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棋子棋者
李存礼一直在想，如果李星云追上来时看见了降臣会作何感想，他可以肯定李星云是一定会追上来的，因为一旦叫他们真离了张子凡能够着的地界，再想动手时便会多些难度。
旁的诸侯不敢明着同张子凡作对，可是要清缴反贼不良人却也都乐得，毕竟现在诸侯都知道张子凡与不良人名为势成水火其实乃是一家，倘若有一天张子凡再兴起什么一统中原的心思来，那不良帅的刀锋还是会落在他们身上。
李星云还是在边界追上了他们。
降臣并未一路跟在明处，但李存礼知道她一直都在，因为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
诚然，降臣如果不想被他们发现的话也有千万种法子，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方式来提醒李绛璎和李存礼自己并没有食言罢了。
所以这一次李存礼对上李星云时，便显得更从容些。
“此处没有旁人，你还要戴着那面具么？”李存礼将手中的软剑轻轻一抖，那剑便发出一声清鸣来。
“怎么，伤养好了，便有底气了？”不知为何，李星云此时是孤身前来，许是想到此地已在南平边境不能太引人注目，于是他此刻用的也是本声，听得李存礼有些光火。
“算是吧。”李存礼一振臂便作势要冲，然而李绛璎又一次先他一步，丢下的不过一句：“你的伤还没有养好。”
就在李绛璎上前的同时，李存礼转身向南。
李星云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很敏捷地向后一跃闪过了李绛璎的亢龙锏，道：“怎么，是又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么？”
李星云竟是没有去追李存礼。
李存礼脚步一顿，冷笑道：“你倒是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只是觉得你而今虽然很像是一条败犬，却不会夹着尾巴仓皇逃窜。”李星云一侧头。“况且我这妹妹，也不像是什么舍己为人的英雄。”
李绛璎低笑：“你脑子如果和口舌一样好用，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今日之祸？”李星云反问一句。“今日有什么祸？你不会真以为，你们三个人是我的对手吧？”
“我们三个不是，可今日我却有帮手。”李绛璎拂袖。“怎么，尸祖大人还不出手，是不想要你的青帝经了吗？”
李星云听见尸祖二字，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原来是有降臣尸祖在为你们撑腰。”
“你猜到了。”李绛璎一挑眉。
“当日尸祖能把九幽玄天神功给了李嗣源，今日便能来帮你们。尸祖想要的无非是完善神功，我可还没忘呢。”李星云缓缓道。
降臣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李星云，你可别忘了我最恨的就是——”
“别人打断你的话，或是猜到你想要说什么。”李星云还戴着那张面具，旁人看不清他表情，可他声音里是隐约有些笑意。
降臣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转出来的，她也不急着动手，只是向李绛璎一摊手。
“拿来吧。”
李绛璎袖子一抖，便将一卷书扔向降臣。
降臣一把握在手中，笑道：“你就不怕我拿了青帝经便食言？”
“不怕。”李绛璎面色沉静。“因为已经晚了。”
她话音刚落，李存礼便在一旁拍了拍手，只听得一声鸣镝过时，那南平境内竟不知从何处出现了许多的兵士，为首一个高踞马上的白衣银铠看着煞是威风，只是手中拿的却不是枪而是一把修文扇。
“南平，什么时候也同通文馆同流合污起来了？”李星云道。
“非也。”李存信离得远，却也听见了李星云这一声，当下笑道。“大唐皇帝陛下李嗣源曾是通文馆圣主这一点人尽皆知，你不良帅的贼子之名也一样是传扬天下，南平王当然知道该帮谁。”
“南平王。”李星云咬牙道。“我竟忘了还有一个他！”
张子凡游说诸国，却独独漏过了一个高季兴，不是因为南平地小而有所轻视，相反，是太过重视高季兴。
高季兴此人滑不留手，昔日能从李存勖面前脱逃，当然也能从张子凡的拜访里察觉到一点可乘之机，梁唐更迭而南平能独善其身，正是因为图南平所得甚少而所失甚多，也只有像是李存礼这样几乎走投无路的才会想起南平来。
