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你好早十郎
七月二十四。天上的云有点多，很多。
龙王爷的喷嚏已经憋了一下午，看来是准备来个大的。
九点刚到，长乐坊的大门就嘎吱吱关上了。
十字街黑漆漆，静悄悄，完全不同于平康坊的喧闹，这里一到晚上就像是茔地般安静，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一个个身穿紫袍红袍的要员下了班，坐着鎏金挂银的马车回家，吃吃饭看看书下下棋，这种格调之下是要是跑出来个娘子唱曲的话，那岂止是煞风景，简直是罪大恶极。
所以没人说话。
连猫叫狗闹都没有。
但是一座深宅大院内，后院书房里正传出乒了梆啷摔东西的声音。
一听就是上好的官窑货，摔起来清脆悦耳。
五个护院小兵卒正沿着回廊巡逻，刚好从这间书房门前经过。
中间的一个小东西胆子挺肥，居然问了一句
“韩公这是怎么了？这几天动不动就发火。是不是在朝里受了谁的挤兑了？”
“住口。”
为首的士卒喝骂一声，
“朝中之事，也是你敢议论的？不想死就闭上嘴。”
没有人再敢说话，耷拉着脑袋继续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拐过一个弯，迎面走来三个托着木盘的女仆。
为首的女仆端着净手水和毛巾，第二个女仆端着饭菜，第三个女仆端着汤茶。
三个人微微侧身从巡逻的士卒边经过，沿着回廊走向后院。
穿过一个门洞，拐过两道弯，三人停在一间书房前。
为首的女仆轻轻叩门，软声细语地冲屋里说道：
“主人，用膳了。”
里面没有回应。
女仆又说了一遍，
“主人，用膳了。”
还是没有回应。
女仆壮着胆子推门进去，“主人”还没“用膳”呢，只听里面咣啷一声水盆被打翻在地，哗啦水洒了一片，盘子吧唧拍在地上。
“滚。”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把女仆赶了出来，吓得三个人浑身哆哆嗦嗦，一溜烟跑没了影。
一个挎刀的魁梧汉子把东西扔出来，回到屋里轻轻把门关上，走到书案边对着一个身穿紫袍拧眉侧卧在书榻上，正闭目养神的小老头说道：
“韩公，何必如此烦恼。已经派人去问过两次了，许是真的还不曾到吧？安心歇息一夜，明日自会有消息的。”
“你放屁。”
小老头噌的一下坐起来，指着汉子的鼻子就骂上了，
“明天？明天我脑袋还在不在了都不知道。”
汉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小老头一顿猛磕，
“韩公息怒，韩公息怒。奴仆无能，实在探听不出来消息。”
“你废物。”
汉子磕头梆梆响，一个劲说着“奴仆无能”。
“几天了？七月二十这都过去几天了？人到哪了，不知道。进没进城，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是他爹的不知道。我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处。”
汉子这回也不用磕了，直接脑门顶着地不用起来了。
小老头骂够了心情舒服不少，端起茶碗嘬了一口，
“今天派出去的人可有什么消息？那个胖子可有出门？”
“不曾，未离那贸易站半步。”
小老头放下茶碗，发现自己的胡子都被气歪了，赶紧捋了捋，自言自语嘟囔着，
“莫非，不是这个胖子？”
一抬眼看到汉子脑门还在地上顶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用脚踢了一下，“滚。”
汉子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转身刚要开门，门却吱呀一声先开了。
小老头心里烦得很，刚要把又来送饭的丫鬟轰出去，一抬眼却看到一个陌生人立在门口。
此人上身着衣下身着裤，衣服暗绿色，似是印染着树叶一样的花纹。
左右大腿外侧都绑了一个黑乎乎的套子，里面好像插着刀。
来人身材不高，相貌平平，不似齐国人蓄发，头发只有很短的一层，倒是目光如炬，颇有几分豪气。
其人绝非是齐国人。
小老头脸色大喜，不等吩咐汉子，那汉子倒是十分自觉，拔出刀对着那人就砍下去。
握刀的手被攥住，膝盖被一踢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太阳穴被拍了一巴掌，偌大的汉子竟昏了过去，直挺挺躺在地上真的睡着了。
那人卸下汉子手里的刀，双手捧着放在小老头的书案上，轻轻作揖施礼，
“你好，早十郎。多有得罪，海涵。”
