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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龚府拿人

    “明公,且息怒,刘郎中也是乍逢难事,略有惶急了些。”

    黄昱劝慰了一声后,见龚成面色稍缓,这才朝钱文真道:“钱郎中,莫要急躁,您为朝廷办事,明公心中自然有数,若真有事,明公岂会不理。有话,慢慢说……”

    钱文真尚未开口,龚成凝着眉,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本官委你办事,你事未办好,如今急又有何用,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补救,现下,我户部的刘员外郎不是在海运仓坐镇嘛,你可去海运仓,协助刘员外,当亡羊补牢,当将功补过,皆可……”

    “老大人,下官已是派人去过了,可刘景寅将下官派的人赶回来了。他僭越职权,听那张鹤龄的命令,不让下官插手啊!且就在不久之前,刘景寅已是调动人手,从海运仓运粮发往赈灾现场了。这会儿估摸着已支上大锅。

    甚至,他还借着此事,在灾民们面前散步谣言,说……”

    听到钱文真说到此处,黄昱突然问道:“钱郎中,说的甚么?”

    “宗表,问这些有何用!?左右不就是些风言风语,此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听不听又有何妨!”

    “明公,听听说的甚么,或许也是从中判断出一二……”

    黄昱若有意味的提醒了一句,只见龚成勉强点头后,这才又看向了钱文真。

    钱文真一副苦相,道:“如今灾民那边皆在传,是户部、工部,侍郎老大人您和下官不作为,渎职,甚至贪……这才致使京中赈灾迟迟未能落实。

    是张鹤龄和刘景寅,顶着压力,强行接管了此事,这才让百姓们能喝上一碗清粥。加上白日里东城原本的赈济施粥,如今这谣言的风头极盛……”

    “混账!老夫何曾拿过一粒粮食。”

    龚成气怒,拍案而起。

    黄昱忙是劝道:“明公请息怒,些许恶言罢了。其实,从此处亦可看出,只是借民间口舌搬弄,鼓噪舆情,想来,于官面之上,他们无太多根底,倒也不算坏事。”

    劝了一声龚成之后,黄昱又望向了钱文真,道:“钱郎中,京中赈济之事落实下来,也是好事,先前耽搁的时日确实有些多了。再者,刘员外是户部的人,也算是您名义上的下属,无论奉了谁的命,只要他做了实事儿,自也少不了钱郎中您的一份。

    钱郎中,学生以为,您该将手上的事处理好,再写份奏章,明日早朝时,向陛下详实禀明。且态度也诚恳一些,毕竟无论如何说辞,您多少有些慢待公事之嫌,至于刘员外,他是个好官,既是好官,您作为上司,该在陛下跟前褒奖……”

    “下官……”

    钱文真嗫喏着,嘴巴张了张。

    “回去吧!”

    龚成缓缓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黄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如何去做,你好好琢磨琢磨,老夫也会好好想想,你且放心,有老夫在呢,不算大事!”

    钱文真闻言,脸上的神色更苦了,道:“老大人,还有一事,您可能尚未收到消息,便在不久之前,张鹤龄派那阉奴,满京城的在拿人。

    下官所言的那些谣言,张鹤龄是想坐实了呢,就在方才下官手下的一名员外郎,两名主事已被拿去了顺天府,据下官所知,河北司、山西司……”

    “你说什么?”

    龚成陡然惊怒,眼睛瞪的老大。

    今日张鹤龄已是拿了海运仓的人,当时消息全然封闭,他并不知具体情由。但在听说御赐金牌也出来之后,他便没有直接参与。他觉得,晌午前刚碰了一回,情况不明之时不宜轻易介入。

    说不定是张鹤龄在查检海运仓之时发现了什么,他冒然进入,坏处太多了。

    他和幕僚商议之后,先预备了一些善后,方才黄昱还给他建议,让他更主动一些。

    不过,他所想的主动,和黄昱所建议的主动不太一样。

    他已是和一些同僚有过沟通,他的主动,便是要在皇帝和大臣们跟前发难。

    谁成想,还没等到明日呢,张鹤龄就敢做出如此大的动作。

    龚成惊怒间思绪如潮涌,然而,还没完呢。

    “咱们户部总衙,海运仓、南新仓,都有人被抓了,上上下下,几十位同僚啊。下官不得以才来您的府上,下官请老大人……”

    “老爷,老爷!”

