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长安郊外的晚上
院子陷入一片沉静。
只有大家闺秀和文弱还面对面坐着。
文弱，肯定就是他。
卫莱人在齐国都有一个假名字，大小姐知道的自然就是他的齐国名。
姓肖名华，表字文弱。
一般卫莱人只会取个名，但他觉得没有字实在有失身份，就给自己取了个“文弱”。
本来是想附庸风雅让别人称呼自己的表字，让别人感受到他其实是很谦虚的。
可后来才知道，在齐国的语境里，敢叫自己“文弱”的，那“文”都不是一般的“强”。
算了，取了也懒得改了。
算是对自己的一个鞭策，争取有一天能在自己的茅屋里也写下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好对得起“文弱”这个名字吧。
他喝了不少，但没有醉，只是醺过了头。
看着眼前这个齐国女子，T恤衫，牛仔裤，高马尾，除了那张圆滚滚的脸太过于富态，其他和卫莱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乔琳肯定看出了这个弟弟的心思，那么他自然也能看出这个胖丫头的心思。
他又不傻。一个陌生女子一路上老是偷看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对方的心理。
那分明就是对自己有点意思。
活到22岁，样貌普通个头普通，恨不得把“普通”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的人，第一次有姑娘正眼看自己一眼，他的内心那是相当的飞扬。
简直鼻子孔朝天，脖颈子恨不能昂断了。
管他什么胖丫头瘦丫头，反正有人愿意瞧哥们一眼了。
可是得意完了又会陷入无尽的怀疑之中，一遍遍地问自己，
“你说她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她能图我什么呢？她是看上我了么？扯淡。”
长安的郊外夜很静，静的可怕，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他靠在小椅子上，其实并不太想和这个异性聊天。
两个世界的人，有什么可聊的呢？
抬头望着七月十九还算圆的月亮，又一次想起了那个问题，
“你这一天天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寻找变异人的真相？
好吧，这算是个理由。而除此之外呢？
他每一天努力的理由好像只因为两个字，活着。
当初离开伊甸园也是想逃离那份荒凉。他想去长安看一看，看看这个人口庞大的城市是个什么样。
希望这里的喧嚣可以冲淡自己内心的绝望。
可是来到这里半年了，那种绝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添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叫做孤独。
在伊甸园他是一个变异人，可是来到了长安，他是一个蛮夷外加变异人。
举目四望，好像没有一个人和自己是一样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根本睡不着，有时候会偷偷溜出去，爬到小雁塔上，看着夜晚长安的灯火，想象着自己是否能在这里有个家呢？
可是想完了自己都会被这个念头逗乐，自己要家干什么呢？
进门出门只有一个人，家也不过是一个建筑物而已。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做俯卧撑，会做引体向上，500个1000个，直到把自己累趴下之后才能倒头睡去。
没有睡意的时候他根本不敢躺在床上，根本不敢闭上眼。
无论是“曾经”还是“未来”，这都是他不敢触碰的东西，前一个会把心扎得生疼，后一个会把心扎得更疼。
所以他拥有的只有今天，也仅仅是今天。
他从来不敢当着任何一个人的面去想心事，包括乌诺。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个大窟窿，随便一个什么人过来随便给自己一个什么东西，他都愿意接过来填进那个窟窿里。
当一个姑娘愿意和自己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甚至能听到那个窟窿被哗哗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充起来的声音。
姑娘的一个眼神，自己甚至都能脑补出来今后一百年的剧情。
可是然后呢？
他每次望着月亮都想哭，卸下了所有的面具还有躯壳，发现心里真的挺疼的。
“文弱？”
他听到了，但是根本不想理会。
“文弱？”
他听到了，但是根本没有力气理会。
一块绣帕，带着淡淡的幽香伸到腮边，轻轻抚去了无声的泪水。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
他冷笑一声，听到这前半句就猜到后半句会是什么“有泪不轻弹”的屁话。
可是接下来的后半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也难斩儿女哀思繁杂情长，有泪何妨？哭便是了。无愧本心足矣。”
这个大家闺秀要求还真不高啊？
他端坐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胖丫头，其实算不上肥，就是丰腴到了极致，显得全身肉嘟嘟的。
眉眼精致，目目传神，皮肤白皙，倒显出别样的可爱。
乌诺一路上老是撺掇自己，
“去吧，南极种马，在你的战场肆意奔腾吧。”
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南极种马？不过是个摇摇马而已。
他眯眼打量着这个大小姐，只是感觉比自己小，但还不知道对方年龄，忍不住问道，
“娘子芳龄几何？”
