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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拜师

    李绛璎说得豪情万丈,叫李存礼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点澎湃的意味。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节呢?

    许是征战四方的时候,许是大哥在西宫落成之时说这天下必将重归一统,漠北小儿届时须得将河北道尽数还来的时候。

    恍若隔世——他毕竟已经是从鬼门关上走过一回的人。

    但最后,李存礼还是跟着笑了起来。

    他道:“好,不醉不归。”

    李绛璎便回寝殿去,她不曾醉,不过还是带着一点微薄的酒意,才会在此时此地说出这样一番豪言壮语来。若是清醒之时这样的话她不会说,因着怕旁人听来耻笑。

    可是今夜这一番话,却是有几分可爱。

    李存礼也回了高季兴为他安排的住处,只还不等进门,李存智跟李存信便对望一眼道:“六哥。”

    “无妨。”李存礼抬眼看一看眼前紧闭殿门,脸上浮现一丝莫名意味的笑。

    他推门而入。

    里面有一个人手持利剑,正翘首以待。

    是高从谨。

    李存礼站在他的面前,容色平静。

    高从谨忽然后退了两步,屈膝跪地奉上手中长剑。

    果然。

    李存礼心中明镜也似,面上却不曾显露分毫,甚至还露出一点惊愕的神情来,道:“高章事这是做什么?折煞在下了。”

    高从谨将剑举过头来,道:“望李将军能收我为徒。”

    他仍称呼李存礼为将军。

    李存礼不过轻轻一叹,道:“如今宵小得国,我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叛国之人,谈什么将军,又怎敢对着南平王的公子谈什么师徒?高章事还是起来罢。”

    高从谨不肯动。

    南平诸臣皆觉得他这个名字起得颇有些讥讽的意味在,虽然以一个谨字为名为人却是张狂不已,自觉是南平的第一剑客便能独步天下。

    却只有他自己知道,高从诲跟随父王征战多年,早就是父王心中不可辟易的储君。面上看他们是一般的章事之位,里头可要差上许多。

    况且兄弟六人之中他生母最为不显,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婢。是以他选了剑走偏锋的一条路,要把自己打磨成最锋锐的一把剑,唯有这样才能瞒过诸臣瞒过父王,容他细细谋划。

    可南平终究太小,他一把剑又能做得了什么呢?杀了高从诲?可世上不是只有南平一国,若真起了兄弟阋墙,朝中毫无威望的一个他守不住南平,荆州之地顷刻便是拱手让人。

    他想做南平的王,世上总得先有一个南平。

    高从谨本来已是愈发沉不住气。

    人活七十古来稀,父王而今已经六十八岁,留给他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而今日李绛璎的到来叫他看见了一点希望,所以他悍然发难,南平臣子看不出他的野心,可李绛璎未必就看不出,她一个亡国皇室还是女流之辈,总是需要旁人相助的。

    不过夤夜与李绛璎相见是一种冒犯,也容易惹人怀疑,倒是这李存礼身手非凡剑术精妙,南平上下都知他不过一个武痴,深夜前来拜师也是合情合理。

    他不动,李存礼却也不接他的剑。

    “你想要的不是剑术。”李存礼低低冷笑。“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也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想要的,殿下都会给你。”

    高从谨看向李存礼,那双暗金色的眼睛有些像是蛇瞳,望过来时几乎带着一点森然的杀意,与之对视总觉得心头发紧。

    李存礼的语气似乎也透露出一个信息来。

    ——李绛璎不是通文馆的傀儡,至少现在,式微的通文馆同这李唐皇裔之间还是合作的关系。

    高从谨便把他的剑举得更高了些。

    “还望先生收我为徒。”

    “收徒便不必了,存礼学艺不精。”李存礼弯腰将高从谨扶起,温言道。“可是高章事若在钻研武学之时想寻个人来切磋,存礼却是不敢推辞。”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高从谨眼中喜色一闪,旋即归于无形。

    “那便多谢了。”

    高从谨一走,李存智便发出一声嘲笑。

    “这小子以为满天下只有他一个人是聪明的?果真是井底之蛙。”

    李存礼不过微微一笑。

    “只有些小聪明,不过殿下需要这样的人,我们更需要这样的人。若南平的掌权者真的太聪明,那也有些棘手。”

    今夜高从谨是来投诚,也是来试探。要试探李绛璎究竟是棋子还是棋手,试探通文馆而今还剩下什么野心。

    他想知道,便要他知道好了。往往自以为知道得多了至于能够操纵局面之人才敢放心大胆入局来,而李存礼要的正是高从谨入局。

    高从谨要做南平王,如今是只能靠他们。

    荆州一地,张子凡是得不到了。

    李绛璎知晓高从谨夜半前来拜师果然也不意外,道:“我还以为他只纯然是个莽夫,幸而有几分聪明,也万幸不过这几分。”