而高季兴肯出兵，必然也是得到了什么允诺。
“你可不要忘了，南平王同你家陛下之间现下正有些龃龉。”李存礼讥嘲一笑。“二州之地，张子凡舍不得给。”
“你许二州给高季兴？”李星云目光一闪。
李存礼哈哈大笑起来。
“你当我是你那般的蠢货么？我只是修书高季兴说而今龙椅上那个李嗣源是假的，诸侯知道这一点，也都等着天下大乱之时，如今我叫他能与各地诸侯站得平齐，来日烽火再起，若是他有本事，二州之地未必不是他囊中之物！”
“巧言令色。”李星云龙泉出鞘迅若闪电奔袭而来，降臣倒是很信守承诺地将李星云拦下了。
“不良帅，你妹妹用青帝经换他们平安到江陵府，我可不想食言。”降臣还是言笑晏晏的模样，李星云却没那个闲心同她说上许多，只想要绕过降臣。
“这可不成，万一你妹妹生气了怎么办？我怕她在青帝经里做什么手脚呢。”降臣不出手，只是一味拦着李星云，竟让李星云一时间也不能再近。
李存礼深知李星云实力而今深不可测，他不知降臣是否真的能拦住李星云或是说是否会尽心去拦，趁这机会对李绛璎低低道：“快走！”
李绛璎深深地望了降臣一眼，朗声道：“尸祖，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李存信那一边早备好了快马，三人一入南平地界便上马飞奔而去，军队先是为他们让出一条通路来而后又合个严严实实，李星云现下明面上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他当然可以考虑闯过千军万马去。
然而如果他选择这条路，来日张子凡和他的关系若叫他天下人知道了，张子凡的帝位也会摇摇欲坠起来，至少南平有借口开战，南地诸侯也可能借此北伐。
如今张子凡那帝位尚且算不上稳当，往北还有个述里朵在，谁在此时不顾外敌环伺而开战，谁就是整个中原的罪人。
李星云最后也只能无奈住手，看着大军也缓缓撤去。
“尸祖今日此举，就不怕来日为中原带来兵燹之灾？”李星云缓缓道。
“生气了？”降臣笑时眼底有一点冷意。“从前我还没发现，你生气的时候有些像——他。”
李星云不明所以，降臣却没有要为他解答一二的意思，转身离去之前抛下一句：“你可要小心些，这三百年的功力能叫李嗣源死，也许，一样能叫你死。”
像谁？自然是像李隆基，甚至于是一样的爱美人而轻掷江山。
这就是李绛璎想要的结果。
她不惜冒着被灭口的风险也要提起降臣的身世来，就是要提醒降臣，李星云和她都一样是玄宗的子孙，只唯一的区别是，她与太平一样是太平公主，李星云却和李隆基一样是个男人。
这对于旁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对于降臣来说却已经够生出些爱憎了。
只是还不够，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依旧要快。
出江陵，入金陵，以唐代吴，北伐中原。
“徐知诰已经知道消息了？”李存礼见了李存信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起金陵府之事。
李存信行八，然而年岁比李存礼和李存智都要长些，性子也稳重，不像是李存智一般看着有些跳脱。
他闻言只道：“金陵府一切妥当，徐知诰的不臣之心在吴只怕人人皆知，他只是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理由？杨溥这不是把理由已经送上来了么？”李存礼轻笑一声。“杨溥明知新帝古怪却仍拥之，而徐知诰的本姓却是李，这便已经足够了。”
李绛璎冷哼一声，道：“他想为自己攀附上一个大唐宗室的身份，也总得天下人信才是。”
“天下人不信他也不要紧。”李存礼道。“还有你在。”
“他会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会，但此刻最大的优势在殿下是公主而非皇子。”李存礼答得恭谨。
李绛璎不答，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李存礼却在马上一揖，道：“非是要嫁入徐家，只是叫他们觉出一点希望罢了。据我所知徐知诰一直希望上饶公主能嫁入徐家，可是杨溥爱女如命，那上饶又是个眼光独到的，自己为自己选了个夫婿倒不打紧，杨溥只这么一个女儿，想用联姻拉拢徐家这路可就已经被堵死了。”
李绛璎眼底的杀意这才散去，她道：“不，徐知诰如果想要恢复李姓，也绝不会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因为他若想立国为唐，就一定也要为自己寻一个宗室的身份。”