娘子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有些娇羞，微微垂首反问了一句，
“文弱，为何不肯叫奴家蓉儿？”
蓉儿，路上这个丫头就跟自己介绍过她的名字。
可这一听这就是人家的闺名，这个异性在他眼里更多的是肉肉的很好玩，这么亲昵的称呼自己实在叫不出口。
如今人就在眼前，那张脸他越看越可爱，嘟嘟的真想掐一把。
想着想着真的把手伸过去，在蓉儿的小胖脸上轻轻掐住拽了两下。
这一下可闯了祸，蓉儿又是气又是恼，恼完了脸还羞得通红，想打他可又不好意思，就这么伸出手缩回来，放下去举起来，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又逗了姑娘一句，
“叫你蓉儿，是要认我作你的夫君不成？”
蓉儿嘤咛一声，是真有些急了，蹙起的娥眉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收敛，明眸瞪得非常有分寸，小鼻子一张一合，带着自己最大的愤怒，伴着幽兰之气，对他说了一句自以为的狠话，
“我大家千金，难道还配不上你？”
这句话倒是小小刺痛了他一下，不过也没那么痛。
别说配不上他，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配他简直是抬举过了头。
人家说的是实话。
他的酒劲下去许多，平静下来意识到，在一个齐国姑娘面前，这种玩笑是开不得的。
端正一下坐姿，搜集了一下书上看到过的词汇，打算吹捧一下这个丫头，好安慰安慰。
他作揖行礼说道：
“娘子风姿绝世，与小生并论，实在辱没娘子。小生实乃粗鄙野人，安敢遥望朱门高贵？”
可是姑娘非但没有领情，反而追着问了一句，
“为何不敢？”
他瞬间想到了这半年以来在长安的见闻，尤其是在官府衙门勋爵府第里面，那种见了主子就跪的场景，让他想起来就感到压抑，顺口说了一句，
“你们齐国人见谁都跪，我受不了。”
“胡说。”
这是几天来蓉儿大小姐说得最粗鄙的一句话了，她说道：
“你等也有跪拜的礼数，休要欺我无知。”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从哪学来的，但是一听这话他可就来了精神。
把脸凑到蓉儿的面前，轻声细气但是又狂傲飞扬，上指天下指地，
“我们上跪的是天，下跪的是地。除了祖宗先烈，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我们去跪。”
蓉儿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檀口微启，呼吸急促，满面潮红，眼中流光回转，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鼓起莫大的勇气，直视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对他说了一句话，
“文弱，定立于天地间。”
只有大家闺秀和文弱还面对面坐着。
文弱，肯定就是他。
卫莱人在齐国都有一个假名字，大小姐知道的自然就是他的齐国名。
姓肖名华，表字文弱。
一般卫莱人只会取个名，但他觉得没有字实在有失身份，就给自己取了个“文弱”。
本来是想附庸风雅让别人称呼自己的表字，让别人感受到他其实是很谦虚的。
可后来才知道，在齐国的语境里，敢叫自己“文弱”的，那“文”都不是一般的“强”。
算了，取了也懒得改了。
算是对自己的一个鞭策，争取有一天能在自己的茅屋里也写下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好对得起“文弱”这个名字吧。
他喝了不少，但没有醉，只是醺过了头。
看着眼前这个齐国女子，T恤衫，牛仔裤，高马尾，除了那张圆滚滚的脸太过于富态，其他和卫莱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乔琳肯定看出了这个弟弟的心思，那么他自然也能看出这个胖丫头的心思。
他又不傻。一个陌生女子一路上老是偷看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对方的心理。
那分明就是对自己有点意思。
活到22岁，样貌普通个头普通，恨不得把“普通”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的人，第一次有姑娘正眼看自己一眼，他的内心那是相当的飞扬。
简直鼻子孔朝天，脖颈子恨不能昂断了。
管他什么胖丫头瘦丫头，反正有人愿意瞧哥们一眼了。
可是得意完了又会陷入无尽的怀疑之中，一遍遍地问自己，
“你说她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她能图我什么呢？她是看上我了么？扯淡。”
长安的郊外夜很静，静的可怕，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他靠在小椅子上，其实并不太想和这个异性聊天。
两个世界的人，有什么可聊的呢？
抬头望着七月十九还算圆的月亮，又一次想起了那个问题，
“你这一天天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寻找变异人的真相？
好吧，这算是个理由。而除此之外呢？
他每一天努力的理由好像只因为两个字，活着。
当初离开伊甸园也是想逃离那份荒凉。他想去长安看一看，看看这个人口庞大的城市是个什么样。
希望这里的喧嚣可以冲淡自己内心的绝望。
可是来到这里半年了，那种绝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添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叫做孤独。
在伊甸园他是一个变异人，可是来到了长安，他是一个蛮夷外加变异人。
