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上官婉儿
李绛璎条件开得痛快，可降臣却像是不甚感冒一般，甚至于这青帝经在此刻可能还比不过她双手来得要紧。可李绛璎遭了无视也不曾露出些不耐的神色，只静静盯着降臣，直到降臣双掌一合。
“怎么不说要我带你们去金陵，又或者更进一步，直接帮你们杀了李星云？”
“因为尸祖不会答应。”李绛璎微微一笑。“青帝经是否有用尚未可知，李星云修炼的九幽玄天神功看上去却已经近乎大成，可尸祖也不要忘了，世上只有一颗三百年功力的心脏。”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九幽玄天神功若不能以强大的内力镇压依旧会反噬己身。”降臣暗红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她终于放下自己的手仔仔细细打量起李绛璎来。
李绛璎现在是有求于她，态度显得比李星云可爱得多，至少不会把什么话都抢在她前头说出来，可她还是觉得李绛璎身上有种叫她不大舒服的感觉，似乎是......李绛璎对她抱有一点怨气。
“是。”李绛璎淡淡道。“且九幽玄天神功本不应该被称为至阴至邪，不是么？毕竟你不是为了杀人才创出这样的武功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创此武功？”降臣脸上闪过一丝不信。
“你要寻一条万全的长生之道，要把几乎化为尘埃的死人带回这世间。”
李绛璎立在当地，脸上的神情带着胜券在握的意味。“萤勾，侯卿，焊魃，他们都是你的试验品，只是运气比朱友珪要好些罢了，不是么？九幽玄天神功是最成功也是最失败的作品，我说的对是不对！上官婉儿！你要太平活，为此不惜任何人去死！”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起，叫李存礼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面色也跟着变了变。
上官婉儿？
他的身边与眼前究竟还有多少藏在历史阴影之中而活下来的幽魂？袁天罡，上官婉儿，这一个个名字让人重回初唐去，又叫人觉得莫名愤怒。
只因为多活了些时日，便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不是一些时日，而是三百余年与二百余年。
降臣已经有二百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她的眉峰微微一挑，语气终于显着有些阴沉。
“悬壶阁，狄仁杰。”她低低道。“老狐狸，最后还是在他这里露了破绽，他把青帝经藏得严实，是不是就等着这一日？他说自己不信鬼神，偏偏每一桩每一件都能算得分明。”
李存礼从降臣身上感受到了一点杀意，他站起身来拦在李绛璎身前，李绛璎却又上前两步。
“无妨。”李绛璎冷笑。“尸祖要杀我的话一早就杀了，可是青帝经她眼里比我的命金贵得多。”
降臣再抬眼看李绛璎时，那一点杀意总算渐渐消弭。
“你和她有些像。”降臣缓缓道。
也许是因为同为大唐的公主，李绛璎身上有种和太平公主十分相似的气势。她想起昔日的深宫之中，她身后是缠绵病榻的女皇，她身前是容色平静的公主，那一刻她仿佛看见的是一个王朝的昨日与明日。
于是她拜服。
然而所侍却皆是庸主。
为了给太平一个机会，她暗中劝韦后行则天皇帝之事，又屡次上书反对立安乐为皇太女，终于逼反了韦家。
太平果然来，可她的选择竟是把玄宗扶上了帝位，面对她的诘问，太平所给出的不过是沉默与——不死药。
不死药，上官婉儿一生的结束，也是降臣一生的开始。
贞观年间由袁天罡炼制而成的不死药最终没有为太宗所服下，这枚丹药从高宗手中辗转至则天皇帝手中，再由这位皇帝陛下亲手赠与她最珍重的女儿，可最后服下这不死药的却是上官婉儿。
她被斩首，然而却依旧活过来了，起初像是个怪物，在世间颠沛流离两百年，身躯换过了一副又一副，可依旧没有死。
甚至，她活得比太平还要久得多。
太平自尽之时，她曾试图去拦，然而就像是她当初没能阻止太平扶持玄宗登基一般，她也没能阻止得了太平寻死。太平公主说，我是太宗的孙女，是则天大圣皇帝的女儿，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苟活在这世上。