小老头看着护卫被打晕丝毫不生气，听到来人说话的方式，听到“早十郎”这个名字，脸上的喜悦早已经溢满了皮肤间的褶子。
小老头抬手赐座，连忙对着来人问道：
“何人派你来的？”
来人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到面前。
小老头一把抢过来，前后看看封皮，一个字没写。
一把撕开取出信纸，看着上面那几行工整清秀的楷书小字：
早十郎安康
路遇不测致事生变幸机密未泄万望勿忧
公所托之事体大光未敢忘然今鹰犬四伏所图之事当慎
原定之机已失今当徐图之机宜紧要未敢落笔光当面禀
诸事繁杂实难俱到送信者甚忠公请自问之
待明日策马驱使踏遍河山
叶光顿首
小老头看到最后一句“待明日，策马驱使，踏遍河山”，长出一口气点点头，把信纸凑到蜡烛上点着，丢进了涮笔缸里。
“信上所书，你可知道？”
来人点点头。
“你可知何意？”
来人摇摇头。
“好。很好。”小老头在胸口顺顺气，“这位郎君，请讲。”
来人身体微微靠近小老头，把刨除掉了机密信息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小老头听得那叫一个认真，一会眼睛瞪大，一会胡子飘飘，一会又是“哎呀哎呀”，听完之后回味半天，捋着胡子说道，“原来如此。”
来人起身作揖告辞，一边退到门外一边把门带上。
把门关上，高志轻轻舒了一口气，跟这种老东西说话真累，忽然感觉自己让这个马尾辫狠狠坑了一把。
夜深无人，躲开一队巡逻的兵丁，借着零星的月光，一边散步一边欣赏这当朝太傅，一品大员韩载的府邸。
雕梁画柱，青瓦白玉，曲水楼阁，水榭亭台。
五步一风，十步一景，十分契合一品大员的身份。
正欣赏着，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他一跃抓住木梁，翻身躲在梁上的阴影里。
“韩公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个时辰还要用宵夜？”
“许是来了胃口，想要受用些吧？”
“受用？怕是要连你一并受用了吧。”
三个丫鬟端着酒肉茶点，嘻哈调笑着经过，径直往后院走去。
他跳下木梁，看着这一品大宅，翻身上房，一路朝长乐坊外走去。
龙王爷的喷嚏已经憋了一下午，看来是准备来个大的。
九点刚到，长乐坊的大门就嘎吱吱关上了。
十字街黑漆漆，静悄悄，完全不同于平康坊的喧闹，这里一到晚上就像是茔地般安静，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一个个身穿紫袍红袍的要员下了班，坐着鎏金挂银的马车回家，吃吃饭看看书下下棋，这种格调之下是要是跑出来个娘子唱曲的话，那岂止是煞风景，简直是罪大恶极。
所以没人说话。
连猫叫狗闹都没有。
但是一座深宅大院内，后院书房里正传出乒了梆啷摔东西的声音。
一听就是上好的官窑货，摔起来清脆悦耳。
五个护院小兵卒正沿着回廊巡逻，刚好从这间书房门前经过。
中间的一个小东西胆子挺肥，居然问了一句
“韩公这是怎么了？这几天动不动就发火。是不是在朝里受了谁的挤兑了？”
“住口。”
为首的士卒喝骂一声，
“朝中之事，也是你敢议论的？不想死就闭上嘴。”
没有人再敢说话，耷拉着脑袋继续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拐过一个弯，迎面走来三个托着木盘的女仆。
为首的女仆端着净手水和毛巾，第二个女仆端着饭菜，第三个女仆端着汤茶。
三个人微微侧身从巡逻的士卒边经过，沿着回廊走向后院。
穿过一个门洞，拐过两道弯，三人停在一间书房前。
为首的女仆轻轻叩门，软声细语地冲屋里说道：
“主人，用膳了。”
里面没有回应。
女仆又说了一遍，
“主人，用膳了。”
还是没有回应。
女仆壮着胆子推门进去，“主人”还没“用膳”呢，只听里面咣啷一声水盆被打翻在地，哗啦水洒了一片，盘子吧唧拍在地上。
“滚。”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把女仆赶了出来，吓得三个人浑身哆哆嗦嗦，一溜烟跑没了影。
一个挎刀的魁梧汉子把东西扔出来，回到屋里轻轻把门关上，走到书案边对着一个身穿紫袍拧眉侧卧在书榻上，正闭目养神的小老头说道：
“韩公，何必如此烦恼。已经派人去问过两次了，许是真的还不曾到吧？安心歇息一夜，明日自会有消息的。”
“你放屁。”
小老头噌的一下坐起来，指着汉子的鼻子就骂上了，
“明天？明天我脑袋还在不在了都不知道。”
