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风尘44】有人避之不及 有人求之不得

    大军将拔营，司马棣终日早出晚归，霍氏白日里就在帐中照料女儿，几天过去，她便能坐起身，却也不敢下地。

    身子虽无大碍，心中也日益郁结。

    侍卫队全部以身殉职，让她十分愧疚。

    霍氏深知女儿的心情。十几年活在普通人家，安分守己，敬神畏怪，何曾敢去亏欠别人家。忽然之间，二三十个活生生的后生家为她送了命，那罪过实难承受。

    马小菊倒是活下来了，和她娘住在药婆子里的帐里养伤，终日痴痴傻傻不愿见人。

    楚楚欲见她而不得，便让霍氏送了许多东西去给她。

    大军出发的前一日，司马棣在帐中收拾自己的物件，张度走进来。

    张度：王爷，侍卫队的家属在帐外，向您谢恩来了。

    楚楚就坐在小几边，不禁抬头看向司马棣。

    他扫了她一眼，起身走出去。

    楚楚侧着身，看向帐外。

    帐外站了三四十人，一见司马棣齐刷刷跪在他面前：“多谢王爷恩典。”

    司马棣道：“护卫队此次皆以身殉职，本王十分伤怀。军中拨款抚恤亲属，以求他们泉下能安心。你等若还有其他诉求，皆可直言。”

    领头的一位老者道：“王爷请勿介怀，他们以身殉职，死得其所，我们为父母的，自当以他们为傲。”

    另一老者接口道：“王爷重恩赏赐，免我一家穷苦，往后我们一家自当把长生的香火奉好。”

    楚楚一听到长生的名字，急急向母亲招手，霍氏扶着她走到帐门边。楚楚见跪在前头的老者模样和长生相似，他身边跪着一个姑娘，长得杏眼桃腮，十分美貌。

    司马棣安抚了大伙几句，吩咐张度安排好接送，众人就相携离开。

    人群中那美貌女子走得慢，落在众人后面。忽然，她转过身，快步跑回来，跪在尚在目送众人的司马棣面前。

    “王爷，民女是秦长生的妹妹，兄长不能再为王爷效命，民女想代他服侍王爷，为奴为婢，尽心竭力。”她仰看着司马棣，一口气把话说完，好似早就准备好的。

    司马棣皱起眉头，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前面停下来，看着女子目瞪口呆的人群。

    四周一片死寂。

    秦老爹赶紧冲过来，要扯起女儿：如玉，你这是做什么？怎能自己向贵人求恩赏。

    秦如玉不肯起身，眼神坚定：爹，小弟尚幼，只有我能承兄长遗志，爹，你随我一同求求王爷。

    秦老爹脸上像被泼了酱，一片紫红。

    秦如玉走到这份上，哪里还会后退，她对着司马棣磕了两个头：王爷，我只求能侍候王爷，便是当个烧火丫头，也感恩不尽。

    司马棣脸上浮起一丝厌烦和怒气。

    秦老爹一看不好，抡起胳膊甩了女儿一巴掌：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贵人面前这般死缠烂打，把你兄长的脸都丢尽了。

    司马棣正待说话，后头传来几声咳嗽，他回头一看，见小丫头立在他身后，看到他回头，她眼神里就露出嫌弃。

    司马棣转头大步离去。

    霍氏看司马棣走远了，才走出帐，对着秦如玉道：秦姑娘，到帐里来说说话吧。

    秦如玉愣了一会儿，才起身慢慢走进帐。

    楚楚坐在小几边，看秦如玉走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见秦如玉虽一身白衣，却上下一丝不苟，处处精心拾缀，便知道她是有念想的。也难怪她会有此惊世骇俗之举，说到底，以秦家的出身，此生见恭王这样的贵人，仅此一回了，不搏一搏如何甘心。

    秦如玉见到楚楚，心里更是如打翻了五味瓶。她出生小地方，从来都十分自恃美貌，是以见了王爷，便有心气去攀枝儿。如今见了楚楚，心下涌上灰心和羞耻。原来天下竟有如此绝色，生生断了多少女子的前路。

    秦如玉17岁，尚未婚配。

    她知道楚楚对她这番举动也觉得奇怪，便坦然相告：“我家原来十分贫穷，后来哥哥从军得王爷提拨，才过上吃穿无虞的生活，如今哥哥去了，虽说王爷给了丰厚恩赏，但家里没了奔前程的人，往后也没希望了。”

    秦如玉说，如今家中父亲年老，姐姐已出嫁，只余十岁幼弟，能奔前程也只有她。她若能入到王府，当个奴婢，便是不能荣华富贵，也算是京中有人，家里人不致受穷受欺压。

    楚楚闻言，满心嘘吁，若是司马棣要的是秦如玉，真真是皆大欢喜。人生何其错乱，有人避之不及，有人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