举目四望，好像没有一个人和自己是一样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根本睡不着，有时候会偷偷溜出去，爬到小雁塔上，看着夜晚长安的灯火，想象着自己是否能在这里有个家呢？
可是想完了自己都会被这个念头逗乐，自己要家干什么呢？
进门出门只有一个人，家也不过是一个建筑物而已。
实在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做俯卧撑，会做引体向上，500个1000个，直到把自己累趴下之后才能倒头睡去。
没有睡意的时候他根本不敢躺在床上，根本不敢闭上眼。
无论是“曾经”还是“未来”，这都是他不敢触碰的东西，前一个会把心扎得生疼，后一个会把心扎得更疼。
所以他拥有的只有今天，也仅仅是今天。
他从来不敢当着任何一个人的面去想心事，包括乌诺。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个大窟窿，随便一个什么人过来随便给自己一个什么东西，他都愿意接过来填进那个窟窿里。
当一个姑娘愿意和自己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甚至能听到那个窟窿被哗哗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填充起来的声音。
姑娘的一个眼神，自己甚至都能脑补出来今后一百年的剧情。
可是然后呢？
他每次望着月亮都想哭，卸下了所有的面具还有躯壳，发现心里真的挺疼的。
“文弱？”
他听到了，但是根本不想理会。
“文弱？”
他听到了，但是根本没有力气理会。
一块绣帕，带着淡淡的幽香伸到腮边，轻轻抚去了无声的泪水。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
他冷笑一声，听到这前半句就猜到后半句会是什么“有泪不轻弹”的屁话。
可是接下来的后半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也难斩儿女哀思繁杂情长，有泪何妨？哭便是了。无愧本心足矣。”
这个大家闺秀要求还真不高啊？
他端坐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胖丫头，其实算不上肥，就是丰腴到了极致，显得全身肉嘟嘟的。
眉眼精致，目目传神，皮肤白皙，倒显出别样的可爱。
乌诺一路上老是撺掇自己，
“去吧，南极种马，在你的战场肆意奔腾吧。”
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南极种马？不过是个摇摇马而已。
他眯眼打量着这个大小姐，只是感觉比自己小，但还不知道对方年龄，忍不住问道，
“娘子芳龄几何？”
娘子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有些娇羞，微微垂首反问了一句，
“文弱，为何不肯叫奴家蓉儿？”
蓉儿，路上这个丫头就跟自己介绍过她的名字。
可这一听这就是人家的闺名，这个异性在他眼里更多的是肉肉的很好玩，这么亲昵的称呼自己实在叫不出口。
如今人就在眼前，那张脸他越看越可爱，嘟嘟的真想掐一把。
想着想着真的把手伸过去，在蓉儿的小胖脸上轻轻掐住拽了两下。
这一下可闯了祸，蓉儿又是气又是恼，恼完了脸还羞得通红，想打他可又不好意思，就这么伸出手缩回来，放下去举起来，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又逗了姑娘一句，
“叫你蓉儿，是要认我作你的夫君不成？”
蓉儿嘤咛一声，是真有些急了，蹙起的娥眉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收敛，明眸瞪得非常有分寸，小鼻子一张一合，带着自己最大的愤怒，伴着幽兰之气，对他说了一句自以为的狠话，
“我大家千金，难道还配不上你？”
这句话倒是小小刺痛了他一下，不过也没那么痛。
别说配不上他，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配他简直是抬举过了头。
人家说的是实话。
他的酒劲下去许多，平静下来意识到，在一个齐国姑娘面前，这种玩笑是开不得的。
端正一下坐姿，搜集了一下书上看到过的词汇，打算吹捧一下这个丫头，好安慰安慰。
他作揖行礼说道：
“娘子风姿绝世，与小生并论，实在辱没娘子。小生实乃粗鄙野人，安敢遥望朱门高贵？”
可是姑娘非但没有领情，反而追着问了一句，
“为何不敢？”
他瞬间想到了这半年以来在长安的见闻，尤其是在官府衙门勋爵府第里面，那种见了主子就跪的场景，让他想起来就感到压抑，顺口说了一句，
“你们齐国人见谁都跪，我受不了。”
“胡说。”
这是几天来蓉儿大小姐说得最粗鄙的一句话了，她说道：
“你等也有跪拜的礼数，休要欺我无知。”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从哪学来的，但是一听这话他可就来了精神。
把脸凑到蓉儿的面前，轻声细气但是又狂傲飞扬，上指天下指地，
“我们上跪的是天，下跪的是地。除了祖宗先烈，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我们去跪。”
蓉儿瞬间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檀口微启，呼吸急促，满面潮红，眼中流光回转，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鼓起莫大的勇气，直视着这个男人的眼睛，对他说了一句话，
“文弱，定立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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