头。

    人家铁了心,理他可以当给面子遵他的所谓朝廷旨令,若是不理他,抓住规矩制度的大旗,他也没辙。

    本官绝不会放过你,一个卫指挥使而已,竟敢如此,本官身为户部侍郎,权责上确实管不到你们,但若要拿捏你们,有的是办法。

    还有那张鹤龄,一个外戚,以为做了一两件事,在朝中有了些声望,便可以有无视本官的底气了?

    念罢,龚成怒视张鹤龄,道:“张鹤龄,今日之事,本官必不会与你干休!”

    “不干休?”

    张鹤龄淡淡念了一声,突然发问道:“不知龚侍郎有何事与本伯不干休,本伯着实不明。倒是本伯要问龚侍郎,今日这一番,是为何?”

    “张鹤龄,你竟然还要问本官?”

    龚成冷哼道:“赈济是朝廷之事,你何德何能,敢代表朝廷。敢打着朝廷的名义,行个人之事!置本官这个总领之人于何地?”

    “朝廷的事何来要你这小小衙门来掺合,直落个乱哄哄的没个章法。本官且不问你之初衷为何,你所谓救助百姓,为朝廷分忧又是为何。单你聚起一群人闹哄哄的围在这里,便是没了体统?本官劝你早早收场,交于本官处置,否则本官必要参你……”

    张鹤龄皱眉道:“龚侍郎令本伯不解,本伯身为国戚,更是东城之地的官,东城有灾民聚集,朝廷一时未有安顿,本伯本着社稷之臣的职责,为防乱事,解百姓之难,替朝廷分忧,行赈济之事,有错?

    本伯何时说过要代表朝廷?本伯用衙门存下的银两购粮,用自家衙门的人手办事维护秩序,凡此一切,皆在职权范围之内,且丝毫未曾耽搁本身职属内的差事,那有指责之处,你何以来与本伯纠缠……

    本伯倒要问问龚侍郎,为何东城已聚百姓近万,却是迟迟未有安顿,难道要坐等着出了事才能处置,那你这赈灾总领之人的职责呢?”

    龚成道:“错不错的,非是由你简单臆测。朝廷赈济自有调度协调,本官如何处置安排,也自有自己的章程,又何曾轮到你来质疑。本官郑重告之与你,除非朝廷允许,无论是个人或是其他衙门,皆不可私行掺和进来。

    你如今行事,一是造成混乱,二更是影响了本官的统筹安排……”

    “哈哈!”

    张鹤龄笑了一声,突然正色问道:“龚侍郎来此之前可曾用过午膳?哦,今日午膳龚侍郎吃的什么呢?”

    龚成不明所以,他不想理睬张鹤龄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一问。

    张鹤龄犹自淡淡道:“本伯猜龚侍郎来前应是用过午膳了,且大概也吃的不差。米饭啊,鸡鸭鱼肉,应是多少有些,或许还喝了点酒……”

    龚成凝眉沉声道:“本官没工夫陪你闲扯、说笑,本官最后问你一声,此处的物资、人手,受不受本官的调遣……”

    “别急,本伯非是和你闲扯、说笑。之所以问你,便是给你答案呢。”

    张鹤龄笑了笑,只是突然笑的很冷酷,道:“本伯的意思只有一句,若是之前本伯只是因为东城聚集灾民辅助朝廷安顿,那如今,便是……本伯不信你……

    不信你的能力,也不信你的任何说辞……”

    “近三日时间,南门处未有进展,而东城却又添一处,你赈的哪门子灾?你龚侍郎高居庙堂,指点江山行所谓统筹之事,便是给朝廷这样的交待?

    你喝酒吃肉的时候,可知这些百姓吃的是什么,甚或吃了吗?本伯去永定门看过了,那一群百姓们站在雪地里冻得发抖,连口热水也喝不上。连个挡风遮雨的窝棚都无有栖身。

    都在喝着凉风,眼巴巴的看着呢,房子塌了,家什埋了,没钱、没粮,便是有钱也买不到多少粮食。

    举家老小抱着对朝廷的期望和信任,往京里逃来了,是饿着肚子逃来的,可如今呢?快三日了,还站在冰天雪地里,你便是这样代表的朝廷?