“先前不肯说，是为试探？”李存礼唇角微勾。
“是。我不做棋子，只做执棋者。”
旁的诸侯不敢明着同张子凡作对，可是要清缴反贼不良人却也都乐得，毕竟现在诸侯都知道张子凡与不良人名为势成水火其实乃是一家，倘若有一天张子凡再兴起什么一统中原的心思来，那不良帅的刀锋还是会落在他们身上。
李星云还是在边界追上了他们。
降臣并未一路跟在明处，但李存礼知道她一直都在，因为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
诚然，降臣如果不想被他们发现的话也有千万种法子，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方式来提醒李绛璎和李存礼自己并没有食言罢了。
所以这一次李存礼对上李星云时，便显得更从容些。
“此处没有旁人，你还要戴着那面具么？”李存礼将手中的软剑轻轻一抖，那剑便发出一声清鸣来。
“怎么，伤养好了，便有底气了？”不知为何，李星云此时是孤身前来，许是想到此地已在南平边境不能太引人注目，于是他此刻用的也是本声，听得李存礼有些光火。
“算是吧。”李存礼一振臂便作势要冲，然而李绛璎又一次先他一步，丢下的不过一句：“你的伤还没有养好。”
就在李绛璎上前的同时，李存礼转身向南。
李星云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很敏捷地向后一跃闪过了李绛璎的亢龙锏，道：“怎么，是又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么？”
李星云竟是没有去追李存礼。
李存礼脚步一顿，冷笑道：“你倒是也变得聪明起来了。”
“只是觉得你而今虽然很像是一条败犬，却不会夹着尾巴仓皇逃窜。”李星云一侧头。“况且我这妹妹，也不像是什么舍己为人的英雄。”
李绛璎低笑：“你脑子如果和口舌一样好用，便不会有今日之祸。”
“今日之祸？”李星云反问一句。“今日有什么祸？你不会真以为，你们三个人是我的对手吧？”
“我们三个不是，可今日我却有帮手。”李绛璎拂袖。“怎么，尸祖大人还不出手，是不想要你的青帝经了吗？”
李星云听见尸祖二字，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原来是有降臣尸祖在为你们撑腰。”
“你猜到了。”李绛璎一挑眉。
“当日尸祖能把九幽玄天神功给了李嗣源，今日便能来帮你们。尸祖想要的无非是完善神功，我可还没忘呢。”李星云缓缓道。
降臣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李星云，你可别忘了我最恨的就是——”
“别人打断你的话，或是猜到你想要说什么。”李星云还戴着那张面具，旁人看不清他表情，可他声音里是隐约有些笑意。
降臣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转出来的，她也不急着动手，只是向李绛璎一摊手。
“拿来吧。”
李绛璎袖子一抖，便将一卷书扔向降臣。
降臣一把握在手中，笑道：“你就不怕我拿了青帝经便食言？”
“不怕。”李绛璎面色沉静。“因为已经晚了。”
她话音刚落，李存礼便在一旁拍了拍手，只听得一声鸣镝过时，那南平境内竟不知从何处出现了许多的兵士，为首一个高踞马上的白衣银铠看着煞是威风，只是手中拿的却不是枪而是一把修文扇。
“南平，什么时候也同通文馆同流合污起来了？”李星云道。
“非也。”李存信离得远，却也听见了李星云这一声，当下笑道。“大唐皇帝陛下李嗣源曾是通文馆圣主这一点人尽皆知，你不良帅的贼子之名也一样是传扬天下，南平王当然知道该帮谁。”
“南平王。”李星云咬牙道。“我竟忘了还有一个他！”
张子凡游说诸国，却独独漏过了一个高季兴，不是因为南平地小而有所轻视，相反，是太过重视高季兴。
高季兴此人滑不留手，昔日能从李存勖面前脱逃，当然也能从张子凡的拜访里察觉到一点可乘之机，梁唐更迭而南平能独善其身，正是因为图南平所得甚少而所失甚多，也只有像是李存礼这样几乎走投无路的才会想起南平来。
而高季兴肯出兵，必然也是得到了什么允诺。
“你可不要忘了，南平王同你家陛下之间现下正有些龃龉。”李存礼讥嘲一笑。“二州之地，张子凡舍不得给。”
“你许二州给高季兴？”李星云目光一闪。
李存礼哈哈大笑起来。