汉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小老头一顿猛磕，
“韩公息怒，韩公息怒。奴仆无能，实在探听不出来消息。”
“你废物。”
汉子磕头梆梆响，一个劲说着“奴仆无能”。
“几天了？七月二十这都过去几天了？人到哪了，不知道。进没进城，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是他爹的不知道。我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处。”
汉子这回也不用磕了，直接脑门顶着地不用起来了。
小老头骂够了心情舒服不少，端起茶碗嘬了一口，
“今天派出去的人可有什么消息？那个胖子可有出门？”
“不曾，未离那贸易站半步。”
小老头放下茶碗，发现自己的胡子都被气歪了，赶紧捋了捋，自言自语嘟囔着，
“莫非，不是这个胖子？”
一抬眼看到汉子脑门还在地上顶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用脚踢了一下，“滚。”
汉子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转身刚要开门，门却吱呀一声先开了。
小老头心里烦得很，刚要把又来送饭的丫鬟轰出去，一抬眼却看到一个陌生人立在门口。
此人上身着衣下身着裤，衣服暗绿色，似是印染着树叶一样的花纹。
左右大腿外侧都绑了一个黑乎乎的套子，里面好像插着刀。
来人身材不高，相貌平平，不似齐国人蓄发，头发只有很短的一层，倒是目光如炬，颇有几分豪气。
其人绝非是齐国人。
小老头脸色大喜，不等吩咐汉子，那汉子倒是十分自觉，拔出刀对着那人就砍下去。
握刀的手被攥住，膝盖被一踢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太阳穴被拍了一巴掌，偌大的汉子竟昏了过去，直挺挺躺在地上真的睡着了。
那人卸下汉子手里的刀，双手捧着放在小老头的书案上，轻轻作揖施礼，
“你好，早十郎。多有得罪，海涵。”
小老头看着护卫被打晕丝毫不生气，听到来人说话的方式，听到“早十郎”这个名字，脸上的喜悦早已经溢满了皮肤间的褶子。
小老头抬手赐座，连忙对着来人问道：
“何人派你来的？”
来人也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到面前。
小老头一把抢过来，前后看看封皮，一个字没写。
一把撕开取出信纸，看着上面那几行工整清秀的楷书小字：
早十郎安康
路遇不测致事生变幸机密未泄万望勿忧
公所托之事体大光未敢忘然今鹰犬四伏所图之事当慎
原定之机已失今当徐图之机宜紧要未敢落笔光当面禀
诸事繁杂实难俱到送信者甚忠公请自问之
待明日策马驱使踏遍河山
叶光顿首
小老头看到最后一句“待明日，策马驱使，踏遍河山”，长出一口气点点头，把信纸凑到蜡烛上点着，丢进了涮笔缸里。
“信上所书，你可知道？”
来人点点头。
“你可知何意？”
来人摇摇头。
“好。很好。”小老头在胸口顺顺气，“这位郎君，请讲。”
来人身体微微靠近小老头，把刨除掉了机密信息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小老头听得那叫一个认真，一会眼睛瞪大，一会胡子飘飘，一会又是“哎呀哎呀”，听完之后回味半天，捋着胡子说道，“原来如此。”
来人起身作揖告辞，一边退到门外一边把门带上。
把门关上，高志轻轻舒了一口气，跟这种老东西说话真累，忽然感觉自己让这个马尾辫狠狠坑了一把。
夜深无人，躲开一队巡逻的兵丁，借着零星的月光，一边散步一边欣赏这当朝太傅，一品大员韩载的府邸。
雕梁画柱，青瓦白玉，曲水楼阁，水榭亭台。
五步一风，十步一景，十分契合一品大员的身份。
正欣赏着，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他一跃抓住木梁，翻身躲在梁上的阴影里。
“韩公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个时辰还要用宵夜？”
“许是来了胃口，想要受用些吧？”
“受用？怕是要连你一并受用了吧。”
三个丫鬟端着酒肉茶点，嘻哈调笑着经过，径直往后院走去。
他跳下木梁，看着这一品大宅，翻身上房，一路朝长乐坊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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