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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明码标价

    裴越什么也没说,蹲身捡起那支箭。

    箭头上的字已经被刀划去。

    阿若站在裴越身边,瞧见那划痕,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县库里的?不是字都划去了吗?”

    贺之信似乎懒得回答,露出一丝嘲讽,却还是道:“若不是县库的,它划去干什么?”

    关于兵器,林司禾也不太明白。

    只听裴越开口解释道:“按我朝械制,官用与民用区分严格。官用是从朝廷制坊出来,精钢锻造,且器身须登记用者,而民用不规定材质,器身多数刻造者作出处辨识。此箭锋利,做工精良,不像民用。”

    原来如此。

    阿若连忙看了看自己的剑身:“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林司禾就近瞧了一眼贺之信的刀柄,隐约看见柄端只刻了一个“鹤”字。

    正当疑惑时,又听阿若后知后觉问:“也就是说他们真是县衙派来谋害越哥哥的?他们就不怕事后追查?”

    这问题问得一个比一个蠢,贺之信全然不理会。

    裴越则是凡是涉及具体案情他均不会多言。

    一时竟无人回答。

    见阿若尴尬,林司禾悄声道:“阿若,届时追查的也是他们,若我们死了,那就死无对证。若我们没事,反正这刻字已经划去,仅凭些推测也算不得什么真凭实据。天底下的衙门多呢……”

    阿若恍然大悟。

    贺之信看了看天色,转头对着裴越道:“你们衙门里内讧非要拉我下水,若不是我路过拔刀相助,你今日只怕要交代,救命之恩如何谢我?”

    裴越抬眼:“来都来了,还装什么?”

    这话说得直接,这么多年来鲜少有人在贺之信面前如此放肆了。

    东风猖狂,携着柳叶飞舞,贺之信和裴越站在风中,身影颇有些侠气。

    突然贺之信来了兴致,毫无预兆地拔刀而起,朝着裴越就扑将过去。

    裴越赤手空拳抬手一挡,刀身贴着他的手臂护腕,尖声擦过。接着,裴越飞速起身朝一旁退开。

    点到即止,习武之人已然心中有数。

    贺之信收回刀,语气多了几分服气:“裴大人,敢徒手接我这一剑,就不怕断只手吗?”

    裴越淡定地拍了拍护腕,从容回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贺之信冷笑:“我跟你很熟吗?”

    裴越坦诚答:“你我互相早就暗中查探多时,怎么不算熟?”

    这裴越说话真不按常理,直接到露骨的程度,该戳的窗户纸一个也没放过。

    贺之信也不装了:“你何时也在我身边安插内鬼了?”

    却见裴越笑了下:“哪需要那么麻烦,我想查你很容易。”

    这话短短十来个字,可语气里透露的那种从容以及丝毫不惧怕被拆穿的底气却十分可怕。

    让贺之信猛然想起这些时日来裴越的如蒙头苍蝇一般杂乱无章的所作所为,突然就被一条丝线牵起来,有序地排成了一条线。

    贺之信感觉背心一凉,如遭背刺。

    难怪那张演习许可盖印这么容易!那盖印的小厮如此面生!

    难怪裴越明知律法不能约束他却还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关了他半个月!难怪裴越从头至尾都那么镇静自若,根本不惧怕他任何脱罪之词!

    他这才恍然,裴越一直以来都只是设着陷阱就,根本就只想关他几天而已!

    裴越看着贺之信脸色由青到白,十分意外:“怎么?你不至于才反应过来吧?”

    贺之信压住心中的火气,看着眼前的年轻知县。他对之前小瞧了裴越感到十分后怕,甚至惊到有些发怵:“裴大人,我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对手。”

    裴越却答:“我不认为你是对手,我们可以合作共赢,你甚至可以跟我开个价。”

    贺之信匪夷所思:“开价?你谋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收买我?”

    裴越不屑地摇头:“这算得什么谋划?贺帮主多虑了。”

    这还不叫谋划?裴越这人也太狠了吧。

    贺之信收起刚才戏谑的态度:“事已至此,那我是与你裴越谈还是同裴知县谈?”

    都被卖了还能心平气和捞回好处,林司禾暗自佩服贺之信可真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难怪能在平城做大做强。

    裴越折断箭羽收好箭头,答:“你要是跟我有什么谈的我不介意,跟你说话拐弯抹角累的很。”

    这是有实力的人才能有的从容。

    贺之信了然,立即改口:“裴知县,我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与我同流合污的小人。”

    裴越并不生气:“平城历任知县里不乏正人君子,当君子就管不了平城。况且,贺帮主何必自轻自贱,说什么同流合污,难听。”

    裴越说话坦荡,虽直白却让贺之信并不反感,他边套着话边琢磨着价钱:“你怎么知道我是个仗义之人?”

    裴越毫不避讳:“我查过你的暗账,算是有些了解。”

    “什么暗账?”贺之信自己都有些懵,反应了好一会,如被重锤,“裴越,你连我幺娘家都去搜了?你怎么查到她的!?”

    裴越对他如此剧烈反应不能理解:“查账时发现贺帮主竟会聘一名体弱多病的老妇人做杂役,便多留意核对了一眼账目支出的月钱,发现她一月竟有二两,便想着去她家看了看……”

    这话说的轻松,但要是什么样的耐心和明察秋毫的本事才能抓住这如蜘蛛丝一般的线索!

    林司禾终于知道,裴越在贺之信被关的这几天忙前忙后通宵达旦在干什么了,这是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查遍了吧?

    想到这,她自己突然心里一惊。我自己祖宗还安全吗?

    尽管贺之信心里已做好了准备,也明白新知县不好对付。但事实远超他预期,贺之信慢慢竟有些心虚,试探问:“裴越,你还查到了什么?”

    裴越却适时收了口:“我查这些就够了,不必瞒你。”

    贺之信还是不放心,但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奈何他,心里盘算一阵,知道与裴越可怕,多费心思无意义,便不再绕弯子:“我要桂其昌手里所有的漕运码头。”

    一来就张血盆大口,漕运是平城的动脉,原本他二人各占一半,如今他全要了无疑是扼住了平城的咽喉。

    但裴越爽快点头:“可以啊,凭本事。”

    连价都不还,这……难道要少了!?

    贺之信还在惊疑不定。

    裴越就已经开始了规划:“当月正值春耕,平城官府会派多数衙役下乡去助农劳作,在此期间,望贺帮主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切莫因械斗闹出人命。”

    三言两语,一箭三雕。

    第一雕,让衙役们出城种田是个赢民心的创举。

    第二雕,官府以县内空虚放纵械斗,实则给贺之信机会夺取码头。其实这么多年南北僵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官府不允许大规模械斗,养着两方互相制衡。

    第三雕,若是贺之信自己夺取的码头,民间争斗,那官府顶多算个过失,上级就算想查办此事也无处着力。

    还有最后一点,裴越这是哪里来的底气,完全不怕贺之信拿着漕运码头威胁官府?想到这,贺之信有些发虚。

    很明显,裴越这位状元郎并不是个绣花枕头,他来这里肯定还有别的更大目的,自己且不可糊涂挡了他的道,思定,贺之信开口:“裴大人,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