    正在钱文真凄声叙述之时,急促的呼喊,在偏厅之外,老远便传来过来。

    龚成直感觉,内事外事,这一腔惊怒之火,要将他烧到失去理智了。

    “明公,学生去看一下吧!”

    黄昱走了出来,请示了一声,接着开门出了偏厅。

    只是很快,黄昱便回来了,他的脸上也是有了惊色,禀报道:“明公,寿宁伯张鹤龄来到府前,门房暂时拦下了,可张鹤龄似有要硬闯的架势……”

    “他怎敢?老夫乃堂堂三品大员,他怎敢强闯老夫的府邸。”

    “老夫倒要看看,他张鹤龄是不是真的无法无天了!”

    “寿宁伯,不要乱闯……”

    “啊,拦住,拦住。”

    “滚开!”

    突然,便在龚成怒发冲冠之时,偏厅外,由远及近,一声声哄闹、嘈杂,喝骂和叫嚷声。

    “哈哈!”

    叫嚷未歇,陡然间又是一阵笑声传来,接着便是一连串夹杂着凌乱之中,那铿锵且有规律的脚步声。

    方才黄昱进门急着禀报,门也没关,须臾间,洞开的厅门中,十几位装备齐整的勇士营军士冲了进来。

    军士快步进得厅中,迅速左右分开,既像列队,又隐隐成包抄之势将厅中三人围拢。

    其后,张鹤龄带着淡淡的笑容走了进来。

    一瞬间,厅中的气氛变的极为紧张压抑。

    “放肆,放肆!”

    “混账!”

    龚成额脸被怒色烧的通红通红,嘴里一个劲的喝骂。

    “龚侍郎,莫急莫燥,也莫动怒!”

    张鹤龄直视龚成,淡淡道:“本伯可非无法无天,本伯是奉旨办差,至于地方,在本伯眼里,无甚区别,陛下便是天,除此之外,其他……”

    张鹤龄环视内厅中三人,摇摇头。

    龚成气极,喝道:“张鹤龄,你莫打着陛下的旗号,陛下交办你差事,难道是让你胡乱作为?你竟敢擅闯本官的府邸,难道我等社稷大臣的体面便容你如此践踏!明日本官必要向陛下弹劾于你。

    来人,你们都是死的吗,给老夫将他们赶出去……”

    龚成隔着众人,朝厅外那些嘴里喊着,但却战战兢兢的家丁护卫们怒吼。

    “谁敢擅动,格杀勿论!”

    张鹤龄看也不看,淡漠的向身边的军士吩咐了一声。

    “是!”

    两位勇士营军士应命,接着手按刀柄,站到了厅门之前,将厅内外隔绝开来。

    一身肃然冷冽的气势,锐利且漠视生死一般的眼神,直让厅外的家丁护卫们,丝毫不敢动弹。

    “混账,混账!”

    龚成无能叫嚣,一个劲的在怒骂呵斥。

    堂堂的三品大员,气度在此一刻,全然不见。

    “行了!”

    张鹤龄笑着摆摆手,道:“龚侍郎,暂且冷静,莫要失了风度,本伯今日是特来拿人的,无需本伯取出御赐金牌了吧?”

    龚成脸发黑,身子气的像是要发抖了一般。

    他很想喊一声,便是御赐金牌又如何?皇帝的圣旨,钦差的关防旗牌,他们不遵的也不算稀奇事,何况一块御赐金牌。

    可终归是在京中,这话只能心中放着,可不敢在京中,且在禁卫军的面前如此说话。

    下意识的看向了钱文真,张鹤龄说拿人,只能是钱文真了,此时他恨张鹤龄,也更恨钱文真。

    已是知道张鹤龄闹事了,你偏要跑到老夫的府邸,如今闹的他也丢了面子。

    他很容易便能想到,明日,朝野上下必然会传开,传他堂堂三品户部侍郎,竟被张鹤龄在家中抓了人。

    张鹤龄见龚成暂时制怒息声,也不再耽搁,大手一挥:“来人,给本伯拿下钱文真!”

    “是!”

    军士们应命,靠前的两人,冲上去便扭住了钱文真的胳膊,两人一左一右,轻松松的便控制了钱文真。

    钱文真见着张鹤龄下令,军士上前之时,人懵了一下,等到胳膊被扭住,一阵疼痛加身,逼的他不得躬下了身子,他顿时反应过来。

    他用别扭的姿势昂着头,瞪着眼,嘶喊道:“张鹤龄,为何拿本官,本官有何罪。本官还是五品郎中,你无权对本官……”

    张鹤龄摆摆手,只是吩咐押人,根本不听钱文真的叫嚷。

    钱文真依然不依不饶,见着无果,他扭头又望向了龚成,嘶吼道:“龚侍郎,老大人为下官作主啊……”

    龚成心中怒气满溢,钱文真的嘶吼求救,犹如钢针一般,一针针的扎在他心口之上。

    钱文真叫嚷,钱文真让他作主,他难道不想?