    “他生长王室之中,自然不会是个蠢人。”李存礼拢袖。“且便是旁人看不出高季兴的病症来也知道他是没几年寿数了,高从谨心急也也无可厚非。”

    “他心急自然更好。”李绛璎目光一闪。“南平的王位?高从谨既然敢要,我们便也敢给。”

    几个流亡之人谈起一地诸侯更迭来,倒也是志在必得的口气。

    “如此,便要尽快动身金陵府。”李存礼道。“高从谨若是举事,面上不能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否则徐知诰不敢结盟,杨溥也就未必不会动手。”

    “我与降臣的一番交易只在江陵。”李绛璎微微皱眉。“出了南平的地界,恐怕李星云便要卷土重来了。”

    李存礼轻笑道:“尸祖不是还等着我去练那被青帝经打磨过的九幽玄天神功么?她定然不会让李星云轻易得手。”

    “青帝经只能从我手中取,可是找个不怕死的练功之人却不难。”李绛璎淡淡道。“我与她提起太平之事来是为了让她顾惜几分,可终究我与李星云身上都是玄宗血脉,她大可以另选他人。”

    “我想,这他人并不易选。”李存礼的声音忽然有些沉肃。“甚至我也不是尸祖眼中最合适的试验品,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叫你也练上一练。”

    李绛璎却没显出意外之色。

    “我知道,毕竟她要拿这功法去复活的乃是太平公主,只有一样的李唐血脉才算是万无一失,可是她想叫我练,也需拿出些诚意来。”

    “但金陵府之行依旧急不得。”李绛璎话锋一转。“如今降臣是个晦暗难明的态度,有一位尸祖却是注定要与我们为敌,若是他拉拢得其他两个,只怕徐知诰也难抵挡。”

    她说的正是焊魃,毕竟是做了吴王的女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泰山被拉下皇位。

    风似是紧了些。

    “我却知道有一人还可伸出援手。”李存礼道。“悬壶阁声名不显,通文馆却大略对青帝经有些耳闻,冥海无岸深受离魂之症侵扰,昔日我只为她指漠北奥姑那一条路,可悬壶阁应当也有法子施救才是。”

    李绛璎的手抚了抚袖中玉笛。

    “通文馆倒也算得上博学,不错,悬壶阁也曾救治过离魂之症,然而你需知道,冥海无岸杀伐过重,若是在医者眼中,恐怕她才是当被除去的那一个。”

    南地之风,忽然显得也有几分冷。

    “那要看你是选医一人,还是医天下。”李存礼不为所动,道。

    “医一人近在眼前,医天下虚无缥缈。”李绛璎轻叹一声。“可我不是个合格的医者,我想做个合格的太宗子孙。”

    她话音刚落,便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里带一点凛然杀机。

    “女娃娃,你这番话,得是说给我听的。”

    李绛璎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赤眸女童,倒未显得惊慌,只道:“入南平王宫如入无人之境,不愧是尸祖。”

    萤勾却问李存礼道:“你小子前次便诳我一回,叫我咋个信你?”

    李存礼作揖道:“奥姑确有法子让尸祖免受离魂之苦,可惜漠北终究非我族类,许是怕尸祖太强,来日挡了她南下之路。”

    “你们自打你们的,什么非我族类,都与我无关。”萤勾冷冷道。“我今日来,本是受人之托来杀你。”

    “是受不良帅的请托吧?”李存礼低笑一声。“他倒也是个岐黄高手,可惜他的女人同你体内另一个魂魄交好,恐怕不会许他动手救治。”

    想到姬如雪同阿姐之间的关系,萤勾的神情也更冷几分,显然是认同李存礼所说。

    “尸祖,不如我们再做一笔交易。”李存礼含笑道。

    “说。”萤勾吐出一字,里头似乎已经有些难耐的杀意,显然若是李存礼的答案不能叫她满意,或许她是顷刻之间便会动手。

    “尸祖保我们平安到金陵,我当倾力为尸祖治病。”李绛璎接话道。

    “你有这本事?”萤勾眸光一转。

    李绛璎对上那一双杀意凛然的眼,却不曾惧,道:“尸祖能维持这片刻清醒,只怕是李星云为了杀我们给尸祖展现了一点诚意。我却可以先为尸祖压制这离魂之症,保证尸祖三月之内都不会受扰。”