不愿放手的是降臣。这世上既然有不死药，那么死而复生也一定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所以她从那之后便一门心思扑在寻求复生之法的道路之上，只屡屡失败，先是叫醒来的人魂魄一分为二，又是叫受术的人再不能触碰血液，最后，又把人变得如同怪物一般。
最后，总算有一卷九幽玄天神功。
朱友珪在武学之道上也算是天才，可惜死而复生本就是一件悖逆天道的事情，一个活人去练这样的法术又会发生什么呢？
朱友珪变成了孩童模样。
李嗣源体内虽然有至阴至阳两种功力，可他不曾想到李星云体内有什么，还未及叫她证实一二便已经身殒。
至于李星云。
李绛璎说得不错，这天下三百年的功力不常见，至阴至阳汇于一炉也难得，饶是如此，李星云还是险些在九幽玄天神功之下走火入魔，这仍不是她要的法术。
她要的，是能让死而复生者变为常人的法术。
还不够，眼下有了青帝经，也一样是不够，她又何处去寻下一个试验品呢？
李绛璎看着降臣变幻的神色，忽然道：“我还有另一个要求。”
李绛璎的声音与太平不同。这让降臣略略回过神来，对着李绛璎神色如常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你应当愿意听听。”李绛璎决然道。
“是，我愿意听。”降臣纵身一跃已经坐在了树枝之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绛璎，眼中仍有审视的意味。
“你用青帝经改良了九幽玄天神功之后，下一个试验品应当是他。”李绛璎一指李存礼。
李存礼不曾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在他身上，但只是似笑非笑一挑眉，并不曾反驳李绛璎。
也许青帝经真的有用呢？
即便是没有用，李星云能学这九幽玄天神功，他如何就学不得？天罡诀至阳至刚，须知至圣乾坤功其实也不在其下，以他看来大哥本就不必强求什么五雷天心诀，保不齐那便是义父用于防他的一步棋。
“哦？”降臣单手托腮。“你竟会主动为我寻一个试验品？”
“你要的是险死还生的人，他难道不是很符合你的要求么？”李绛璎道。“若不是他命大，也活不到今日。”
降臣上下打量了李存礼一眼，点头道：“还算符合，可我又不是侯卿，只看人长得好看与不好看。”
“另一个原因是给你用来说服你自己的。”李绛璎冷冷道。“我与李星云之间终有一战，尸祖又站在哪一边呢？”
降臣的面色忽然便有些冷。
“我？我哪一边也不站。”她懒洋洋道。“你们都是李隆基的子孙，我一个也不喜欢。”
“是么？这就是你为何能与朱友珪合作，助朱温篡唐？”李绛璎的神情也冷，此刻她二人看上去倒是有些像。
气氛是剑拔弩张，李存礼的手暗暗扶在剑柄之上，他知道降臣功法也深不可测自己此举像是在螳臂当车，可若是两人谈得不大和睦动起手来，他难道还真能作壁上观不成？
这一个，恐怕比李星云也棘手些。
可降臣却忽然笑了。
“这么看，你就更像是她了。”降臣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李绛璎的身影，可是她所想到的却全然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已经几乎化为尘土的人，如果不是她用了定颜珠，也许那就真的只剩下一抔黄土了。
“这么说，你还是比较偏向于我。”李绛璎平静道。“合作愉快。”
眼前红影一闪，是降臣已经到了她的身前。她伸出手来捧着李绛璎的脸上下打量，把李绛璎唬了一跳，但李绛璎没有闪躲，只是看着降臣颇有些嘲讽道：“早闻尸祖古怪爱好，如今是看上了我身上哪一处？”
降臣却摇了摇头，道：“什么都不要，我只想从你身上看见得更多些。”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降臣便翩然后退，道：“上马吧，我把你们送到江陵府，你把青帝经给我。”
李绛璎能这样说服降臣，是李存礼所没有想到的。他与四大尸祖之中的三个都打过交道，愉快与否先不提，总觉得那几位想做些什么总是有迹可循的。萤勾想要长大，焊魃想要护住上饶，侯卿......想要看戏，或是说，他也有自己的理由，要帮李星云到底。
唯有降臣，似乎无人不帮，又与所有人为敌。
原来这才是真相吗？她想要的是一个李唐，但不是属于玄宗一脉的李唐？
上官婉儿？
他今日得了这样的秘辛，来日会不会被灭口？
