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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鼓书是当地人喜爱的艺术。

    茶馆是休闲的场所,一杯茶、一碟葵花籽,然后听上一个上午的鼓书,便是老倌子们悠闲的生活,如果更奢侈一点,就点上一盘卤干子,再来一碟兰花碗豆,再上二两敞口白酒,更是引来一片羡慕。

    经常听书的人,生活中便有了改变,经常用鼓书内容指导生活。遇到火爆脾气的人,有人就劝他,你看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都是能屈能伸哪。遇到不活水的人,便让他学及时雨宋江,朋友多好办事。见人莽撞粗鲁,就好心提醒,别象那个黑旋风李逵,胸无点墨,没一点文化。

    听书上瘾的人,到了辞世的当儿,便唤来子孙吩咐道,这辈子也没太多的喜好,就喜欢听书,过世后,也不搞狮子龙灯道士什么的,不搞大的铺排,请个打鼓匠,让我在棺木里再听两夜书,我就特别满足了。

    就是这样一个氛围里。文化馆主办的鼓书大赛开幕了。报名的选手有四十多位,根据文化馆掌握的情况和他们报上来的参赛鼓书唱词本子,选取了十八位参赛。分管县长致词。

    天气很给力,一个很好的晴天。比赛场地设在离文化馆不远的兰江公园里。一听说鼓书比赛,喜爱鼓书的人立即从四面八方赶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来迟了的只能屈居外围,闭着眼睛听声音,抽空直起身子向里面张望,似乎还是想目睹一下参赛者的风采。

    开始上来的是一位女艺人方静,长得眉清目秀,又有表演功底。她参赛的曲目是《薛刚反唐》陈咬金吃官司一节,把那陈咬金由于吃官司饥寒交迫但依然孝心满满的性格刻画得活灵活现,观众不断叫好。

    到了自由发挥时段,上来就是一句:我们打鼓匠,不是只打得鼓响,我们中间也出了县长。众人大笑,原来刚来致词的分管县长,出身也是打鼓艺人,后来风云际会,招了干,当了领导,做了县长。

    县长听了,脸上腾地升起一片红云,似是尴尬,又好像是些许自豪。

    银生表演了一段《血溅狮子楼》,把武松为兄复仇,怒杀西门大官人一节说得惟妙惟肖,引得众人阵阵掌声。在自由发挥阶段,也有出色表现。

    六十多岁的金老师傅,也亲上赛场,传统段子表演了《岳母刺字》,自由发挥阶段表演了《吃烟有三好》,用恢谐的语调说出了吸烟有三个好处:让身体不停咳嗽,吐痰,身躬曲背,正话反说,劝人不吸烟少吸烟。

    有一个叫张方的后生,血气方刚,帅哥一枚。也即席演唱了一个小男孩在学校里和人家攀比买这买那,家里稍有迟疑,小男孩便要查查家底,后来一个偶然机会,发现家中父母其实疾病缠身,努力挣钱养家,自己才能够顺利把书读下去的故事,深深打动了观众,有不少观众涕泗横流。

    张方是一孤儿。张方母亲柳儿是姑娘时,是当地有名的漂亮妹子,给她做媒的不少,可她一个都看不上。张方父亲七斤是一名瓦匠,有一年在柳儿村里盖房子,见柳儿漂亮,便想方没法撩柳儿,柳儿竟上了钩,和七斤好上了。

    不久二人便结了婚,生下张方。生下张方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夫妻二人一直吵吵闹闹,吵闹最厉害的那次,柳儿竟喝农药寻了短见。

    柳儿死后,娘家不依,在夫家打砸一回后,一口咬定柳儿是七斤打死后伪造的自尽现场。

    七斤这边只得请了县里的法医进行尸检。柳儿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六岁,真的可怜,成家之后,活着的时候没有讨得一个好生活,死后还落得一个开肠破肚,死无全尸。

    妻子故去后,七斤心里一直不舒服,时常喝酒,喝酒就要喝醉。一次在公路上不知什么原因让四轮货车旁边挂钩挂上,司机全然不知,拖了几百米远,竟活活拖死了。

    父母双亡后,张方一直由奶奶带着。政府每年有孤儿补助,加上奶奶节衣缩食,邻居们见孩子可怜,也多方给予照顾,不几年就读完了初中。读完初中后,高中没有考取,奶奶心疼他个子小又不能务农,便在旁人指点下拜了师傅打书。

    好像是菩萨睁眼,苦命孩子天照应。张方读书不行学打书却很认真。在师傅那里除了帮助做些家务活,一天到晚就琢磨打书的事。不久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打书匠。只是自小缺少父母照顾,性格上有一些腼腆,不太合群。

    茶馆里听一场书,好像吃了一个菜,赛场上这么多的人说书,好像摆了一大桌子菜,让众人大饱口福。

    大赛整整进行了一整天。临到结束的时候依然人山人海。

    根据裁判打分结果,评出了一、二、三等奖,颁发了奖状奖金。众人尽欢而散。有群众说,这样的活动要年年搞,一年二次,三次,我们都欢迎。

    曹馆长听说后一阵苦笑,搞这个活动都是麻起胆子搞的,还一年两次、三次。

    不过最后结帐,还有一万多钱结余,曹馆长给了银生五百块奖金,余款上了文化馆大帐,以弥补日常经费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