“你当我是你那般的蠢货么？我只是修书高季兴说而今龙椅上那个李嗣源是假的，诸侯知道这一点，也都等着天下大乱之时，如今我叫他能与各地诸侯站得平齐，来日烽火再起，若是他有本事，二州之地未必不是他囊中之物！”
“巧言令色。”李星云龙泉出鞘迅若闪电奔袭而来，降臣倒是很信守承诺地将李星云拦下了。
“不良帅，你妹妹用青帝经换他们平安到江陵府，我可不想食言。”降臣还是言笑晏晏的模样，李星云却没那个闲心同她说上许多，只想要绕过降臣。
“这可不成，万一你妹妹生气了怎么办？我怕她在青帝经里做什么手脚呢。”降臣不出手，只是一味拦着李星云，竟让李星云一时间也不能再近。
李存礼深知李星云实力而今深不可测，他不知降臣是否真的能拦住李星云或是说是否会尽心去拦，趁这机会对李绛璎低低道：“快走！”
李绛璎深深地望了降臣一眼，朗声道：“尸祖，可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李存信那一边早备好了快马，三人一入南平地界便上马飞奔而去，军队先是为他们让出一条通路来而后又合个严严实实，李星云现下明面上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他当然可以考虑闯过千军万马去。
然而如果他选择这条路，来日张子凡和他的关系若叫他天下人知道了，张子凡的帝位也会摇摇欲坠起来，至少南平有借口开战，南地诸侯也可能借此北伐。
如今张子凡那帝位尚且算不上稳当，往北还有个述里朵在，谁在此时不顾外敌环伺而开战，谁就是整个中原的罪人。
李星云最后也只能无奈住手，看着大军也缓缓撤去。
“尸祖今日此举，就不怕来日为中原带来兵燹之灾？”李星云缓缓道。
“生气了？”降臣笑时眼底有一点冷意。“从前我还没发现，你生气的时候有些像——他。”
李星云不明所以，降臣却没有要为他解答一二的意思，转身离去之前抛下一句：“你可要小心些，这三百年的功力能叫李嗣源死，也许，一样能叫你死。”
像谁？自然是像李隆基，甚至于是一样的爱美人而轻掷江山。
这就是李绛璎想要的结果。
她不惜冒着被灭口的风险也要提起降臣的身世来，就是要提醒降臣，李星云和她都一样是玄宗的子孙，只唯一的区别是，她与太平一样是太平公主，李星云却和李隆基一样是个男人。
这对于旁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对于降臣来说却已经够生出些爱憎了。
只是还不够，所以不能掉以轻心，依旧要快。
出江陵，入金陵，以唐代吴，北伐中原。
“徐知诰已经知道消息了？”李存礼见了李存信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起金陵府之事。
李存信行八，然而年岁比李存礼和李存智都要长些，性子也稳重，不像是李存智一般看着有些跳脱。
他闻言只道：“金陵府一切妥当，徐知诰的不臣之心在吴只怕人人皆知，他只是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罢了。”
“理由？杨溥这不是把理由已经送上来了么？”李存礼轻笑一声。“杨溥明知新帝古怪却仍拥之，而徐知诰的本姓却是李，这便已经足够了。”
李绛璎冷哼一声，道：“他想为自己攀附上一个大唐宗室的身份，也总得天下人信才是。”
“天下人不信他也不要紧。”李存礼道。“还有你在。”
“他会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
“不会，但此刻最大的优势在殿下是公主而非皇子。”李存礼答得恭谨。
李绛璎不答，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李存礼却在马上一揖，道：“非是要嫁入徐家，只是叫他们觉出一点希望罢了。据我所知徐知诰一直希望上饶公主能嫁入徐家，可是杨溥爱女如命，那上饶又是个眼光独到的，自己为自己选了个夫婿倒不打紧，杨溥只这么一个女儿，想用联姻拉拢徐家这路可就已经被堵死了。”
李绛璎眼底的杀意这才散去，她道：“不，徐知诰如果想要恢复李姓，也绝不会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因为他若想立国为唐，就一定也要为自己寻一个宗室的身份。”
“先前不肯说，是为试探？”李存礼唇角微勾。
“是。我不做棋子，只做执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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