李存礼心中现下是有许多的疑窦，不过在李绛璎向着他伸出手来的时候，这些疑问又都烟消云散了。
是了，往日不可追来日不可测，唯有当下他是活着的，而且李绛璎似乎找了个不错的帮手。
“怎么不说要我带你们去金陵，又或者更进一步，直接帮你们杀了李星云？”
“因为尸祖不会答应。”李绛璎微微一笑。“青帝经是否有用尚未可知，李星云修炼的九幽玄天神功看上去却已经近乎大成，可尸祖也不要忘了，世上只有一颗三百年功力的心脏。”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九幽玄天神功若不能以强大的内力镇压依旧会反噬己身。”降臣暗红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她终于放下自己的手仔仔细细打量起李绛璎来。
李绛璎现在是有求于她，态度显得比李星云可爱得多，至少不会把什么话都抢在她前头说出来，可她还是觉得李绛璎身上有种叫她不大舒服的感觉，似乎是......李绛璎对她抱有一点怨气。
“是。”李绛璎淡淡道。“且九幽玄天神功本不应该被称为至阴至邪，不是么？毕竟你不是为了杀人才创出这样的武功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创此武功？”降臣脸上闪过一丝不信。
“你要寻一条万全的长生之道，要把几乎化为尘埃的死人带回这世间。”
李绛璎立在当地，脸上的神情带着胜券在握的意味。“萤勾，侯卿，焊魃，他们都是你的试验品，只是运气比朱友珪要好些罢了，不是么？九幽玄天神功是最成功也是最失败的作品，我说的对是不对！上官婉儿！你要太平活，为此不惜任何人去死！”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起，叫李存礼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面色也跟着变了变。
上官婉儿？
他的身边与眼前究竟还有多少藏在历史阴影之中而活下来的幽魂？袁天罡，上官婉儿，这一个个名字让人重回初唐去，又叫人觉得莫名愤怒。
只因为多活了些时日，便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不是一些时日，而是三百余年与二百余年。
降臣已经有二百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她的眉峰微微一挑，语气终于显着有些阴沉。
“悬壶阁，狄仁杰。”她低低道。“老狐狸，最后还是在他这里露了破绽，他把青帝经藏得严实，是不是就等着这一日？他说自己不信鬼神，偏偏每一桩每一件都能算得分明。”
李存礼从降臣身上感受到了一点杀意，他站起身来拦在李绛璎身前，李绛璎却又上前两步。
“无妨。”李绛璎冷笑。“尸祖要杀我的话一早就杀了，可是青帝经她眼里比我的命金贵得多。”
降臣再抬眼看李绛璎时，那一点杀意总算渐渐消弭。
“你和她有些像。”降臣缓缓道。
也许是因为同为大唐的公主，李绛璎身上有种和太平公主十分相似的气势。她想起昔日的深宫之中，她身后是缠绵病榻的女皇，她身前是容色平静的公主，那一刻她仿佛看见的是一个王朝的昨日与明日。
于是她拜服。
然而所侍却皆是庸主。
为了给太平一个机会，她暗中劝韦后行则天皇帝之事，又屡次上书反对立安乐为皇太女，终于逼反了韦家。
太平果然来，可她的选择竟是把玄宗扶上了帝位，面对她的诘问，太平所给出的不过是沉默与——不死药。
不死药，上官婉儿一生的结束，也是降臣一生的开始。
贞观年间由袁天罡炼制而成的不死药最终没有为太宗所服下，这枚丹药从高宗手中辗转至则天皇帝手中，再由这位皇帝陛下亲手赠与她最珍重的女儿，可最后服下这不死药的却是上官婉儿。
她被斩首，然而却依旧活过来了，起初像是个怪物，在世间颠沛流离两百年，身躯换过了一副又一副，可依旧没有死。
甚至，她活得比太平还要久得多。
太平自尽之时，她曾试图去拦，然而就像是她当初没能阻止太平扶持玄宗登基一般，她也没能阻止得了太平寻死。太平公主说，我是太宗的孙女，是则天大圣皇帝的女儿，我的尊严不允许我苟活在这世上。
不愿放手的是降臣。这世上既然有不死药，那么死而复生也一定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所以她从那之后便一门心思扑在寻求复生之法的道路之上，只屡屡失败，先是叫醒来的人魂魄一分为二，又是叫受术的人再不能触碰血液，最后，又把人变得如同怪物一般。