    本伯相信朝廷会有调度,但本伯有亲眼所见,本伯难以给你这所谓的代表留一丝丝的信任。

    你口口声声的赈济调度,可真是笑话。本伯实难想象,若是将此处交于你手,这些百姓们,刚好不容易吃口热的,会不会转瞬便和他处一般了?”

    龚成张了张嘴,喝道:“狂妄,本官处事,你何敢无端臆测……真是岂有此理!”

    张鹤龄冷冷道:“京城是天子脚下,非是野外蛮荒,事遮不住的!”

    龚成的眼神有点异样,冷哼道:“本官不知你在说甚……”

    “知不知,你心中有数!”

    张鹤龄摆了摆手,冷冷道:“别在此多言了,龚侍郎!本伯给你一句忠告,好好想想,怎么应对陛下和朝廷的质询吧。”

    张鹤龄像是赶苍蝇一般的冲着龚成摆手,直把龚成最后一丝的侥幸挥去了。

    而且,看张鹤龄的架势,似乎此事还不会在此终结。

    龚成此时反而怒气收敛了起来,好似之前怒容满面义正辞严的不是他一般,只见他轻叹了一声,道:“寿宁伯,本官不知你对我的成见何来,本官自忖,自你入东城以来,本官除了在早朝之上与你有一二政见之论外,余者无论于公于私,皆未曾与你有过龃龉。

    户部委你兵马司的试点,以及满春院……本官真心希望,寿宁伯能配合朝廷……”

    张鹤龄突然间心中有了些疑惑,若有所思的看向龚成。

    不过,此时也不是多想的时候,他不想在此时和龚成多做纠缠了。

    张鹤龄沉声冷然道:“行了,龚侍郎,救灾如救火,还是办你的差去吧,无需在此多做口舌。且你无论如何说辞,灾民们没吃没喝,风餐露宿是实情。若是依旧如此,往小了说,你这是怠慢公事,往大了说,你便是草菅人命了……”

    “寿宁伯,就算你是大明亲爵,也不可如此跟我们龚侍郎说话。龚侍郎是当今户部侍郎,更是此番奉朝廷旨意办差的总领大员,请张伯爷自重。”

    “对,寿宁伯更该是听从我们龚侍郎的,莫要自误……”

    大概是兵列阵仗没有了,如今是口舌上的交锋,原本跟着龚成而来,被一番阵仗唬的有些怯弱的随行官员们,此时却像是找回了自我。

    张鹤龄话音刚落,龚成还未作答,身旁的官们便是喝问起来。

    张鹤龄冷声道:“自重?本伯需要自重甚的?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全然不管老百姓死活。朝廷交办尔等,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到你们这儿,如此不在意?赈济赈济,饿死冻死老百姓这叫赈济么?哪家的调度协调,是要眼睁睁看着百姓冻饿?

    本伯不怕告诉你们,此事本伯不会视而不见,稍候本伯便会进宫面圣……”

    龚成眉心一跳,也顾不得方才张鹤龄给包括他在内的人一顿骂,忙道:“朝廷大事,你何来处处指谪?张鹤龄,休要放肆了。也休得拿陛下来吓唬本官,当今陛下圣明,岂会听你几句谗言……”

    张鹤龄冷笑道:“我没资格指谪是么?那龚侍郎要不要问问这些百姓们呢?”

    龚成原本收敛的怒气又重新浮上了面颊,脸色有些发黑。

    “算了,和你说再多亦是无用,你们啊,心已经……”

    张鹤龄顿了顿,缓缓的摇了摇头。

    “怎么?张伯爷是强词夺理后,又要煽动百姓了吗?”龚成身边的官又说话了。

    青色官袍,白鹇补子,五品文官,看对方在龚成身侧的位置,应是个有些身份的,官职上大概是个郎中。

    两次插话,皆是胡搅蛮缠的搅扰,倒更像是无理取闹的刷存在感,让张鹤龄心中不快。

    张鹤龄冷冷的看向了说话之人,目光锐利的刺向了对方。

    “怎……怎么!寿宁伯,本官直言,你莫不是还要殴打本官不成?”这官有些色厉内荏道。

    “哼!”