    若是今日哪个旁人来他府上抓人,莫说是已堵到他偏厅之内,便是进门亦是难。

    即便是锦衣卫牟斌、刑部白昂来了,他也绝对敢挡着,甚至拉着对方去内阁那边,陛下跟前,他也毫不含糊。

    可现在是张鹤龄啊!

    越是朝中的大员,越是了解张鹤龄,说张鹤龄霸道嚣张,绝对分毫不差。

    莫说如今张鹤龄已是当着官了,即便是以前只为闲散爵爷的时候,除了陛下那里,也无人能让张鹤龄服软。

    只要是张鹤龄要做的事,无论是否有违律法,他都会做。

    仗势也好,本身便嚣张也罢,总之,张鹤龄就是这样一个人。往常朝中那些御史言官,也没少利用张鹤龄的此种性格找事。

    让他在这样的张鹤龄跟前拦着,他不能,也不愿,今日面子已是丢了一半,若是他摆他侍郎的威严,再强行要阻拦。

    他甚至都不怀疑,张鹤龄会命令那些禁卫对他动手。若真如此,他的威严便彻底扫地了。

    不过,虽是不能拦,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龚成沉声道:“张鹤龄,你奉陛下旨意办差,陛下也赐了你金牌,但非是让你如此胡乱作为。钱郎中乃朝廷五品命官,且是户部执掌一司的大员……”

    “龚侍郎,别说了!”

    张鹤龄直接打断了龚成,道:“他是一司郎中,堂堂的五品朝廷命官,可再是***,涉及钦命案事,本伯也只能拿上一拿。

    当然,他权责重大,本伯为表尊重,亲自来了,你看,本伯甚至拿人都未曾加以器具禁锢,朝廷官员的体面,本伯亦是要给的。

    “体面!这便是你的体面?”

    “对,这是本伯所给的体面,已是有违本伯心中的公平之道了。”

    “荒唐,狂悖,大逆不道!”

    “莫骂,莫骂,龚侍郎且放心,比起对钱郎中,本伯更会给龚侍郎您体面……”

    龚成盛怒间怔了怔,道:“你是何意?”

    钱文真、黄昱皆是楞了,张鹤龄的话让他们心中骇然,比起抓他钱文真,他们心中的猜测无疑更加震撼心灵,他们都不敢想!

    然而,事实便是,他们不敢想象的猜测,是对的。

    张鹤龄瞥了瞥厅中几人,道:“拿下举人黄昱!”

    怎会是我?

    黄昱骇然的念头刚一动,只听见张鹤龄又道:“龚侍郎,劳烦你也陪本伯走一趟吧。”

    龚成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指着张鹤龄,气的颤声道:“你……你要抓本官?你可知你在做甚么?”

    “不是抓!”

    张鹤龄见勇士营的军士们毫不拖沓便执行了他的命令,他心中满意,笑着对龚成道:“你的幕僚本伯是抓,他涉及了多桩案事。至于龚侍郎您,本伯是请您协助。”

    “协助!?本官若是不去呢?”

    “呵呵!”

    张鹤龄笑着道:“龚侍郎,本伯好意相请,怎能不去?请龚侍郎走一趟顺天府,协助本伯办下案子而已。您也放心,本伯会请张府尹帮忙,安排一件安静的雅室,只需和本伯聊几句而已。介时,本伯也会请张府尹从旁见证……”

    “哈哈!”

    龚成气极反笑,他从未曾想过,竟然有朝一日,有人会在他的府邸里,要强抓他。

    修饰的再好,也无法改变他被抓了的事实。而且,他完全可以想到,他和黄昱若是被带去了顺天府,后续的事将会完全超脱他的掌控。

    “本官告诉你,本官不去,本官官居正三品,一部侍郎,法不加身,莫说本官无有过错,便是有,无陛下圣旨,也无人敢对本官放肆!”

    “唉,龚侍郎,这就没意思了!”

    张鹤龄摇了摇头,淡淡道:“本伯给您体面,龚侍郎,您就别自个儿将体面丢了!去不去,可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