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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探病(二)

    琪儿的话着实戳到了齐老五痛处,他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不屑地哂笑道:“琪儿妹子这话差了,赵老爷与赵二爷乃是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分的哪门子楚河汉界?外人造谣说兄弟不睦,那都是些嚼舌根子的屁话,不是我老齐说嘴,琪儿妹子,赵家待你不薄,你不该听信这些胡言的,否则——”

    齐老五说着,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赵士清,吔着眼道:“否则,你再这样狂吠,叫人听了去,怕还要连累清二爷的。”

    “你!”琪儿气得小脸通红,一手指着齐老五,却说不出话来。

    齐老五更加得意,叉腰说道:“别这样嘛,琪儿妹子,论身份,你只是这位‘诸葛二爷’的婢女,论价钱,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卖身。咱们平时瞧着清二爷的面子,尊着你点,打发你高兴罢了,谁知你这么顺杆儿爬,青天白日地,竟训斥起我来。其实仔细想想,你不见得比我这赵大爷的狗尊贵……”

    听着这剜心刺骨的话,赵士清脸色渐渐阴了下来,齐老五正说得得意,转头瞧见赵士清的脸色,一股寒意从心底涌出,尽管套着猞猁皮坎肩,还是噤得浑身发凉,剩下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赵士清轻抚着琪儿的如瀑秀发,见她咬着牙气得浑身颤抖,柔声安慰道:“琪儿,英雄不问出处,出身寒贱不是你的错,每个人三命四运,谁料得到往后的事儿呢,樊梨花出身寒贱,最后照样敕封一品诰命,不是么?但是——”说着,提高声音,阴冷地瞥了齐老五一眼,“自甘下流,像他这样,当狗当出使命感和责任感来了,那就一辈子难得发迹,嘿嘿。”

    赵士清侃侃而谈,尽管并未动怒,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带着巨大的威压,琪儿慢慢点头平静下来,齐老五见这面容清秀的少年竟有如此冷峻的一面,纵然心中不服,但无胆量争辩,只舔了舔舌头,鼻子里“哼”了一声。

    正在此时,别墅中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背着手一摇三摆地出来,呵斥道:“是谁在此吵闹?搅扰得老太太不得安宁,作死么!”

    齐老五顿觉有底,挺起腰子,小声置辩道:“二老爷,是清二爷带着‘樊梨花’,探望老太太来啦。”

    来者正是赵二老爷,赵族长的胞弟。

    “什么樊梨花?”他不知道方才的那场秋风,略一打量,皮里阳秋地笑道,“这不是清二爷么?之前老太太几次叫你来,你不是都推辞了么?说什么一心闭门读书,文场夺魁么。今儿个竟能抽空出来看老太太,你可是稀客,难得难得!”

    说完,一双三角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赵士清,却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

    赵士清一怔:看来赵氏宗族兄弟阋墙是真的,而且,“自己”不知先前怎样得罪过赵二爷,竟致一个头脸人物不顾身份,当着下人的面与自己戗口!

    虽然吃了一顿下马威,赵士清依旧不卑不亢,微笑着任由赵二爷上下打量。半晌,赵二爷一哂道:“明人不说暗话,清二爷,你是奉了大哥的命令,来向我问话的吧?明说了,是我做主把老太太搬到半山别墅来的,大哥如果觉得心中不受用,叫他只管自己来找我。”

    难道,对于老太太搬进半山别墅这种小事,赵老爷和赵二爷间还有分歧?

    赵士清心中默默筹算,他此行是为了了解赵家的情况,赵二爷明显来者不善,他原不想贸然进去,恐被几句话问住,漏了马脚,不料赵族长和赵二爷之间犹有矛盾!

    这不就是赵家最大的“情况”么?

    赵士清心中愈加坚定:要在这样的豪富大户站住脚,非得探明家族内部的情形不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过,虎穴前的路,也非一马平川,眼前就有赵二爷这尊门神拦着。

    但赵士清既然决定“探病”,又岂会被这点小小困难挡住?说不得,只好激他一激了,言念及此,赵士清说道:“我当然可以原路折返。但我此来,是为探望老祖母的病。倘若叫人知道,你赵二爷拦着旁人,不叫探视自己病中的老母,那么人嘴两张皮,别人怎么说您,我就不知道了——琪儿,咱们走。”

    琪儿还从未见识过赵士清如此犀利的一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任由赵士清牵着自己细如凝脂般的手,转身欲走。

    赵二爷显然被将住了,咬着细碎的白牙呆立在地,默然不语。却见一人大笑着出门来,那人捋着骸下稀稀拉拉的几缕鼠须,说道:“清世兄留步!在下久慕风采,今日一见,果如旭日英华,光彩照人!帮闲人张任有礼!”说着,拱手为礼,顺便悄悄拉了拉赵二爷的袖子。

    赵二爷反应过来,自言自语似地向赵士清解释道:“唉,清世侄,我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粗爽人,方才的言语,并非是冲着你。实在是老母病重,大哥作为赵氏族长,却不见来问候一声。纵然家族事务繁忙,难道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老太太的病要紧?说到底,大哥并非我母亲生,是以始终存着芥蒂——”

    他如怨如慕,正娓娓而谈,却听张任说道:“柏翁,令兄亦有他的难处,清世兄是令兄身边最信得过的智囊,令兄派他代为探看老太太,想必是有要事抽不开身,你须得多体谅才是。”说着,底下碰了碰赵二爷脚尖。

    赵二爷忙又转了话风:“这倒是实情,你瞧瞧我这人,母亲一病,就急得口不择言,竟无端排揎了大哥一顿,真是不该!”

    张任笑道:“我知清世兄不是口舌之人,必不会在赵老爷跟前搬弄是非的。”

    赵士清带着琪儿,只是与他们虚与委蛇,听到此处,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赵二爷将手一让:“清世侄,快请!”

    赵士清也不推让,豪迈地迈步进门,穿过一片竹林,赫然出现了一片宏伟厅堂,他心中慨叹厅堂宏伟,不防一个女子掩面哭着跑了出来,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