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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处心积虑

    裴越直接回答:“人不是应该在牢里,你怎么找我要人?”

    李班头急了:“不是,堂尊,您不能这么包庇人犯啊,这春风楼里几十双眼睛都看到了,都可以作证啊,是您把林姑娘带走的,您现在让属下去哪找啊?”

    是啊,不管林司禾是如何出的大牢,总之几十双眼睛看着是裴越把人带走了。裴越显然不知不觉中已经中了他们一连环的套子,直接套在了脖子上。

    今天若是他交不出林司禾那窝藏疑犯,以权谋私的罪名可就给他扣得死死的,就算是裴尚书亲自来,也是理亏。

    平城的险恶裴越才来五天已然领教了两三分,今后的路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难走得多。

    这就是为何这里的知县几乎每年会换个两三任,以至于后来竟无人敢去,空了缺大半年。

    裴越想了想,只道:“人没了你找我要?还不快去带衙役去把她抓回来。”

    李班头见状,又道:“堂尊,实不相瞒,在见您之前我就派人去过一次杏花村本想找她的父母了解点情况。谁知,林家那破草房子早就被烧了,我正纳闷呢,如今看来,他们一家畏罪潜逃了。”

    此话说的直白,裴越也懂了。

    林司禾一家一介杏农,知道什么畏罪潜逃?这罪名都还没下来呢。

    这也是一套,早早安排好他们一家销声匿迹,然后因裴越交不出人犯,以包庇重犯的罪名要挟着裴越任他摆布,一步一步错下去。

    若是再狠一些,让林司禾在逃跑过程中畏罪自杀,死无对证,那么风尘仆仆赶来的直隶府臬司张统领可能就在平城先一步开张,拿下裴越这个知县了。

    一环扣一环,妙得很呐。

    算计至此,娴熟又稳当,想必此方法已经对付了不少前任同僚了吧。

    裴越沉默了。

    李班头见裴越束手无策的样子,嘿嘿一笑,得意道:“堂尊,您别怪罪我提前去杏花村。我是想着,抓人这些事儿咱们做属下的也该提前替您谋划谋划,不然这穷山恶水的,刁民没法管,您说是不是?眼下还需齐心应付张统领不是?”

    他虽陪着笑脸,说的话却处处是刀锋。

    裴越沉默许久,忽然故意问他:“李班头,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李班头见裴越被掐住了弱点,不再反抗,便成竹在胸地回答:“堂尊呐,您看要不这样,疑犯不在,我们找个人替她进去先关着,张统领来无非走个过场,先瞒过去了再说。”

    这又是新的陷阱,若是其他人被前面一番操作吓破了胆,乱了阵脚,当真听了这鬼话,随意找个人冒充,那必然会被揭穿,便又多了几条重罪,只能被拿捏等死了。

    话刚说完,听衙役来报:“直隶府臬司统领张大人马上过浔桥了,顶多一注香就到县衙门口。”

    裴越看着李班头,许久赞叹道:“李班头,这时间掐的真准,果然神机妙算啊。”

    李班头满脸堆笑,志在必得:“堂尊谬赞了。”

    却见裴越突然抬脚就往马厩去。

    “堂尊,您这是干什么?还不换衣服去迎接张大人吗?”

    裴越牵出一匹好马,一个翻身便骑上去,边道:“张统领那我就不去了,州府上没来公文,不是公事。即是你与他私事,便不该县衙接待,你自己迎去。”说罢骑马飞奔出了县衙。

    小乙拿了把伞追出去:“公子,要下雨了您去哪啊?”可惜裴越早就跑远了。

    他必须将林司禾找回来,林家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林司禾被他爹拽着出了城几里路,这才放开她。

    “爹,你到底干嘛呀?”林司禾刚自由,便不走了。

    他爹满脸通红,骂她:“你个孽障,还问我干嘛?老实本分做人有什么不好,偏偏要去越狱!你要害死我们全家啊?”

    林司禾满脸不可思议:“爹,谁跟你说我越狱了?我没有啊。”

    “不越狱你怎么会在外面,你别撒谎,臬司的衙役早就来我们家搜过了,李班头说了,你这样的杀人嫌犯越狱被抓回来可以直接判斩首,若是不好还要牵连我们全家啊!我是造了什么孽能生你这报应?”她爹越说越急,一拳头打在一旁的石头上,手背都流血了。

    林司禾连忙劝住他:“爹,您别生气,我虽不知道越狱会怎么样,但女儿没有做错什么,总会有办法的。”

    阿娘过来规劝:“阿禾,你犯的事不小,李班头人好,念着几十年的交情没有当场抓了你爹娘,还劝我们快逃呢。你听娘一句,祸也闯了,自己跑吧,跑的越远越好,隐姓埋名,别让官府抓住。”

    说着阿娘含着眼泪塞给她一袋子钱:“阿禾,我和你爹就只有这点积蓄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回来了。”

    林司禾推开阿娘的手:“钱我不会要,如果我跑了不仅坐实了畏罪潜逃,官府的人也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二人。”

    这话有道理,将心急的阿爹点醒,他抬头:“那你说怎么办?”

    林司禾坚定地回答:“我原本是想回牢里去,但如今听你们一说反而不妥当,我还是回去找裴大人说清楚由来,我相信他一定会帮我的。”

    阿爹嗤之以鼻:“就那个毛头小子他能怎么帮你?官官相护,谁会为了你个民女去申冤,你看常人都知道你不可能杀了村长,他不也不分青红皂白把你关起来了吗?”

    林司禾摇头:“爹,娘,我相信裴大人。女儿没有杀人,也没有越狱,我不想一辈子东躲西藏见不得人,就算死,女儿也要清清白白的死去。”

    阿爹叹了口气:“可现在你说不清,村里的人恨死你了,官府也要抓你,裴大人跟你非亲非故,你怎么敢把命交给他手上?李班头都劝我们快跑了,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林司禾红着眼眶突然就跪下了:“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一个女儿家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你让我回去吧。我若不回去,不仅我自己罪名无法洗清,还会连累裴大人,就冲这一点,他一定会救我的。”

    她爹还想说什么,却被她娘拉住,阿娘身体不好,边哭边咳:“她爹,我也相信裴大人不会冤枉她的,若是官官相护,上次何必救她?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一个女孩子逃到哪里不是死路一条呢?”

    是啊,柔弱年少的林司禾能逃到哪去呢?哪里不是死呢?

    阿爹想了想,最终收回手:“你走吧。”

    “爹娘,如果村子里待不下去你们就先回娘的老家琼原,待女儿洗脱冤屈就来找你们。”林司禾站起身,朝着进城的方向跑去。

    穿过满路落白留香的木香簇,跑过漫山遍野的红白杏花,她在飘摇的柳枝里看到了一个青年骑着骏马朝自己飞奔而来。

    初春的阳光撒在他身上,春风掠过他的衣衫拂过骏马的鬃毛,他闪闪发光如神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