    冷哼一声,张鹤龄转过了目光,不想和此人多说一句。

    他看向龚成,虚虚的抱了抱拳,接着不发一言的向着窝棚施粥的地方而去。

    “张鹤龄,你是执意要和本官作对吗?”

    龚成见张鹤龄离开,他脸色铁青朝着张鹤龄便是一声喝问,可是,却不曾等到张鹤龄的回答,只有坚定迈步,越行越远的背影。

    “好,好,可真好啊!混账,给脸不要脸!”

    龚成低骂着,似乎要讲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出来一般。

    龚成骂了,他身边的官员也跟着自家侍郎一起附和着骂骂咧咧,好像非是这般,无以表达他们的忠心一般。

    可龚成却是没有好鼻子好脸,逮着方才说话的郎中便是骂道:“你还有闲心骂人,钱文真,你干的好事,本官交待你办的事,怎会出了如此纰漏,被人当着本官的面质问。”

    钱郎中懵了一下,忙道:“咸熙公,一切皆是张鹤龄妄议撺掇,下官哪敢留下纰漏,至多也只是物资调度上……”

    “调度?你和本官解释这些?本官要看到的是结果,而非是让人指着本官的鼻子骂!”

    “这怪不得下官啊,早间粮价飞涨,城里百姓抢购粮食。朝廷和内阁下急令控制府库,便是部堂那里也是有过严令,府库不得随意调拨。此番赈灾物资调拨的数目巨大,即便是为救急,也不可随意乱为啊。否则,救了这几万,难保不会影响到京中几十万甚至百万……”

    “你倒是会考虑,可事办差了便差了,考虑的再多又有何用?”龚成依然怒骂道:“还不随本官走,本官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的回事!”

    龚成转身便要离开,他身后的官员互视一眼,脸色皆是有些莫名。

    走了两步之后,龚成顿住脚步,偏过头看向身后,道:“对了,刘员外,此处还是需要你来看着,他寿宁伯说的再好,也不能代表朝廷,若是出了岔子,反倒要失了朝廷的威望。你代表本官在此处坐镇看着,若有不对,及时向本官禀报……”

    “是,下官遵命!”

    锣声再次响起,车马仪仗起行,看着匆匆而去的阵仗,刘景寅叹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快加点米,熬稠些,还有这火,加柴啊……”

    “那位老乡,别站在那儿,让开地方给你身后的乡亲啊,都在等着呢,别乱。”

    “都有,都有!”

    施粥处,兵丁差役们,忙活的热火朝天,张鹤龄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此间的一切。

    总算是看起来有些生机了,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

    可终归只是一隅,还有其他地方,还有事后,朝廷需要做的事才刚刚开始呢。

    张鹤龄暗暗寻思着。

    “张伯爷,下官有礼了!”

    正此时,一声突兀的请礼打断了张鹤龄的思绪。张鹤龄循声看去,只见一名不太讲究的青袍中年官员站在自己不远处,正拱手行礼。

    他记得是方才跟在龚成身边的一名官员,故此,也没太给好脸色,只是平淡道:“恕本伯眼拙,不知你是哪位?”

    “回张伯爷,下官乃户部员外郎刘景寅!”

    张鹤龄点点头,道:“原来是刘员外,你不跟着龚侍郎去办差,留在此处寻本伯是为何事?莫不是还想用不烂之舌指教本伯……”

    刘景寅忙道:“下官不敢指教,龚侍郎吩咐下官留在此处,想来张伯爷该是明白,龚侍郎是不愿让下官跟在身边呢……”

    嗯?有点意思呢!

    直接便说非是一路,倒让张鹤龄多了些兴趣,他定睛重新又打量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