最后，总算有一卷九幽玄天神功。
朱友珪在武学之道上也算是天才，可惜死而复生本就是一件悖逆天道的事情，一个活人去练这样的法术又会发生什么呢？
朱友珪变成了孩童模样。
李嗣源体内虽然有至阴至阳两种功力，可他不曾想到李星云体内有什么，还未及叫她证实一二便已经身殒。
至于李星云。
李绛璎说得不错，这天下三百年的功力不常见，至阴至阳汇于一炉也难得，饶是如此，李星云还是险些在九幽玄天神功之下走火入魔，这仍不是她要的法术。
她要的，是能让死而复生者变为常人的法术。
还不够，眼下有了青帝经，也一样是不够，她又何处去寻下一个试验品呢？
李绛璎看着降臣变幻的神色，忽然道：“我还有另一个要求。”
李绛璎的声音与太平不同。这让降臣略略回过神来，对着李绛璎神色如常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你应当愿意听听。”李绛璎决然道。
“是，我愿意听。”降臣纵身一跃已经坐在了树枝之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绛璎，眼中仍有审视的意味。
“你用青帝经改良了九幽玄天神功之后，下一个试验品应当是他。”李绛璎一指李存礼。
李存礼不曾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在他身上，但只是似笑非笑一挑眉，并不曾反驳李绛璎。
也许青帝经真的有用呢？
即便是没有用，李星云能学这九幽玄天神功，他如何就学不得？天罡诀至阳至刚，须知至圣乾坤功其实也不在其下，以他看来大哥本就不必强求什么五雷天心诀，保不齐那便是义父用于防他的一步棋。
“哦？”降臣单手托腮。“你竟会主动为我寻一个试验品？”
“你要的是险死还生的人，他难道不是很符合你的要求么？”李绛璎道。“若不是他命大，也活不到今日。”
降臣上下打量了李存礼一眼，点头道：“还算符合，可我又不是侯卿，只看人长得好看与不好看。”
“另一个原因是给你用来说服你自己的。”李绛璎冷冷道。“我与李星云之间终有一战，尸祖又站在哪一边呢？”
降臣的面色忽然便有些冷。
“我？我哪一边也不站。”她懒洋洋道。“你们都是李隆基的子孙，我一个也不喜欢。”
“是么？这就是你为何能与朱友珪合作，助朱温篡唐？”李绛璎的神情也冷，此刻她二人看上去倒是有些像。
气氛是剑拔弩张，李存礼的手暗暗扶在剑柄之上，他知道降臣功法也深不可测自己此举像是在螳臂当车，可若是两人谈得不大和睦动起手来，他难道还真能作壁上观不成？
这一个，恐怕比李星云也棘手些。
可降臣却忽然笑了。
“这么看，你就更像是她了。”降臣的眼睛里倒映着的是李绛璎的身影，可是她所想到的却全然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已经几乎化为尘土的人，如果不是她用了定颜珠，也许那就真的只剩下一抔黄土了。
“这么说，你还是比较偏向于我。”李绛璎平静道。“合作愉快。”
眼前红影一闪，是降臣已经到了她的身前。她伸出手来捧着李绛璎的脸上下打量，把李绛璎唬了一跳，但李绛璎没有闪躲，只是看着降臣颇有些嘲讽道：“早闻尸祖古怪爱好，如今是看上了我身上哪一处？”
降臣却摇了摇头，道：“什么都不要，我只想从你身上看见得更多些。”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降臣便翩然后退，道：“上马吧，我把你们送到江陵府，你把青帝经给我。”
李绛璎能这样说服降臣，是李存礼所没有想到的。他与四大尸祖之中的三个都打过交道，愉快与否先不提，总觉得那几位想做些什么总是有迹可循的。萤勾想要长大，焊魃想要护住上饶，侯卿......想要看戏，或是说，他也有自己的理由，要帮李星云到底。
唯有降臣，似乎无人不帮，又与所有人为敌。
原来这才是真相吗？她想要的是一个李唐，但不是属于玄宗一脉的李唐？
上官婉儿？
他今日得了这样的秘辛，来日会不会被灭口？
李存礼心中现下是有许多的疑窦，不过在李绛璎向着他伸出手来的时候，这些疑问又都烟消云散了。
是了，往日不可追来日不可测，唯有当下他是活着的，而且李绛璎似乎找了个不错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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